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之夜,极北之地的冰川在清冷月光下泛着幽幽蓝光。沈十三按照老者的指引,找到了一条正在缓慢移动的冰缝。他吹响骨笛,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前方的冰壁竟缓缓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快!”沈十三率先踏入,身后队员紧随。
冰洞内寒气刺骨,四周冰壁上凝结着千万年形成的冰晶,在夜光苔的映照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每一步都踏在薄冰之上,脚下不时传来冰层碎裂的脆响。
“左边!”老陈举着发光的苔藓喊道。
突然一阵巨响,头顶的冰棱簌簌落下。沈十三一把推开身边的同伴,自己却被冰块砸中肩头。鲜血瞬间染红了冰面,却在顷刻间冻结。
“头儿!”
“无妨,继续走。”
终于,在冰洞尽头,他们看见了一块通体剔透的寒玉。它嵌在冰壁之中,散发着柔和而冰冷的光晕。
沈十三强忍着肩头的剧痛,目光死死锁定在冰壁深处那块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寒玉上。
就在沈十三伸手触碰的刹那,整座冰川突然震动起来。
冰川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头顶不断有碎冰落下,在狭窄的冰洞内砸出清脆的回响。
“头儿,冰洞要塌了!”一个年轻侍卫惊呼道,声音在冰壁间来回碰撞,显得格外惶急。
老陈举着夜光苔,照亮前方:“十三,必须快!”
沈十三咬紧牙关,鲜血从肩头渗出,在冰面上凝结成暗红色的冰晶。他深吸一口刺骨的寒气,再次向前迈步。每走一步,脚下的冰层都发出令人心悸的碎裂声。
就在距离寒玉仅有几步之遥时,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一道巨大的冰裂缝横亘在面前,阻断了去路。裂缝深处黑黢黢的,隐约能听见冰层相互挤压的轰鸣。
“过不去了!”老陈绝望地喊道。
沈十三盯着对岸那块散发着幽蓝光晕的寒玉,月光从冰缝顶端倾泻而下,正好照在寒玉上,映出其中流转的奇异光华。他忽然注意到,被月光照到的寒玉,光泽似乎更加温润了几分。
他迅速取下腰间的骨笛,再次吹响。这一次,笛声在冰洞内回荡,与冰川的震动奇异地共鸣起来。随着笛声起伏,那道冰裂缝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合拢!
“快!”沈十三第一个跃过即将闭合的裂缝。
他冲到冰壁前,伸手触碰那块寒玉。指尖传来的寒意刺入骨髓,几乎瞬间冻僵了他的手指。他咬牙运起内力,手掌顿时泛起淡淡的白雾。
“小心!”老陈突然大喊。
头顶一块巨大的冰棱直坠而下,正对着沈十三的后心。电光石火间,沈十三不闪不避,另一只手猛地击向冰壁——
“砰!”
冰棱在他身后碎成齑粉,而嵌着寒玉的冰壁也应声裂开一道缝隙。他趁机用力一掏,终于将那块万年寒玉取了出来。
就在寒玉离开冰壁的刹那,整座冰川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一头被惊醒的巨兽。冰洞开始剧烈摇晃,更大的冰块从头顶坠落。
“走!”沈十三将寒玉贴身收起,率先向洞口冲去。
众人跟在他身后,在崩塌的冰洞中夺路而逃。碎冰如雨点般砸下,沈十三用受伤的肩膀为同伴挡开落石,鲜血早已浸透了厚厚的棉衣。
终于,在冰洞彻底坍塌的前一刻,他们冲出了洞口。月光洒在每个人惊魂未定的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沈十三跪在雪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他从怀中取出那块万年寒玉,在月光下仔细端详。寒玉通体剔透,其中仿佛有星光流转,触手温润,全然不似方才那般刺骨。
沈十三将万年寒玉贴身藏好,目光再次投向那道横亘在前的冰裂缝。对岸,血晶莲在温泉的氤氲水汽中若隐若现,猩红的花瓣上凝结的冰晶,在极北的苍白天地间闪烁着妖异的光。
“必须过去。”他声音沙哑,肩头的伤还在渗血,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剧痛。
老陈一把拉住他:“十三,这裂缝太宽了,下面深不见底!”
沈十三没有回答。他解下腰间绳索,将一端牢牢系在冰镐上,另一端捆在自己腰间。后退几步,他深吸一口冰寒彻骨的空气,猛地向前冲刺——
冰镐脱手而出,带着绳索朝对岸飞去。就在冰镐即将触及对岸冰壁的刹那,一阵狂风卷过,冰镐偏离了方向,“铛”的一声落在血晶莲下方寸许之处。
“不行!”年轻侍卫惊呼,“距离不够!”
沈十三抹去唇边冻僵的血沫,眼底却燃起更炽烈的光。他收回绳索,这一次,他屏住呼吸,将全身力气灌注在手臂上。肩头的伤口因此崩裂,温热的血滴落在冰雪上,瞬间凝成红珠。
冰镐再次飞出,这一次不偏不倚,深深扎进对岸的冰壁。
“我过去。”沈十三拉了拉绳索,确认牢固后,便踏上了这条横跨深渊的索道。
寒风如刀,刮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绳索在风中剧烈摇晃,每往前一步,都能听见冰层不堪重负的碎裂声。行至中途,他突然听见脚下传来一声脆响——
“咔嚓!”
一段冰桥应声断裂,坠入无底深渊。沈十三整个人悬在半空,全靠双臂死死抓着绳索。
“头儿!”对岸传来同伴们惊恐的呼喊。
他低头看了眼脚下漆黑的深渊,又抬头望向对岸那抹猩红。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凭着双臂一点点向前挪去。
掌心早已被粗糙的绳索磨破,鲜血顺着绳索滴落,在苍茫雪地上绽开点点红梅。当他终于踏上对岸时,双臂已痛得失去知觉。
他踉跄着走向血晶莲。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那奇异的美——冰雪中盛放的热烈,死亡之地孕育的生机。他取出苏衡特意准备的玉铲,小心翼翼地将整株血晶莲连同根部的温泉苔藓一起挖出。
就在血晶莲离土的瞬间,整座火山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快回来!”老陈在对岸声嘶力竭地大喊。
沈十三将血晶莲迅速放入寒玉匣中,头也不回地冲向绳索。此时温泉开始喷发,滚烫的水柱冲天而起,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他抓住绳索的刹那,对岸的冰镐突然松动!
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向前一跃,在冰镐彻底脱落前扑上了对岸的冰缘。
“走!”他嘶哑地吼道。
众人搀扶着他,头也不回地向着来路狂奔。身后,温泉喷发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滚烫的水汽追着他们的脚步,将方才的路径彻底吞没。
直到跑出很远,沈十三才敢回头。来时路已经变成一片蒸腾的温泉湖,唯有他怀中那个寒玉匣,还散发着丝丝凉意。
他轻轻打开一条缝隙,血晶莲安然躺在其中,花瓣上的冰晶丝毫未化。
“终于……”他长长舒了口气,疲惫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同一轮明月下,京城永昌侯府的后门悄然开启。
陆明璃一身灰扑扑的小厮装扮,低着头跟在苏衡身后。她的心在胸腔里跳得厉害,既盼着见到那个人,又怕见到他憔悴的模样。
穿过几重院落,终于到了沈玦养伤的内室。药味扑面而来,混着淡淡的血腥气。陆明璃抬眼望去,只见沈玦半倚在榻上,脸色苍白得吓人,往日锐利的眼眸此刻黯淡无光,唇角却还强撑着那抹熟悉的弧度。
“苏先生深夜到访,可是有了新方子?”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苏先生深夜到访,可是有了新方子?”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磨过砂纸。
陆明璃端着药碗的手止不住地发抖。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那个在朝堂上翻云覆雨、在她面前强势霸道的男人,此刻连抬手接过药碗都显得吃力。
她强忍着涌到眼角的酸涩,低头将药碗递过去。就在指尖相触的刹那,沈玦忽然反手握住她的手腕。
“这双手……”他眸光微动,声音忽然凝住。
陆明璃惊慌抬眼,正对上他骤然深邃的目光。他仔细端详着她的眉眼,尽管她刻意涂暗了肤色,描粗了眉毛,可他依然一眼就认出了她。
“璃儿?”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苏衡适时地退至外间,轻轻掩上门。
沈玦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因牵动伤口而闷哼一声。陆明璃再也忍不住,急忙上前扶住他。下一刻,她整个人就被他紧紧拥入怀中。
“让我看看你……”他的声音哽咽,颤抖的手轻抚过她的脸颊,像是确认她的真实,“你怎么敢……怎么敢来这里?”
陆明璃的泪水终于决堤。她埋首在他胸前,感受着他消瘦了许多的胸膛,听着他虚弱却急促的心跳。
“我做不到……”她泣不成声,“我做不到明知你病着,却只能在府中等消息……”
沈玦收紧了手臂,将脸埋在她的发间,深深呼吸着她身上熟悉的气息。这个在朝堂上从不示弱的男人,此刻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脆弱:“每次闭上眼睛,我都怕再也见不到你……”
陆明璃抬起泪眼,指尖轻轻描摹他凹陷的脸颊:“你会好起来的,苏先生一定会治好你。”
他握住她的手,在掌心印下一个滚烫的吻:“别走……”声音里带着她熟悉的固执,“今晚别走。”
陆明璃的心像是被狠狠揪紧。她多么想告诉他,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割不断的牵绊,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我该走了。”她轻轻挣脱他的怀抱,替他掖好被角,“苏先生还在外面等着。”
沈玦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心里。在他灼热的注视下,陆明璃几乎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转身离开。
走出侯府很远,她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苏衡默默跟在她身后,直到拐进一条无人的小巷,才轻声开口:“为何不告诉他?”
陆明璃停下脚步,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月光下,她的脸色苍白如纸。
“再过几个月,就瞒不住了。”苏衡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陆明璃望着侯府的方向,眼中满是痛楚:“以他的性子,若知道了,定会不顾一切将我扣在身边。可皇上那边……”
她没再说下去。一个守寡的嫂嫂怀了小叔子的孩子,这在皇室看来是何等丑闻。到时不止是她,整个陆家、永昌侯府,都会万劫不复。
苏衡沉默良久,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你要早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