夏竹带回的账册与钱账房这个活口,如同最后两块严丝合缝的拼图,将承恩公府的罪证链条彻底补全、钉死。萧清璃并未急于将这份大礼直接送上三司会审的公堂,而是如同最高明的棋手,等待着最佳的落子时机。
数日后,大理寺公堂之上,三司会审正陷入胶着。承恩公府虽大势已去,赵元亮等人依旧咬紧牙关,百般抵赖,将一切罪责推给已“畏罪自杀”的赵香主和几个无足轻重的替罪羊。主审官虽心中有数,却苦于缺乏一锤定音、能直接牵连承恩公府核心的过硬证据。
就在此时,都察院刘正清御史再次出列,他面容肃穆,手持一份新的奏报。
“诸位大人,下官收到匿名举告,言及漕帮关键账房钱某并未身亡,且掌握着记录承恩公府漕运私利往来的核心账册。经查证,钱某已被秘密保护,其人身安全无虞,并愿意上堂作证!”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赵元亮更是脸色剧变,几乎瘫软在地。
很快,在重重护卫下,面色惶恐却眼神坚定的钱账房被带入公堂。他怀中紧紧抱着那几本以性命护下来的账册。当那熟悉的、记录着无数肮脏交易的账册被当庭呈上,当钱账房用颤抖却清晰的声音,将一桩桩、一件件夹带私货的时间、地点、数量、经手人乃至最终分利指向承恩公府私库的路径和盘托出时,整个公堂鸦雀无声。
尤其是当主审官翻到那记录着巨额不明资金流向、并带有承恩公府内部特殊印鉴痕迹的一页时,赵元亮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假的!都是伪造的!”他嘶声力竭地喊道,面目狰狞,却已是强弩之末,毫无说服力。
“伪造?”刘正清冷笑一声,请旨传唤了户部及皇商联合会的几位资深账房先生当庭验看。经过仔细核对笔迹、墨迹、纸张以及印鉴的细微特征,几位账房一致认定,账册确为多年累积的真实记录,绝非短期伪造所能企及。
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
一直稳坐幕后,通过眼线密切关注着庭审进展的萧清璃,在收到青黛传来的“罪证已定,赵元亮当堂失态”的消息时,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提笔勾勒着“新漕运”体系下一步推广的细节图。
她脸上并无太多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扳倒承恩公府是必然的结果,从她决定将其作为首要目标的那一刻起,结局便已注定。这不过是她宏大棋盘上,吃掉对方最重要的一枚棋子而已。
“告诉张横,漕运整顿司即将正式成立,让他准备好接手相关事务的人手和章程。”萧清璃头也未抬地吩咐道。
“是,殿下。”青黛应道,眼中充满了对主子的敬佩。如此惊天大案,在殿下手中,竟似信手拈来,每一步都精准无比。
当公堂上最终定谳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传遍京城时,引起的震动远超之前的所有风波。承恩公府,这个与国同休、后族出身的庞然大物,竟真的在一夕之间倾颓!而将其扳倒的,竟是那位曾经看似势单力薄的永宸长公主!
一时间,萧清璃的名字被赋予了全新的含义——智慧、果决、深不可测。朝野上下,无人再敢因她女子的身份或曾经的“错嫁”而有丝毫轻视。
夜幕降临,谢云止再次拎着酒壶晃进了书房。他看着伏案疾书的萧清璃,烛光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与白日里那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长公主判若两人,却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夫人此番手段,可谓雷厉风行,一击毙命。”谢云止将温好的酒斟上一杯,递到她手边,“如今朝野震动,怕是再无人敢小觑夫人了。”
萧清璃停下笔,接过酒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她抬眼看向谢云止,看到他眼中清晰的欣赏与……某种与有荣焉的骄傲。
“不过是扫清了些许障碍。”她语气平淡,抿了一口酒,辛辣中带着回甘,“前方的路,还长得很。”
谢云止闻言,低低笑了起来:“夫人志向远大,为夫……拭目以待。”
他知道,扳倒承恩公府对她而言,绝非终点,而是一个全新的起点。一个让她真正拥有了搅动天下风云资本的起点。
萧清璃没有再说话,目光重新落回桌上的图纸,但唇角那一抹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却泄露了她此刻并不完全平静的内心。
权力的滋味,掌控命运的感觉,确实……令人着迷。
承恩公府的倾颓,为她奏响了一曲震撼人心的序章。而真正的风云变幻,此刻,才刚要拉开序幕。
(第一百一十八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