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宣言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千层浪。陈长老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说不出话来。温瑾瑜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试图保持温和,却带上了冷意:“楚倾女君,此事关乎宗门法度,岂能因你一己之私便……”
“私?”我打断他,目光如冰刀般刮过他,“动用裂魂鞭,公报私仇,屈打成招,这就是你药王谷推崇的宗门法度?!”我的目光转向地上瘫软如泥、惊恐万状的林风,“他刚才解释了,就因为萧沉不愿用你那来路不明的清心镇魔丹,便断定他包藏祸心,故而用此等酷刑逼问?”
我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足以冻结血液的森寒:“不愿用,便是罪过?不愿用,就能动用裂魂鞭这等毁人道基、摧残神魂的酷刑相逼?!戒律堂何时成了你药王谷排除异己、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私刑之地?!陈长老,你这戒律堂,莫非是姓温了不成?!”
陈长老被我这话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温瑾瑜的眉头也皱得更紧,但他尚未开口,我已不再给他们废话的机会。
我目光扫过那两名之前行刑、此刻面如土色的弟子,以及地上的林风,厉声道:“把裂魂鞭拿来!”
一名离得最近的戒律堂弟子在我的威压下,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将那条依旧残留着令人作呕的雷光气息和血腥气的黝黑长鞭,颤抖着双手捧了过来。
我一把抓过鞭柄,那冰冷粗糙的触感,以及其中蕴含的、专门针对神魂的阴毒破坏力,让我的眼中的戾气再次翻涌升腾!没有任何犹豫,我手腕猛地一抖,灌注了磅礴灵力和滔天怒意的一鞭,悍然抽出!
啪!啪!啪!
裂魂鞭此刻仿佛化作了真正的黑色毒龙,鞭子落下的力道和精准,远胜他们之前施加在萧沉身上的!带着比之前凄厉十倍不止的刺耳破空声,以及更加狂暴耀眼的蓝色雷光,如同疾风骤雨般,狠狠抽在林风和那两名行刑弟子身上!鞭影过处,不仅仅是皮开肉绽,更是带起了阵阵焦糊的黑烟和骨骼碎裂的细微声响!
惨叫声顿时如同杀猪般响彻石室,那两名弟子当场被打得昏死过去。林风更是如同被扔进油锅的活虾,剧烈地翻滚、哀嚎,他试图调动体内残存的灵力形成微薄的护罩,却被我周身那如同山岳般沉重的煞气死死压制、碾碎,只能硬生生地、毫无保留地承受这神魂与肉体的双重极致剧痛!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仅仅一鞭,他体内那原本还算稳固的仙骨,已然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然而,我心中的怒火并未因此平息。一想到萧沉方才那气息奄奄、遍体鳞伤、几乎不成人形的惨状,那冰冷的杀意便再次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我的心头,疯狂滋长!鞭影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凝聚了我更强大的力量,带着毁灭一切的决绝,直取林风丹田气海的要害!这一鞭若实实在在落下,他必将仙骨尽碎,丹田崩毁,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将渺茫!
“师尊!不可!”怀中,萧沉用尽最后残存的一丝力气,猛地攥紧了我玄色衣袍的袖口,那力道微弱得可怜,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急切和恳求。他抬起苍白的脸,琉璃般的眸子因虚弱而蒙着一层水雾,却清晰地映照出我的身影,里面是纯粹的、不掺杂任何杂质的担忧,“他已受重惩,仙骨已损,修行之路已断,这便是最大的惩罚了,求您,饶他一命。”
我挥鞭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看着他眼中那纯粹的、不掺杂质的恳求,以及那深藏的、不愿我因他而双手染上同门鲜血的坚持,我心头那狂暴的杀意,终于缓缓平息了几分。
我收回裂魂鞭,冰冷的目光落在如同死狗般瘫在地上、气息奄奄、修为已然被我一鞭打落、仙骨出现裂痕、此生再难寸进的林风身上。
“林风,”我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来自九幽黄泉的最终审判,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清晰地烙印在场每一个人的神魂深处,“今日饶你狗命,非你罪不至死,乃是他为你求情。”
我顿了顿,语气中的警告意味浓得化不开:“滚去思过崖最深处的寒潭,面壁自省一百年!从今往后,安分守己!不该做的事,不该动的人,都给本座刻在骨子里,记清楚了!若让本座知晓你再有丝毫非分之想,或行差踏错半步——”
我的目光骤然锐利如刀,煞气一闪而逝:“形神俱灭,便是你的归宿!”
林风早已昏死过去,对我的判决毫无反应。。
我不再看这些令人作呕的废物,将裂魂鞭随手丢弃在地,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秽物。我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怀中轻若无物、仿佛一碰即碎的人更紧地、更稳地拥住。
目光抬起,落在那依旧金光闪烁、试图阻挡我去路的“缚灵禁魔大阵”上。这阵法对于寻常元婴修士而言,或许是难以逾越的天堑,但于我而言……
我甚至没有动用任何法宝或复杂术法。只是心念一动,周身那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色煞气,骤然如同决堤的洪流,又像是苏醒的太古凶兽,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以我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悍然冲击而去!
轰隆——!!!
并非物理层面的碰撞,而是更高层次的力量碾压!那由无数金色符文构成的、看似坚不可摧的光网,在与我的煞气洪流接触的刹那,如同阳光下的冰雪,发出了刺耳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符文剧烈闪烁、明灭,然后寸寸崩解、湮灭!整个石室剧烈震动,墙壁上被反噬的力量撕裂开更多的裂纹,碎石簌簌落下!
所谓的“缚灵禁魔大阵”,在我绝对的力量面前,连一息都未能支撑住,便土崩瓦解,化为漫天飘散的金色光点,迅速黯淡、消失。
在煞气爆发破阵的前一瞬,我已心分二用,一层凝实而柔和的、带着我本源气息的灵力护罩,悄无声息地将怀中的萧沉完全笼罩。这护罩隔绝了所有阵法崩碎时产生的能量乱流和反噬冲击,也隔绝了外界一切可能惊扰到他的气息和声音。他依旧安静地靠在我怀里,仿佛外界的天翻地覆,都与他无关。
我无视了陈长老那因阵法被破而骤然惨白、写满了惊骇和心痛的脸,也无视了温瑾瑜那愈发深沉难辨、暗流汹涌的目光。更是连半分余光都不屑分给,恐惧到浑身颤抖的苏芷妍。我抱着萧沉,踏过满地的狼藉,踏过破碎的阵法残光,踏过那些昏死或惊恐的弟子,一步步,沉稳而坚定地,向外走去。
石室门外,穿过幽暗的通道,视野豁然开朗。一方被高耸院墙切割出的、墨蓝色的夜空映入眼帘。一轮银盘般清冷而圆满的明月,不知何时已悄然攀至中天,正将它那皎洁无瑕、如同水银泻地般的辉光,毫无保留地洒向世间,也温柔地笼罩在我和他身上,他侧头深深看了一眼满月,又贴着我缓缓闭上了眼睛。
清辉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苍白却精致的轮廓,那紧闭的眼睫在月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竟显出几分罕见的脆弱与安宁。这圆满的月,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是了,今夜竟是中秋。
前世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同样是月圆之夜,却是在尸横遍野的战场间隙。篝火旁,我递给他一块硬邦邦、却被小心翼翼捂热了的干粮,指着天边那轮被烽烟模糊了的月亮,沙哑着嗓子说:“将军,看,月亮还挺圆……等打完仗,属下请您去江南,吃最地道的桂花糕,看最亮最圆的月亮……”,他回眸浅笑的唇角上也洒落着月光。
明月依旧,人却已非。前世波折重重,误会与伤害交织,我们之间,隔了太多的血与痛,还能有如同那轮圆月般,真正团圆的那一天吗?一丝极淡的、连我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期许,如同月下的薄雾,悄然在心间弥漫开来。
凝练心神,戒律堂外的月光如水,静静地流淌,洗刷着方才的暴戾与血腥,也朦胧地映出了他苍白却终于显露出一丝安心依赖的侧脸。我收拢手臂,将他更深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那一点微弱的期许和所有的复杂心绪,都藏匿在这玄色的衣袍与清冷的月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