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砖!”韩掌柜手一挥,三十多个汉子立刻围上去,李老三扛着两块砖往空地上走,赵大则找了根扁担,两头各挂着四匹砖,腰杆挺得笔直。
狗蛋年纪小,力气没那么大,就帮着把砖从车上递下来,额头上很快冒了汗,却没停下手里的活。
没半个时辰,两车青砖就卸完了,码得整整齐齐的,像两堵矮墙,正好是当天需要用到的青砖量。
刚歇口气,又听见驴车“嗒嗒”的声音,是韩掌柜从县城找的工匠来了,一共十个人,五个瓦匠、五个木匠,手里拎着墨斗、刨子、瓦刀,一看就是老手。
“张师傅,麻烦您带瓦匠把地基线放好;刘师傅,您领着木匠先搭脚手架。”韩掌柜直接点名,语气利落。
姓张的瓦匠应了声,从布包里掏出墨斗,往地上拉了道直线,几个瓦匠立刻蹲下来,用白灰沿着墨线画圈;
姓刘的木匠则找了几根粗木,和两个汉子一起搭架子,刨子“沙沙”响,木屑很快堆了一小堆。
要不是这块空地早早的就将落雪清扫干净,只怕现在还是泥泞的地方,没办法夯实地基,没有半个月根本开工不了。
剩下的汉子们也没闲着,有的去河边挑水和泥,有的帮着递木料,有的则把剩下的青砖往地基边搬。
工地上顿时热闹起来,瓦刀敲砖的“当当”声、刨子刨木的“沙沙”声、汉子们说话的“哈哈”声混在一起,连风里都带着股子干劲。
韩掌柜在工地上来回走,时不时叮嘱一句“砖缝对齐点”“架子扎稳点”,见狗蛋递砖递得急,还笑着说:“别急,小心脚下。”狗蛋红着脸点点头,手里的动作却没慢。
日头慢慢升高,露水散了,汉子们的粗布褂子也被汗浸湿了,却没一个喊累的,反而都是干劲满满。
里正站在工地边上,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嘴角也忍不住上扬,这粉条厂建起来,昌丰村的好日子,就真的不远了。
同时也在心中感叹自己真是老了,这块被清理出来的空地自己根本没在意,原来是为了这个时候尽快开工。
那面如火如荼的上工,里正看了一会便回家了。
粉条厂的工地天天“当当”响,昌丰村的天气也跟着一天天暖和起来。
田埂上的麦苗蹿高了半指,河边的柳丝垂着嫩黄的芽,连村口的河水都化透了,清凌凌的,映着蓝盈盈的天。
汉子们都去工地做工,妇人们也没闲着,一早就约着往村东头的河边去。
“她张婶,等等我!”李老三媳妇拎着个竹筐,踩着布鞋快步追上来,筐沿上还挂着块粗布,
“听说你昨儿上大林村抓小鸭崽,那家还有不?我也寻思着多抓几个!”
张婶子放慢脚步,手里也攥着个敞口的竹篮,笑着应道:“我昨个取得晚,走的时候还有挺多呢,你要抓可得赶紧去!我听那家的人说今年抓鸭仔的人家可多了!”
“麦大花,你家前些天不是抓挺多?你咋还抓?”再张婶子旁边的姓曹的妇人问
“今年作坊开工,汉子们有活干,咱妇人们也得多挣点,争取今年吃饱饭。”
“哎呦我说,麦大花,你是这能干!”
说话间,又凑过来三四个妇人,都是村里相熟的,有的拎着筐,有的揣着布兜,说说笑笑往的走着讨论。
“我家去年养了八只,天天去河边打草喂,也不费啥力气。”一个穿碎花袄的妇人说,眼里满是盘算,“今年我想多养二十只,顶多就是每天多打两筐草,等卖了钱,能给我家汉子添件新褂子。”
“我也多养!”李老三媳妇接话,摸着筐里暖乎乎的小鸭子,“麦大树说了,今年收鸭子的价跟去年一样,养得肥点还能多给一文。咱多养点,手里有钱,心里不慌。”
张婶子点点头,笑着说:“可不是嘛!养鸭子又不费啥本钱,不用买粮,天天去河边打草就行,早上喂一次,晚上喂一次,省心着呢。去年王二家媳妇养了十五只,卖了后,过年还给家里割了二斤肉呢!”
日子就这样在众人的期盼中过着。
转眼三月二十五,粉条坊也建成了,虽然原定是十五天完工,但是多多少少的中间因为各种事情,耽误了一天两天。
这一天,麦大江休假在家。
云芽背着半篓刚采的柴胡和挖出的茯苓,李桐儿拎着捆晒干的艾草,两人并肩往村里走,桐儿还在絮絮叨叨说刚才在山上见着的野兔:“那兔子跑得真快,我差点就追上了,要是逮着,我家的兔子们又多了个伙伴!”
云芽笑着应着,二人在麦家门口分开,云芽刚拐进自家院门,就看见院子里坐着几个人。
爹麦大江坐在石凳上,娘徐盈娘在旁边给几人倒茶水,韩掌柜则坐在另一张凳上,手里端着杯粗茶,旁边还坐着个面生的男人,穿着件半新的青布长衫,看着比韩掌柜斯文些。
云芽姑娘回来了!”韩掌柜最先看见她,立刻笑着站起身,手里的茶杯都没顾上放下。
这半个多月在昌丰村监工,他没少来麦家串门,一来知道麦家和谢东家不仅是合作,还有私交,能跟麦家攀上关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二来听说粉条坊要留个管理位置给麦家族人,招工也得优先麦氏族人,他自然要多在麦家人面前露露脸,只是越接触,越觉得这麦家的顾念甚为眼熟,似乎以前见过?
但是韩掌柜并没有太在意,只当是麦云芽去店铺买过东西。
云芽放下背篓,打招呼后,麦大江就站起身,指着那青衫男人介绍:“芽儿,这是谢东家派来管粉条坊的吴管事,往后厂子的日常事,都归吴管事打理。”
又转头对吴管事说,“吴管事,这是我家姑娘云芽,之前粉条坊的事,都是她跟谢东家对接的,里头的门道,她比我清楚。”
吴管事连忙上前一步,拱拱手,语气客气:“早就听谢东家提起过云芽姑娘,说姑娘年纪轻轻,是个有本事的。今日一见,果然清雅利落。”
云芽浅浅躬身:“吴管事客气了,我也算不上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