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手还按在岩壁上,指尖发麻,掌心那层薄冰已经化了,可寒意还在往骨头里钻。他能感觉到体内的东西在动,不是玄灵体,是另一股更冷的力道,顺着经脉游走,每过一处,血就凝一下。
他没动,也不敢动。
就在刚才,那声音响起来的时候,他的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攥住。白璃……她真的在自己体内?九百九十九次轮回,烧的不是记忆,是她的魂?
他还没想明白,对面的萧沉渊已经抬起了手。
铃声没响,但江尘的识海猛地一震,像是有根针从天灵直插下去。他咬牙撑住,可下一瞬,萧沉渊的指尖已经贴上了他的掌心。
一股黑气顺着接触的地方钻进来,像活物一样往血肉里扎。江尘想抽手,却发现整条手臂都僵了,玄灵体在体内翻腾,却冲不破那层封锁。
“噬魂印。”萧沉渊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念一道古老的咒,“一旦烙下,你的魂,就是我的。”
江尘的呼吸一滞,掌心开始发烫,那黑气在他皮下蔓延,勾勒出一道扭曲的符文。痛得像是骨头被一寸寸碾碎,他没叫出声,只是把牙咬出了血。
他知道这印意味着什么——不是简单的追踪,是操控。只要萧沉渊愿意,随时能让他跪下,能让他自毁,能让他亲手杀了自己。
可他没挣扎。
反而把玄灵体沉到了最深处,沉进了识海的最暗处。那里,白璃的寒意正盘踞着,冰冷、沉默,带着千年的怨。
他用自己的血当引子,点燃了左腕的莲纹。
火窜上来的一瞬,体内的冰也动了。两股力量撞在一起,不是对抗,是融合。他把白璃的寒气引向掌心,和玄灵火一起,裹住那道正在成型的噬魂印。
萧沉渊的眉头终于动了一下。
“你找死?”他冷声说,手上力道加重,黑气翻涌,像是要直接撕开江尘的魂魄。
江尘没答。
他猛地握拳,掌心的印痕被强行压缩,玄阴灵脉的力量全数灌入。那一瞬,皮下的黑气开始翻腾,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噬了。原本漆黑的符文在血肉中扭曲、崩解,最后竟化作一道金光,缓缓流转成一朵莲的形状。
金色莲纹。
和左腕上的那道,一模一样。
萧沉渊的手终于收了回去,盯着江尘的掌心看了几息,忽然笑了。
“有意思。”他抬手,袖中飘出几片铃铛的碎片,环绕身侧,形成一道淡淡的光链,“你以为你在破印?你在接印。”
江尘喘着气,掌心还在烧,可他没去碰。他知道刚才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他不是摧毁了噬魂印,是把它吃了。用玄灵体,用白璃的寒,用自己九百九十九次轮回的火,把它炼进了血肉。
现在那印还在,但不再是萧沉渊的武器。
成了他的。
“你逃不掉。”萧沉渊的声音低下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印不是锁,是连。你走多远,我都跟着。你死,我也不会独活。”
江尘终于抬头,左眼血红,右眼金光隐现。他看着萧沉渊,声音沙哑:“那你最好别逼我死。”
话音未落,地脉猛地一震。
头顶的岩层裂开一道缝,七道金光从天而降,每一道都带着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威压。江尘迅速后撤,背靠岩壁,玄灵体在体表凝成一层黑莲状的护甲,护住心口和掌心。
七道身影踏光而下,全都穿着宗主袍,气息连成一片,封锁了整个深渊。
“双生灾星!”最前面那人怒喝,“祸乱轮回,焚尽苍生,今日当诛!”
江尘没动,只是把掌心的金莲纹藏到了身后。他知道这些人是谁——七大仙宗的宗主,平日里互相争斗,可一旦涉及“双生劫”,立刻就能联手。
他不指望讲理。
可就在他准备硬扛的时候,萧沉渊动了。
他抬起手,掌心浮出半卷泛着金光的古卷,字迹残缺,却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气息。
《玄灵心诀》。
半卷出,天地静。
七大宗主的脸色瞬间变了。那卷轴上的威压,根本不是他们能承受的。一人刚想出手,卷轴轻轻一震,那人直接吐血倒飞,撞进岩壁里,半天没爬出来。
其余六人齐齐后退,脸色发白。
“滚。”萧沉渊把心诀收回袖中,声音冷得像冰,“再敢下来,我不只是震退你们——我会让你们的山门,从地图上消失。”
没人再说话。
七道金光缓缓退去,裂开的岩层重新合拢,只留下几缕残烟,证明他们来过。
江尘靠在墙边,没放松。他知道这些人不会真走,只是被吓退了。真正的围剿,还在后面。
他低头看掌心。
金色莲纹还在跳,像是有心跳。那不是他的心跳,是另一个东西的律动。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白璃也安静了,不再乱冲,像是在观察,在等。
他抬起左手,按在心口龙痕上。那里还在烫,可比起刚才,已经没那么刺痛了。
右手掌心向上,金莲纹在皮下缓缓旋转。他盯着它,忽然低声说:“不是契约……是钥匙。”
话音落下的瞬间,异象来了。
深渊上空的岩层开始倒旋,乌云从四面八方涌来,雷火夹着冰霜砸落,地火从裂缝喷出,寒气逆流而上,两种极端的灵气在空中对撞,炸出一片片光浪。
江尘七窍开始渗血,可他没动。
他知道这是反噬——强行转化噬魂印,引动了天地规则的排斥。他的身体在承受,识海在震荡,可他不能倒。
他一把捏碎了腰间的七只瓷瓶。
毒火混合着丹毒喷洒全身,剧痛让他清醒了一瞬。他借着这痛,把玄灵体压回体内,同时用毒火封住几处地脉裂缝,防止外界灵气继续灌入。
头顶的异象越来越猛。
可他还是站着。
金莲纹在他掌心灼烧,血肉被一点点炼化,又重生。他能感觉到,那纹路在变深,像是在刻进魂里。
萧沉渊站在对面的岩台上,没动,也没说话。碎铃环绕着他,白衣沾了灰,唇角还有未干的血。
他看着江尘,忽然开口:“你明知道硬撑会死,为什么还不倒?”
江尘抬眼,血瞳与金瞳交映。
“因为……”他声音很轻,却没断,“倒了,就真输了。”
萧沉渊没再问。
风从深渊底部吹上来,带着火与冰的气息。两人隔着十几步,谁也没动。
可空气已经绷到了极点。
江尘的右手缓缓握紧,掌心金莲纹深深嵌入皮肉,像是一把锁,终于找到了它的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