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沈夫人终于注意到了沈玉瑶今日的装扮，不由蹙起眉头：
“玉瑶，既然你的伤势才刚刚好，为什么要敷上这般厚的脂粉？万一把新长出来的皮肤弄伤了怎么办？”
“还有，这鬓发也该尽数绾起。如此披散着，倒显得不够庄重。你今日这般打扮，唯有坊间勾栏女子才会这般梳妆。”
“日后你可不能这样了。你可是我沈家大小姐，一举一动可都代表我们沈家的，可不能让旁人看了笑话去。”
“是，母亲。玉瑶知道了。”
沈玉瑶被说得心头一紧，但脸上却只能强颜欢笑。
说句实话，沈玉瑶也不想这般打扮。
沈夫人见女儿神色有异，这才意识到方才话说得重了，忙放缓语气安抚道：“好了好了，是为娘心急了。”
“快坐下用膳吧，这些日子你闭门不出，定是没好好用饭，瞧这小脸都瘦了一圈，让为娘看着心疼。”
她拉着沈玉瑶在桌前坐下，亲自为她布菜。
沈玉瑶执箸的手微微一顿，目光扫过满桌珍馐，却是食不知味。
用膳至半，沈玉瑶状似无意地轻声道：“母亲，既然王大夫连鲸脂的效用都判断不清，不如另请高明？”
“父亲、祖母与五哥的伤势，也该请个更稳妥的大夫诊治才是。”
沈夫人执汤匙的手停在半空，面露迟疑：“王大夫在府上这些年，一向尽心尽力……”
“京城名医辈出，”沈玉瑶柔声劝道，“总该寻个更妥当的。女儿这也是为父亲他们的伤势着想。”
沈玉瑶表面上是在给沈夫人分析，但实际上，沈玉瑶却只是单纯的不想让王大夫看见自己的这张脸而已。
毕竟王大夫是亲眼看过沈玉瑶脸上的伤的，也知道沈玉瑶最近是什么情况。
若让他继续留在府中，难保不会在诊脉时察觉到沈玉瑶的异常。
更何况，如今沈玉瑶脸上这张面皮虽然是精心制作的，但终究是经不起旁人推敲。
尤其是鬓角两侧的那些瑕疵，要是被王大夫注意到了，也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事。
沈夫人听见沈玉瑶的话，思考了片刻，终是点了头，
“玉瑶，你说的倒也没错啊，那王大夫看着倒是医术不错的样子，曾想他竟然这般不靠谱。”
“也罢，就依玉瑶你说的。来人啊，给那王大夫结工钱，让他离开吧。“
总算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沈玉瑶唇角勾了勾，眼里满是得意。
她倒是没想到，事情竟然进展的这么顺利。
一想到自己未来将会在赏花宴上大放光彩，沈玉瑶就控制不住的兴奋。
那个该死的叶容音，是永远都不可能比得上她的！
早膳后，沈玉瑶带着小禾回到闺房，等待沈夫人请的乐师过来。
等待的间隙，小禾侍立在一旁，目光不经意掠过小姐侧脸时，整个人脸色都白了。
小禾颤抖着伸手去指沈玉瑶的脸，颤声道：
“小、小姐！您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
沈玉瑶心头一紧，也顾不上挑衣服了，快步走到梳妆台前的菱花镜前。
只一眼，沈玉瑶浑身的血液几乎倒流。
只见人皮面具边缘，竟不自然地微微鼓起，形成一道扭曲的疤痕状凸起。
伸手一按，缝隙中正缓缓渗出黄绿色的粘稠脓液，腐烂腥臭的气息也随之而来。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玉瑶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扑到水盆边，小心翼翼的将面具从自己的脸上剥离。
当最后一寸面具被揭开，指尖触到的却不是平滑的肌肤，而是一片麻木、毫无知觉的溃烂区域。
沈玉瑶颤抖的看着自己的脸，面具下的皮肤红肿不堪，脓疱遍布，边缘处甚至开始微微发黑，而且已经朝着完好的皮肤蔓延。
更可怕的是，沈玉瑶几乎感觉不到自己脸颊的存在，她的整张脸都麻木了。
“怎么会这样……？”
沈玉瑶是真的开始慌了。
没有这张脸，沈玉瑶如何见人，如何参加赏花宴，如何夺取风头将叶容音压在脚下？
沈玉瑶死死攥着衣袖，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我不能输，我绝对不能输给叶容音！”
“我是沈家唯一的女儿，叶容音那个丑八怪绝对不可能跟我比。可是……没了这张脸，我应该怎么办？”
这一刻沈玉瑶是真的慌了。
但令她更慌的，还在后面。
院外传来一阵说笑声，声音由远及近，沈玉瑶一下便听出了门外的人是沈夫人。
而陪她说话的，想必就是沈夫人请来的乐师。
“瑶儿，快开门！母亲特地将赵大家请来指点你舞艺了！”
沈玉瑶惊惶失措，厉声对小禾道：“快！快关门！就说我……我身子突然不适，不能见客！”
“是、是，小姐！”
小禾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插上门闩。
“玉瑶？你这是做什么？”
沈夫人的声音带着诧异，一边叩门一边说道，“赵大家亲自前来，你怎的闭门不见？快开门，莫要失了礼数。”
沈玉瑶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强压下声音中的颤抖：“母亲恕罪……女儿方才就头晕得厉害，实在是……实在是无法见客。还请母亲代女儿向赵大家致歉……”
门外的赵大家闻言，轻轻摇动手中的团扇，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倒是老身来得不巧了。”
“早就听闻沈小姐姿容绝世，今日特意推了长公主府的邀约前来，没想到……”
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随即道：“罢了，既然沈小姐身子不适，那老身改日再来叨扰。”
沈夫人顿时慌了神。
这位赵大家可是教坊司退下来的首席舞师，当年一曲《霓裳羽衣》连先帝都赞不绝口。
如今，赵大家虽已不在教坊司，却是多少王公贵族捧着千金都请不动的名师。
沈夫人先前曾帮过赵大家一个忙，又许下五百两黄金的厚礼，才说动赵大家前来。
谁能想到，先前还好好的沈玉瑶此刻却是出了岔子，竟然连面都不露？
沈玉瑶她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