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少主那嚣张的呼喝声还在谷外回荡,另一支队伍,却以一种截然不同的、近乎诡异的寂静方式,出现在了北戎骑兵的侧翼。为首者,并非戎装骑士,而是一位身披杏黄僧袍、手持鎏金转经筒、面容枯槁如千年古木的西域僧侣。他步履从容,仿佛踏着的不是西北的荒土,而是佛国的莲台,但那双半开半阖的眼眸深处,却不见慈悲,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
隐雾山谷入口处的气氛,因这突兀出现的僧侣而变得更加诡谲。巴图少主率领的五百北戎骑兵,原本杀气腾腾,此刻却不由自主地为这支不过十余人的僧侣队伍让开了一条通路,显然对其颇为忌惮,甚至……敬畏。谷内,通过鲁工设置在制高点的“潜望镜”机关,云芷等人清晰地看到了这一幕。刚刚因墨尘苏醒和龙脉秘闻而紧绷的神经,再次被狠狠拨动。这位僧侣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与中原佛门的祥和醇厚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异域的、近乎灼热的精神威压,却又隐隐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阴邪。
(鲁工(透过潜望镜,咂舌道))“嘿!又来个装神弄鬼的!看这打扮,是西域的喇嘛?北戎什么时候信佛了?”
千面(眼神锐利):“不像普通的喇嘛。你看巴图那小子,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这家伙……来者不善。”
墨尘(靠在软垫上,由亲卫扶着也能看到外部景象,他虚弱却肯定地说道):“此人……我在听风楼的卷宗里见过画像。是西域‘金刚寺’的叛徒,自称‘鸠摩罗什’,精通一种名为‘焚心业火’的邪异佛法,据说能引动人心底恶念,焚其神魂。他……早已投靠幽冥殿,是幽冥殿在西域的重要爪牙,地位比桑泉村那个摇铃铛的黑袍只高不低!”
(萧景珩(眉头紧锁))“金刚寺叛徒?幽冥殿的爪牙?他此时出现,意欲何为?”
云芷(目光沉静地注视着那名为鸠摩罗什的僧侣,灵觉敏锐地捕捉到对方身上那股试图与山谷外围混乱力场产生共鸣、却不得其门而入的隐晦波动):“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恐怕……是冲着我,或者冲这山谷本身来的。”
(仿佛是为了印证云芷的话,谷外的鸠摩罗什忽然停下脚步,抬起那双漠然的眼眸,精准地“望”向了云芷等人所在的大致方向。他并未开口,一股宏大的、带着炽热精神压迫感的意念却如同潮水般,强行涌入了山谷,回荡在每个人的脑海深处!)
“阿弥陀佛……贫僧鸠摩罗什,闻此僻壤有异宝出世,兼有中原同道身怀异术,特来拜会。愿与施主,‘论道’一番,以证佛法无边,亦或……尔等旁门左道之浅薄。”
这意念并非声音,却比任何声音都更具穿透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挑战意味,更隐含着一丝居高临下的蔑视。
(巴图少主(在外面兴奋地大叫))“国师座下尊者在此!里面的中原蛮子,还不快滚出来受教!若能得尊者点化,是你们的造化!”
鲁工(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放他娘的狗屁!论道?我看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千面(冷笑):“想逼我们出去?打的好算盘!”
萧景珩(看向云芷):“此人精神力极强,这手‘意念传音’非同小可。恐怕是幽冥殿派来试探,甚至想借此机会重创于你。不必理会他!”
云芷(却缓缓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不,他要论,那便论。若连他这一关都过不了,谈何对抗幽冥殿,守护龙脉?况且……”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他既然自诩佛法高深,以势压人,那我便以中原玄学,在这迷雾之外,与他隔空‘论’上一场!正好也让巴图和他那些骑兵看看,他们倚仗的‘尊者’,究竟有多大能耐!”
(众人皆是一惊。)
墨尘(急道):“阁主,你伤势未愈,此人深浅不明,太过冒险!”
萧景珩也面露不赞同之色。
云芷(语气平静却带着强大的自信):“无妨。论道非斗法,比拼的是对‘道’的理解与精神境界。他若敢以精神力强行侵入,这山谷的迷雾与混乱力场,便是我的第一道屏障。而且……”
她目光扫过众人:“此战若胜,可挫敌锐气,稳我军心,更能让北戎内部对幽冥殿的力量产生疑虑。此战,有益无害。”
(见云芷心意已决,且言之有理,众人不再劝阻,但神色间无不充满担忧。)
云芷(盘膝坐下,屏息凝神,将自身状态调整至最佳。随即,她同样凝聚起一股精纯而坚韧的灵觉意念,引动了山谷外围的部分地磁迷雾之力,化作一道清越的回应,穿透迷雾,清晰地送达鸠摩罗什的识海!)
“大道三千,各有所长。尊者既远道而来,欲论高下,云芷便在此地,恭聆高论。却不知尊者,欲论‘空’,还是论‘有’?论‘因果’,还是论‘寂灭’?”
她的回应,不卑不亢,直接将论题引向了佛道两家最核心、也最易产生分歧的哲学思辨范畴,巧妙地避开了对方在精神力总量上的可能优势,转而比拼对大道本质的理解深度。
(谷外,鸠摩罗什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波动。他显然没料到,对方不仅敢应战,而且一开口就直指核心,展现出了极高的道学素养。)
鸠摩罗什(意念再临,带着一丝灼热的气息)“哼,巧言令色!佛曰万法皆空,尔等道家却执迷于有,落于下乘!今日,便论这‘空有之辩’!看尔如何自圆其说!”
一场无形无质,却凶险程度丝毫不亚于刀光剑影的“论道”,在这隐雾山谷之外,北戎五百骑兵的注视下,骤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