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沉看着我眼中熊熊燃烧的怒火,那震惊和受伤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痛苦取代。
他闭上眼,复又睁开,眼底是一片死寂的灰败,声音沙哑得厉害:“弟子,罪孽深重,能得师尊不计前嫌,以烬灵草续命疗伤,已是万幸。些许代价,弟子甘愿承受。”
又是“甘愿承受”!
这四个字如同最烈的油,泼在了我心头的怒火之上。
“甘愿承受?!”我猛地抬手,又是一巴掌扇在他另一边脸上。
“啪!”
这一次,力道更重。他的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鲜红的血迹。
“谁准你甘愿承受了?!”我居高临下地逼视着他,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萧沉,你给我听清楚了!你的命,你的魂,从现在起,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谁准你擅自做主,谁准你私自损伤分毫?!”
我的质问如同冰雹般砸向他。萧沉被打得微微晃了一下,脸上的红肿和唇角的血迹让他看起来狼狈不堪,他眼中的困惑越来越深,似乎完全无法理解我愤怒的根源。他以为的“承受”是赎罪,是顺从,而在我这里,却成了最不可饶恕的“自作主张”。
他抬手用指腹抹去嘴角的血迹,动作缓慢而僵硬。他抬头望着我,眼中那抹麻木被击碎,露出了底下更深层的茫然和混乱,似乎完全无法理解我此刻的暴怒究竟源于何处。是因为他的隐瞒,还是因为……别的?
“阿倾……”他喃喃,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闭嘴!”闻声我迟疑了一瞬,又厉声打断他,胸口因怒气而微微起伏。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再看他那张脸,那上面的指痕和血迹,以及他刚刚才流露出的、带着温度的关切,都像针一样刺着我。
我转过身,背对着他,望向北境那遥远而阴沉的天际线。天枢殿中,宗主那看似随意提及的北境万魔渊内有净魔莲踪迹,可假借叛出天衍宗一举两得的话语,此刻清晰地回响在耳边。那不仅仅是一个任务,更是一个机会,一个可能彻底解决他身上问题的契机,尽管危险重重,也值得入局一试。但我并不准备让萧沉也以身入局,我想要他平安的等我回来。
“烬灵草,你从今日起,不必再用了。”我冷声道。
他跪在原地,沉默着,似乎在消化我这突如其来的决定,以及之前那两记耳光的含义。
“萧沉,本君不日将离宗,宗主有令命我前往北境万魔渊探查异动。”我继续说道,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北境万魔渊?!”萧沉猛地抬头,脸上瞬间血色尽褪,他的眼中充满了震惊与恐慌,“师尊!不可!那里是修真界与魔域的交界,凶险异常,空间裂隙遍布,魔物横行,即便是外围也九死一生,什么异动值得您以身犯险?!”
“本君行事,需要向你解释?”我冷冷打断他,语气不带一丝波澜。
“弟子不敢!”他急忙俯首,但肩膀却紧绷着,显示出他内心的极度不平静。他沉默了片刻,再抬头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绝的恳求,“师尊,请允许弟子随行!弟子虽实力未复,但愿为师尊前驱,探路警戒,万死不辞!”
果然来了。我心中冷哼。“你跟着,不过是累赘。万魔渊危机四伏,本君无暇分心照顾你。”
“弟子无需师尊照顾!”他急声道,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激动,“弟子可以保护自己!弟子现在已经对阵法略有钻研,或可应对空间裂隙;弟子剑意尚存,等闲魔物近不得身!师尊,让弟子去吧!”
“你的伤势未愈,魂伤犹在,强行运转灵力,是想死在那里吗?”我的声音更冷。
“弟子甘愿!”他几乎是脱口而出,眼神灼灼地望着我,“只要能追随师尊左右,护师尊周全,弟子死亦无憾!”
又是“甘愿”!这两个字此刻听来无比刺耳。我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耐着性子道:“萧沉你还想自以为是,自作主张,刚挨得巴掌教训你这就忘了,本尊现在是命令你留在倾云峰,好生养伤,有了好的身体才能便于服侍本君。你现在这表面光鲜内里漏风的残破身子,本君怕是还没玩尽兴你就死了,还不够扫兴的。我倾云峰此地灵气充沛,阵法稳固,足以让你呆这安心恢复,不要胡思乱想了。”
“不,师尊!”我侮辱的言辞他竟恍若未闻,罕见地反驳了我,膝行一步,再次恳求,“弟子无法安心!一想到师尊要独闯那等绝地,弟子便心如油煎!求师尊成全!弟子发誓,绝不拖累师尊,若遇险境,弟子愿以身作盾,为师尊争取一线生机!”
他的眼神太过炽热,话语太过恳切,那其中蕴含的担忧与决绝,几乎要灼伤我。我知道他是真心的,正因为真心,才更不能让他去。净魔莲之事虚无缥缈,万魔渊九死一生,我不想让他知道净魔莲的事,也不能再让他因此涉险。
“本君说了,不行。”我转过身,不再看他那双令人心乱的眼睛,“此事已定,无需再议。”
“师尊!”他的声音带上了绝望的嘶哑,“您为何……为何执意不肯带弟子同行?是因为……是因为……”他话语顿住,似乎在极力思索着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度的困惑与某种隐约的猜测,但他最终没有说出口,只是更加固执地重复,“无论因为什么,请让弟子跟随!弟子保证,一切听从师尊吩咐,绝不自作主张!”
他的敏锐让我心惊,他果然猜到了些什么,或许联想到了古籍中关于万魔渊可能存在的某些灵物记载,但他没有点破,只是用这种死缠烂打的方式,表达着他的不放心。
我看着天际沉沉的暮色,心中的烦躁达到了顶点。好言相劝无用,道理讲尽不听。既然如此……
我猛地回身,目光如刀锋般落在他写满焦灼与固执的脸上,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
“萧沉,你听不懂话吗?本君不需要你跟着。你留在这里,并非养伤,而是受罚!沉云小筑缺个看门的,你便给本君老老实实待在那里,当一条看门狗!这,就是你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