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像一根无形的针,狠狠地刺了一下他的心脏。
他长出了一口气,不再犹豫,轻轻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房门。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房间里的景象,让他瞬间愣住。
昏暗的光线下,那个总是如火焰般炽热,如冰山般高傲的女人,此刻正穿着一身素雅的居家睡裙,蜷缩在宽大的床上。
那副标志性的金丝眼镜,被随意地丢在床头柜上。
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散乱地披在肩头,随着身体的颤动而微微起伏。
她的肩膀,在轻轻地耸动着。
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一丝清冷与威严的绝美脸蛋上,此刻挂满了晶莹的泪痕,显得无比脆弱,无比无助。
这幅画面,充满了致命的冲击力。
听到开门声,白月馨如同林中一只受惊的小鹿,猛地回过头。
当她看清门口站着的是陈铖时,那双哭得通红的凤眸中,瞬间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慌乱。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用手背飞快地抹去脸上的泪水,强行撑起那副冰冷的伪装,声音沙哑,却依旧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你来做什么?”
陈铖没有理会她那毫无杀伤力的冷漠。
他反手关上了房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然后,在白月馨错愕的注视下,他径直走到了床边,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属于她的馨香,混合着一丝泪水咸涩的气息。
陈铖就那么平静地看着她,抛出了一句足以击垮一切防线的话。
“金校长让我来的。”
这句话,如同一把精准的钥匙。
瞬间,就打开了白月馨心中那把最坚固的锁,击溃了她所有的伪装。
她再也撑不住了。
那刚刚凝聚起来的冰冷气场,如同被阳光照射的积雪,飞速消融。
她狼狈地别过头去,不敢再看陈铖的眼睛,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她……她都跟你说了?”
陈铖点了点头。
“嗯,说了一些,但不是很多。”
他将从金瑾那里听来的,关于军方、关于顾家的麻烦,简单复述了一遍。
然后,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顾家这次,到底想干什么?”
白月馨沉默了。
长久的沉默。
房间里,只剩下她那压抑不住的,微微急促的呼吸声。
陈铖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
他知道,这个骄傲的女人,需要时间来慢慢展示自己的伤口。
终于。
白月馨缓缓地,将那压在心底最深处的绝望,一字一句地,和盘托出。
她的声音很低,很轻,充满了无力感。
“顾海的哥哥,顾天龙……”
“东南军区最年轻的少将,三十岁不到,就已经……踏入了第五级,法则境。”
说到“法则境”三个字时,她的声音,都在微微发颤。
那是一个,她拼尽全力,都还遥不可及的境界。
“他以‘军民深度融合’和‘巩固联邦东南防线’为名,向我们白家,发出了联姻的‘建议’。”
“建议?”陈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是命令。”白月馨苦涩地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一旦我们白家拒绝,就会被立刻扣上‘不顾联邦大局’、‘动摇军心’的罪名。”
“在现在这种时候,这顶帽子,足以让我们白家……万劫不复。”
陈铖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他终于明白,这已经不是什么简单的逼婚了。
这是一场,赤裸裸的,来自更高阶层的,降维打击。
一场披着联姻外衣的,政治吞并!
顾家,想要的不仅仅是白月馨这个人,更是白家在宏武市,乃至整个东南地区,盘根错节的商业帝国!
“三天后。”
白月馨的声音,愈发绝望。
“三天后,是东南地区各大世家与军方高层,共同举办的年度联谊会。”
“届时,顾天龙会以东南军区代表的身份出席,并且……在会上,当众向我们白家‘提亲’。”
“他要把我们白家,架在火上烤!逼得我们……没有任何退路!”
面对一位法则境的强者,面对整个东南军区的庞大体系。
她,一个区区领域境。
她身后的白家,一个纯粹的商业世家。
所有的反抗,都显得那么可笑,那么无力。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这种深入骨髓的,让人窒息的无力感。
她知道,无论自己如何挣扎,如何反抗,都不过是螳臂当车,自取其辱。
陈铖听完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卸下了所有坚强,在他面前展露出最脆弱一面的女人,心中某根柔软的弦,被轻轻地触动了。
他想起了那个在办公室里,用期末考试威胁他的腹黑老师。
想起了那个在年夜饭上,被他气得花枝乱颤的傲娇女人。
原来,再强大的女人,也有扛不住的时候。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然后,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
“所以,这次的剧本,还是假扮男友?”
白月馨被他这句话,说得微微一愣。
她下意识地,咬住了自己那柔软的嘴唇,先是轻轻点了点头。
随即,又无比绝望地,摇了摇头。
脸上,满是苦涩与自嘲。
“没用的……”
“这次……没用了……”
“这次的对手,是法则境。”
她抬起那双通红的凤眸,看着陈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就算你再妖孽,再能创造奇迹……”
“在他那种存在的眼中,你……我……我们所有人,都不过是……一只稍微强壮点的蝼蚁而已。”
蝼蚁。
是的,蝼蚁。
在法则面前,领域境又如何?
都是可以被随手碾死的存在。
然而。
陈铖忽然笑了。
他伸出手。
在白月馨那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目光中,用温热的指腹,轻轻地,擦去了她眼角残留的那一滴泪痕。
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他的语气,却平静得可怕。
那是一种,源于骨髓深处的,绝对的自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更高层次力量的……蔑视。
“法则境,很了不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