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雅间,穿过那依旧弥漫着甜腻熏香和靡靡之音的走廊,直到踏入醉梦楼外清冷的夜色中,夜风带来的凉意吹拂在脸上,好似也吹散了心头的浊气,呼吸也畅快许多。
耳边传来“师尊,弟子是否要留在这楼中和前辈学习侍奉之道?”萧沉眉头蹙起,眼神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闻声我一股怒火中烧,是的,当初救下云飞羽,那张与萧沉相似的脸,确实是最初触动我的关键。但听他不问缘由,就顺着赤炎的编排说出让我感到讽刺之感的话语,不知道他到底是在侮辱谁?是我前世的感情,还是他自己的自尊?
我没有回答,只是用力抓住萧沉手腕,触手瞬间一片惊人的冰凉,仿佛他全身的血液都在醉梦楼那场荒唐中冻结了。我急于带他离开这,甚至没有动用飞行法器,直接运转周身灵力,蛮横得撕裂身前的空间,构筑起一条短暂而不稳定的虚空通道。
空间的挤压与扭曲感瞬间传来,带着毁灭性的气息。萧沉没有挣扎,一路无话,任由我近乎粗暴的拽着他,踉跄踏入那片光怪陆离的混沌之中。不过瞬息之间,我们已经从醉梦楼直接回到了倾云峰寝殿。
脚踏实地的瞬间,我猛然松开了手。
萧沉猝不及防,踉跄着向前跌去,幸好及时伸手扶住旁边雕刻着云纹的冰冷殿柱,才勉强稳住身形。我看着他低着头,墨色长发凌乱的垂落下来,如同鸦羽。恍然想到我很喜欢他的墨色长发,不知道他的头发有什么特殊的魔力,从上一世开始,只要看着他的头发我就很想抚摸,想象那种凉而顺滑的质感掠过掌心,像某种宠物的皮毛,但此时我按耐住了抚摸他的冲动。墨发彻底遮住了他面容,只留下一个紧绷而脆弱的侧影。他扶在柱子上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微微颤抖着。整个肩膀也在不受控制的轻颤,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殿内巨大的门扉在我的灵力驱动下,“轰隆”一声重重合拢,其上禁制流转,彻底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与窥探。
霎时间,万籁俱静。
空旷华丽的寝殿内,只剩下我们两人压抑不住的,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如同被困的兽。
我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看他那副仿佛承受了莫大委屈却又强自隐忍的模样,之前在醉梦楼被强行压下的怒火,混合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再次熊熊燃烧起来,几乎要灼伤我的五脏六腑。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翻腾的气血,声音却因极致的压抑而变得低哑冰冷,带着不容质疑的命令:
“抬头。”
他身体几乎不可查地僵了一下,然后,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脸上哪里还有半分醉意?之前在那雅间里或许是为了配合赤焱而伪装的微醺,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近乎死水的,令人心头发沉的麻木与平静。然而,那双总是清澈映着星辉或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眸,此刻却像是被投入了石子的深潭,波澜之下,是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深不见底的痛苦。而在那浓稠的痛苦深处,竟还藏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的小心翼翼希望与探寻。
他是在期待我的解释?还是在害怕听到更残酷的答案?
这复杂而脆弱的目光,像一根针,精准的刺破了我强装的冷硬。
“你就没什么其他想问的?”我盯着他,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声音依旧冷硬,但只有我自己知道,那冰冷之下,是何种滋味的混乱。
他沉默了片刻.纤长的眼睫轻轻垂下,覆下小片阴影,遮住了眸底汹涌的情绪。再开口时,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令人火大的疏离与恭顺:“弟子,不敢妄加揣测师尊之事。”
“不敢?”我像是被这两个字彻底点燃,猛地向前逼近一步,瞬间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到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脸颊。我的指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抬起他线条优美的下颌,迫使他不得不与我对视,无处可逃。
“是不敢,还是不想?”我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危险的意味,“看着我!那个流云,我多年前确实在拍卖场和葬骨岭救过他一次,此后未曾相见,不知他流落醉梦楼是否和他身上的仇有关,仅此而已!今日醉梦楼的一切,从头到尾,都是赤焱那个混账精心设下的局!是为了羞辱他,也是为了恶心我,更是为了离间你我!你看不出来吗?”
我几乎是低吼着说出最后一句。我需要他明白,需要他看清这拙劣却有效的算计!
他眼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如同受惊的蝶翼。眼底那丝微弱的希冀之光似乎亮了一瞬,但很快,又被更深沉的、仿佛早已根植于心的不安与自卑所覆盖。他轻轻偏过头,试图避开我灼人的视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低声道:“弟子,明白。是弟子道心不坚,易受外物所惑,心境动摇,才让师尊烦忧,请师尊责罚,”
“责罚?”
我几乎要气笑了!指尖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几乎要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留下红痕。他这副全然信任、逆来顺受,将所有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的模样,比直接质问我、与我争吵,更让我心烦意乱,怒火中烧!
他明明在意!明明被那场景刺伤了!明明心里翻江倒海,痛苦不堪!为什么还要摆出这副样子?为什么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表达他的不满和疑虑?
“责罚?”我冷笑着重复,声音里充满了讥诮,“你刚才在醉梦楼,在赤焱面前,不是表现得很大度,很识大体吗?“萧某定当尽心学习,竭力奉陪?嗯?说得多么漂亮!现在回到我这里,又来说什么道心不坚,请求责罚?”
我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之前强撑的镇定与此刻言不由衷的顺从。“萧沉,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在我面前,玩这套心口不一的把戏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他苦苦压抑的情绪闸门。
他被我戳中了最痛处,身体猛地一颤,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瞬间褪尽,苍白得如同初雪。死死咬着下唇,直到那淡色的唇瓣被咬出深深的齿痕,几乎要渗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