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外的洛水码头，晨雾还没散透，五万唐军已列成整齐的方阵。赵烈穿着明光铠，手握“定国”剑，站在先锋营的最前排，身后是五千敢死队——都是从柏乡之战、奇袭郓州里拼出来的老兵，每个人的甲胄上都带着旧伤，眼神却亮得像淬了火。
“赵先锋，陛下的仪仗到了。”周勇策马奔来，声音里带着几分警惕，“李存信和周匝也来了，看样子没安好心。”
赵烈抬眼望去，只见李存勖坐在金色的马车上，身边簇拥着伶人周匝，李存信则骑着马，跟在马车侧后，手里把玩着马鞭，目光扫过先锋营时，带着几分阴鸷。他心里一沉，想起出发前郭崇韬的叮嘱：“李存信在洛阳握着重兵，周匝又在陛下耳边煽风，我们出征后，他们定会搞事，你我需多通消息，万万不可大意。”
马车行至阵前，李存勖掀开帘子，声音带着几分慵懒——显然昨夜又跟伶人戏耍到深夜：“郭监军，赵先锋，此番伐蜀，就靠你们了。若能生擒王衍，朕定重赏！”
郭崇韬躬身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托，早日平定前蜀，复我大唐疆土。”
周匝却突然插话，手里摇着折扇，阴阳怪气地说：“陛下，蜀地山路难走，赵先锋年轻，怕是应付不来。不如让李将军派几个亲信随行，也好帮衬帮衬？”
这话明着是“帮衬”，实则是想安插眼线。赵烈立刻开口：“多谢周公公关心，先锋营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蜀地地形虽险，臣自有应对之策，不敢劳烦李将军的人。”
李存信脸色一僵，刚要说话，李嗣源赶紧打圆场：“陛下，大军出征宜早不宜迟，若再耽搁，恐误了战机。”
李存勖挥了挥手，没再纠缠：“行了，出发吧，朕在洛阳等着你们的捷报。”
号角声响起，唐军缓缓启程，顺着洛水往南，再转嘉陵江入蜀。赵烈回头望了一眼洛阳城，只见李存信和周匝还站在码头，两人凑在一起嘀咕着什么，心里更觉不安——这趟伐蜀，不仅要对付前蜀的军队，还要提防后方的暗箭。
行军途中，蜀地的险峻渐渐显露。山路蜿蜒曲折，一侧是悬崖，一侧是深谷，最窄的地方只能容一人一马通过。士兵们大多是北方人，不习惯山地行军，才走了十日，就有不少人崴了脚，粮草运输也变得困难。
“指挥使，前面就是葭萌关了，过了这关，再走五日就能到剑门关。”斥候来报，手里拿着一张粗糙的地图，“前蜀军在葭萌关设了守军，大概有五千人，守将是王衍的姐夫孟汉琼。”
赵烈接过地图，结合怀里《武经总要》残卷里的“蜀地关隘图”比对——葭萌关虽小，却是通往剑门关的必经之路，关后有一条小溪，是蜀军的水源地。他眼睛一亮，对身边的将领说：“我们不用硬攻，只要断了他们的水源，孟汉琼自会投降。”
将领们有些犹豫：“可小溪在关后，我们怎么断？”
“我带一队敢死队，从侧面的悬崖绕过去，堵住溪水上游。”赵烈指着地图上的一条虚线，“这是《武经总要》里记载的‘绝水之策’，蜀军没了水，撑不了三日。”
郭崇韬听说后，立刻点头：“好计策！我带大军在关前佯攻，吸引蜀军注意力，你趁机绕后。务必小心，那悬崖陡峭，别伤了弟兄。”
当天夜里，赵烈带着五百敢死队，背着绳索和干粮，悄悄摸向悬崖。月光下，悬崖上的藤蔓像一条条黑蛇，赵烈带头攀爬，手指被藤蔓勒得出血，却不敢停下——他知道，只要断了水源，葭萌关就能不战而胜，还能保存兵力对付剑门关。
爬到半山腰时，一个士兵脚下一滑，眼看就要坠下悬崖，赵烈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他的腰带，硬生生把人拉了上来。“小心点！”他压低声音，“我们不仅要断水，还要活着回去打剑门关！”
士兵们齐声应道，动作更谨慎了。折腾了半夜，终于到了溪水上游，赵烈让人用石头和泥土堵住水流，又在岸边留下几个稻草人，假装是守军，才带着人悄悄返回。
第二天一早，葭萌关的蜀军就慌了——溪水断了，将士们口干舌燥，连马都渴得嘶鸣。孟汉琼站在关上，看着下方唐军的方阵，又看着干涸的溪床，知道大势已去，只能举白旗投降。
拿下葭萌关后，唐军士气大振，很快就抵达剑门关下。赵烈站在关前的山坡上，抬头望去，只见剑门关巍然矗立在两山之间，关楼高达三丈，上面插满了前蜀的“王”字旗，守军穿着黑色甲胄，手持长枪，密密麻麻地站在城墙上，连一只鸟都飞不进去。
“不愧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剑门关。”郭崇韬皱着眉，手里的马鞭指着关楼，“前蜀主将王宗弼是员老将，擅长守城，我们硬攻，怕是要损失惨重。”
李存孝按着重槊，忍不住开口：“监军，不如让我带骑兵冲一次！我就不信，这关楼能挡得住我们河东军的马槊！”
“不可。”赵烈赶紧拦住他，“剑门关的城墙是用糯米灰浆砌的，坚硬无比，骑兵冲不上去；而且关楼两侧有暗箭孔，我们一靠近，就会被箭射成筛子。”
他从怀里掏出《武经总要》残卷，展开其中一页，上面画着剑门关的侧视图，还标注着一条“阴平古道”：“郭监军，兵书里记载，剑门关西侧有一条阴平古道，是三国时邓艾伐蜀时走的路，虽然险峻，却能绕到关后。我们可以分兵，一队在关前佯攻，另一队从阴平古道绕后，前后夹击，定能拿下剑门关。”
李存信派来的眼线（名为张谦，实则是李存信的亲信）立刻开口：“赵先锋，这古道早就荒废了，说不定有蜀军埋伏，万一出了差错，我们连退路都没了！”
赵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张将军若是怕了，可以留在关前，臣带敢死队去。”
郭崇韬也开口：“赵先锋说得对，硬攻不如奇袭。张谦，你带一队人在关前佯攻，务必吸引蜀军的注意力；赵烈，你带五千敢死队走阴平古道，我会派斥候跟你联络；存孝，你带骑兵在关后十里外埋伏，等赵烈得手，就立刻冲进去。”
张谦还想反驳，却被郭崇韬的眼神逼了回去，只能悻悻领命。
当天下午，赵烈带着五千敢死队，跟着当地向导，往阴平古道出发。古道果然荒废已久，路面布满荆棘，有的地方甚至需要用斧头劈开树木才能通行。向导边走边说：“将军，这古道有二十多里，最险的地方叫‘一线天’，只能容一人通过，下面就是万丈深渊，可得小心。”
赵烈点点头，让士兵们把长兵器收起来，只带短刀和火把，又派斥候在前面探路。走了大概五个时辰，终于到了“一线天”——两侧的悬崖像被刀劈开一样，中间只有一条窄窄的小路，风吹过峡谷，发出“呜呜”的响声，让人头皮发麻。
“都跟紧点！别掉队！”赵烈走在最前面，手里的“定国”剑劈开挡路的荆棘，“注意脚下，别踩空！”
士兵们一个个紧跟着，不敢说话，只有脚步声和呼吸声。走到峡谷中间时，突然听见上面传来“轰隆隆”的响声——是蜀军的滚石！
“快躲！”赵烈大喊一声，拉着身边的士兵躲到岩石后面。滚石从悬崖上滚下来，砸在小路上，火星四溅，有几个士兵反应慢了，被滚石砸中，惨叫着坠下深渊。
“是蜀军的巡逻队！”斥候跑回来，脸色苍白，“上面有十几个蜀军，正往下面扔滚石！”
赵烈握紧剑，眼神变得锐利：“周勇，你带一队人从左侧的藤蔓爬上去，解决他们；其他人跟我继续走，不能耽误时间！”
周勇领命，带着五十个士兵，像壁虎一样顺着藤蔓往上爬。没过多久，上面就传来惨叫声，滚石也停了。周勇探出头，对着下面大喊：“指挥使，解决了！快上来！”
赵烈松了口气，带着士兵们继续往前走。又走了三个时辰，终于走出阴平古道，眼前豁然开朗——剑门关的后关就在不远处，守军只有几百人，还在打盹。
“行动！”赵烈低喝一声，敢死队像猛虎般冲出去。蜀军守军根本没料到唐军会从后面来，顿时乱作一团，有的扔下武器逃跑，有的跪地投降。赵烈带着人冲向后关的城门，一刀砍断铁锁，将唐军的杏黄旗插在了城楼上。
“点火！”他下令，士兵们点燃火把，高高举起——这是给郭崇韬的信号。
关前的郭崇韬看到火把，立刻下令：“进攻！”唐军像潮水般冲向剑门关，李存孝的骑兵也从关后杀来。王宗弼看着前后夹击的唐军，知道大势已去，只能带着残兵往成都方向逃跑。
剑门关终于被拿下！赵烈站在关楼上，看着唐军欢呼的场景，身上的甲胄已被汗水和血污浸透，却一点也不觉得累——他知道，拿下剑门关，就等于打开了前蜀的大门，成都已近在眼前。
郭崇韬走上关楼，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不愧是大唐的先锋！若不是你献策走阴平古道，我们还不知道要在关前耗多久。”
赵烈躬身道：“都是监军指挥得好，还有弟兄们拼命，臣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就在这时，斥候匆匆跑来，脸色难看：“监军，先锋，洛阳传来急报——李存信在洛阳调整禁军部署，把您的亲信都调离了大营，还让周匝在陛下面前说您‘拥兵自重’，陛下已经派使者来蜀地，要查先锋营的粮草账目！”
赵烈和郭崇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李存信果然动手了！郭崇韬握紧拳头：“别管他们，我们先拿下成都，生擒王衍！只要有战功在身，他们就动不了我们！”
赵烈点头，目光望向成都的方向——那里不仅有前蜀的后主王衍，还有更艰巨的战斗在等着他。他摸了摸怀里的《武经总要》残卷，又握紧了“定国”剑，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平定前蜀，早日回洛阳，揭穿李存信和周匝的阴谋，护住大唐的复兴希望。
当晚，唐军在剑门关举行庆功宴。士兵们围着篝火，喝着酒，唱着歌，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赵烈坐在角落，却没什么兴致——他知道，这只是伐蜀之战的第一步，后方的暗箭，比前蜀的军队更可怕。周勇走过来，递给他一碗酒：“指挥使，别担心，我们跟着您打了这么多仗，就算李存信搞事，我们也能护住您！”
赵烈接过酒，喝了一口，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却让他心里更清醒：“周勇，我们不仅要护住自己，还要护住大唐的江山。等平定前蜀，我们救回洛阳，让那些搞阴谋的人，付出代价！”
夜色渐深，剑门关的篝火渐渐熄灭，只有巡逻的士兵还在来回走动。赵烈站在关楼上，望着北方的星空——那里是洛阳的方向，也是他牵挂的地方。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已在洛阳悄然酝酿，而他，必须尽快结束伐蜀之战，回去面对这场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