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院的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尽,各种版本的流言却已像长了翅膀般飞遍了侯府各个角落。有人咋舌于长公主的狠辣,有人幸灾乐祸于钱婆子的下场,更有人暗自心惊,重新掂量着这位新主母的分量。
而这场风暴的另一位主角——世子谢云止,却仿佛置身事外。他既没有去安抚受惊(或许并没有)的新婚妻子,也没有去父母面前表达任何意见,依旧过着雷打不动的纨绔生活。
日上三竿,他才懒洋洋地从自己那远离锦瑟院的“听雪阁”里晃悠出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发丝微乱,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样。小厮承影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手里捧着个鸟笼,里头一只画眉正啾啾鸣叫。
谢云止逗弄着画眉,漫无目的地在侯府花园里溜达,看似对周遭的暗流涌动浑然不觉。直到路过一处假山,隐约听见两个修剪花枝的婆子正压低声音议论着锦瑟院的事。
“……真是狠角色,十棍下去,钱婆子半条命都没了……”
“谁说不是呢,连带着一家子都完了……往后这锦瑟院,可是针插不进了……”
“唉,就是不知道能硬气多久,这府里……”
谢云止脚步未停,仿佛什么都没听见,继续逗着他的鸟。直到走远了,确定四周无人,他才打了个哈欠,状似随意地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承影啊。”
“世子爷有何吩咐?”承影立刻上前一步,低眉顺目。
谢云止用手指弹了弹鸟笼,引得画眉扑棱了几下翅膀,慢悠悠地道:“这府里啊,有些人就是太闲,总喜欢给新人找不自在。”他顿了顿,瞥了承影一眼,“咱们院子里,是不是还有些用不着的旧档?比如……某些人家里七大姑八大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烂账?”
承影眼神微动,立刻明白了主子的意思。那些“旧档”,自然是世子爷这些年看似胡闹,实则有意无意收集来的,关于府中一些有头脸仆役的阴私把柄。他垂首应道:“回爷的话,是有些积灰的卷宗。”
“嗯。”谢云止满意地点点头,又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还有,咱们在外头那些狐朋狗友,不是三教九流都有吗?打听点消息,递个话什么的,也方便。”
他话说得含糊其辞,但承影却听得明白。这是要让他在必要时,不动声色地给锦瑟院那边行点方便,比如提供点情报,或者暗中清理掉一些不长眼的障碍。
“奴才明白了。”承影应得干脆。他跟在谢云止身边多年,深知这位主子看似荒唐,实则心思缜密,只是懒得计较。如今对这位新夫人,倒是难得地上了心,虽然这“上心”的方式,依旧透着股漫不经心的纨绔劲儿。
“明白就好。”谢云止伸了个懒腰,将鸟笼递给承影,“这鸟吵得爷头疼,拿去喂了。爷再去补个回笼觉。”
他晃晃悠悠地往听雪阁走去,背影洒脱不羁,仿佛刚才那几句吩咐,只是随口一提的闲话。
承影看着主子的背影,又望了望锦瑟院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这侯府,怕是再也回不到从前那种表面平静的日子了。不过,跟着这位心思难测的主子,日子总不会无聊就是了。他掂了掂手中的鸟笼,开始琢磨着,哪些“旧档”或许很快就能派上用场。
(第十四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