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院与听雪阁虽“约法三章”,互不打扰,但随着萧清璃开始借鉴谢云止名下的经营模式,双方下人之间的必要接触便不可避免地增多了。尤其是涉及账目核对、物品交接等具体事务时,青黛与承影,作为各自主子最得力的心腹,便成了主要的沟通桥梁。
这日,承影奉谢云止之命,将醉仙楼近期的部分流水账目副本送到锦瑟院,供萧清璃“参考”。他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目的模样,捧着账册站在院中等候通传。
青黛闻讯出来,今日她穿着一身素雅的藕荷色襦裙,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步履平稳,神色从容。她先是规规矩矩地向承影行了个平礼:“承影小哥。”
承影连忙还礼,将账册递上:“青黛姑娘,这是世子爷吩咐送来的账册。”
“有劳了。”青黛双手接过,并未立刻翻看,而是客气道,“殿下正在处理事务,小哥可需进偏厅用杯茶稍候?”
“不必麻烦姑娘,”承影摇头,声音不高,“账册送到,小的任务便完成了。若有疑问,姑娘随时可遣人来问话。”
他说话间,目光不经意地落在青黛接过账册的手上。那双手白皙纤长,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稳稳地托着厚厚一摞账册,不见丝毫费力。再抬眼,对上青黛平静无波的眼眸,那里面没有寻常丫鬟见到外男时的羞涩或闪躲,只有一种沉静的专注,仿佛在处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公事。
承影心中微微一动。他跟随谢云止见过形形色色的人,高门贵女、江湖儿女、市井之徒,但像青黛这般,年纪轻轻却如此沉稳干练、举止滴水不漏的侍女,实属罕见。她不像是个下人,倒更像是一位……掌事女官,浑身透着一股令人安心的可靠感。
青黛并未留意承影片刻的失神,她仔细检查了账册的封装,确认无误后,便微微颔首:“账册已收到,我会即刻呈报殿下。若无其他事,我便不耽误小哥了。”
“是,姑娘留步。”承影收回目光,垂首行礼,转身离去。走出几步,却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青黛并未立刻进屋,而是站在廊下,低头快速翻阅着账册的首页,日光勾勒出她专注的侧脸和挺直的脊背,那认真的神态,竟有种别样的韵致。
承影迅速转回头,加快脚步离开了锦瑟院。只是回到听雪阁,向谢云止复命时,脑海中却不时闪过那道沉静的身影和那双稳定的手。
谢云止正歪在榻上翻着一本杂书,听承影汇报完,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忽然像是想起什么,随口问道:“那边……那位长公主殿下,近日如何?”
承影如实回答:“锦瑟院内外井然有序,下人们规矩森严。青黛姑娘处事极为稳妥。”
“青黛……”谢云止念着这个名字,桃花眼眯了眯,瞥了承影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来是个得力的。能入得了你的眼,夸一句‘稳妥’,可不容易。”
承影心头一跳,连忙低头:“奴才只是据实以报。”
谢云止哈哈一笑,不再多说,挥挥手让他退下。
承影退出房间,站在院中,耳根却有些微微发烫。世子爷的话中有话,他岂会听不出来?只是……那位青黛姑娘,确实与他以往见过的女子都不同。像一泓深潭,表面平静,内里却不知蕴藏着多少能量。
这缕细微的波澜,悄无声息地荡开,尚未惊动任何人,却已在心底投下了淡淡的影子。在这错综复杂的侯府与京城棋局中,又一段微妙的关系,悄然萌芽。
(第三十三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