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轻咳一声,掩饰道:“其实,我今晚本想看看嫁衣有何蹊跷,谁知发现房中没有镜子,离婚房最近的只有这块镜石。谁知刚走到此处,郭二爷便突然出手——”他边说边往苑门方向退去,脚下故意一绊,“我这一害怕,一闪,就绊到了这条树根。”
方多病仔细观察地势,猛然醒悟:“这里是下坡!石榴裙重达三十斤,一旦摔倒,根本难以起身,再加上裙口窄小,人只会越滚越快——”他看向莲池,“所以新娘们才会一路滚下去,跌入水中!”
笛飞声也在一旁冷声补充:“因此尸体上才有诸多骨折和伤痕。”
李莲花赞许地点头,指向莲池边的小路:“此路仅一人宽,地势陡峭,转弯处又有寿山石。若撞断颈骨晕厥,或是直接滚入水中,以嫁衣的重量,根本无力自救。”他顿了顿,看向郭乾几人,加重了语气,“这些‘巧合’算得上是一条精心设计的杀人路。”
郭祸震惊道:“李兄是说……三位新娘都是因此失足溺死的?”
李莲花:“正是。”
“可她们的尸体都是在桥下发现的啊?”郭祸仍旧觉得不可能。
李莲花指向幽深的水面,池水中的凶险隐藏在漆黑中:“采莲池有暗流通往外河。尸体被潜流推至桥下,被莲花阻住。”
方多病闻言恍然大悟,突然明白了李莲花之前在桥上看的是什么:“所以你之前在桥边查探时,就发现水路通向新娘房附近!”
李莲花狡黠一笑。
“可新娘好端端的,为何会突然绊倒?”郭祸意识到什么,苍白着脸问道。
一直在一旁站着的笛飞声终于动了动,提起那副骷髅,扔到李莲花的面前,淡淡看了他一眼道:“问问这个就知道了。”
李莲花看着那个骷髅,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正照着镜子,一回头突然见到这东西……确实挺吓人的。”
郭祸脸色煞白,颤抖着声音,似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是二叔……是他吓到了新娘?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在场的家仆哗然,纷纷看向疯癫的郭坤。
郭乾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痛心疾首地走向被方多病捆起绑在一旁的郭坤:“二弟!原来是你!”他猛地抽出护院的刀,作势要砍,“今日我定要给你个交代!”
方多病见状迅速出手打落他的刀:“住手!不可私自动刑!此人我会押回百川院处置。”
郭乾强忍痛苦却仍要大义灭亲的样子:“方大人,你不要拦我,否则我……我如何对得起 被我郭家枉死的三位夫人?”
方多病皱眉看着他,冷声斥道:“即便事由他起,也不能乱动私刑。我会将犯事之人带回百川院再定夺。 郭庄主只需先借我几个人手押守郭坤便是。”
郭乾痛心长叹,一副不忍再看郭坤的样子,转头跟下人吩咐:“方才那番混乱,不知道是不是弄伤了池中心的莲冢,你去看看。”
“是,老爷。”
李莲花自从说完新娘坠池原因后就沉默着站在一旁观察郭乾几人,他看着自从给郭坤定下罪后就不再开口的郭祸若有所思。
方多病被郭乾的反应给无语住了,眼睁睁看着郭乾离开,只好无奈的让仆人给自己找一个适合关押郭坤的地方。
“李莲花,快走,我们赶紧回去看看李姐姐如何了。也不知道她受伤了没。”
方多病押解着郭坤快步跟上引路的仆人,笛飞声看了一眼还呆愣在原地的人,轻嗤一声,也先一步跟上方多病。
李莲花站在原地,冰冷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一瞬的触感。他垂下眼,掩去眸中复杂的情绪,再抬头时,已恢复了往日的从容。
“来了。”他轻声道,抬步跟上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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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回到院中时,李寻渡已经换了一身豆青色的劲装,乌黑的长发依旧用那根常用的银簪松松挽起,此时正坐在石桌旁擦拭着少师剑。
听到脚步声,她抬头望来,月光下那双眼睛依旧和之前一样清亮如星,可李莲花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好像真的在很久之前见过一样。
“李姐姐!”方多病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拉起她打量了一遍,“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李寻渡摇摇头,拍了拍方多病的脑袋,示意自己无事:“无碍,只是衣裙湿了。”说着目光不自觉飘向李莲花,又迅速移开,“你们...抓到郭坤了?”
“抓到了,李姐姐我跟你讲……”方多病絮絮叨叨的将李莲花推理出新娘落水真相和郭乾几人的异样表现全都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只是李寻渡虽然耳朵听着方多病的讲述,可心思早就飘到了李莲花身上,视线试探的落在他的后颈和后背上,又在他发现前及时移开。
“李莲花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不过还是——”方多病正要接着说,笛飞声却突然看着李寻渡开口,目光中带着一丝戏谑:“他后颈有淤青。”
李莲花闻言猛地瞪向笛飞声,后者却已经拎起方多病的后领,“我饿了,我们去拿吃的。”
“哎哎阿飞你干什么——”方多病挣扎着,突然对上笛飞声意味深长的眼神,顿时会意,“对对对!那个...李莲花你让李姐姐看看伤!我们先去拿点吃的回来,大家估计也都累了!”
不等李莲花开口,两人已经飞快消失在院门外,还十分“贴心”地关上了院门。
院子里霎时安静下来。
李寻渡抿了抿唇,看向李莲花,眼中闪烁着担忧:“花花,你……没事吧。”
李莲花下意识摸了摸后颈,温柔的笑道:“不过是磕了一下,不碍事。”
“我看看。”李寻渡起身走到他身后,不等他反抗,指尖轻轻拨开他的衣领。月光下,一道青紫的淤痕横亘在白皙的皮肤上,在从池边滚落时在寿山石上磕出来的痕迹。
“都怪我...若我能再快些...…”李寻渡的手指微微发抖,“十年前的事,你就不必再经历一次……”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李莲花几乎没听到她后面说的话。
夜风拂过,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萦绕在两人周围。李寻渡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她退后半步,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药。”
她知道,不管是之前的李相夷还是如今的李莲花都不喜欢别人帮他上药。
李莲花接过瓷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心,两人都是一怔。
“那个...阿渡…”李莲花难得有些局促,“方才在水下,我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