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的脚踩在最后一级石阶上,鞋底碾过自己留下的血脚印,发出轻微的黏响。他没回头,但能听见执法殿前那片废墟里,玄通正咳着血,声音断断续续,像被掐住脖子的乌鸦。
“你逃不了……四方已布天罗地网……”
话没说完,就被一口黑痰堵了回去。
墨渊咧了咧嘴,没应声。逃不逃得掉,不是靠嘴说的,是靠腿跑的。他现在两条腿快不是自己的了,膝盖打颤,小腿肚直抽筋,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刀尖上。可他知道,只要还能动,就不能停。
一停下,就是死。
他从怀里摸出那半块干饼,也不看,直接塞进嘴里。饼子又硬又馊,咬下去咯牙,但他连嚼都懒得嚼,就这么囫囵吞了下去。胃里顿时沉了一块铁,压得他差点弯下腰。
“饿不死,就能活。”他嘟囔了一句,嗓音哑得像是砂纸磨墙。
身后远处,钟楼二更的余音刚散,三更还没敲。这意味着还有半个时辰——最多半个时辰,灵霄宗的内门长老、巡夜护法、阵法司的人就得全醒过来。到时候别说逃,连喘气都得偷偷摸摸。
他不能等。
可也不能傻跑。
墨渊停下脚步,左肩还在流血,金血混着黑血顺着胳膊往下滴。他低头看了看,伤口已经发紫,边缘泛着诡异的青光,那是功德金光和透支反噬在打架。再这么下去,不用别人动手,他自己就得烂成一摊肉泥。
他咬牙,抽出那把锈迹斑斑的“镇魂”小刀,刀刃一凉,触到皮肤的瞬间,竟有种说不出的舒坦。
“老子刨过坟,割过尸,还怕自个儿这点血?”他冷笑一声,反手又在伤口上划了一道。
血哗地涌出来,这次他没让血落地,而是用刀尖蘸着,在石阶上飞快地画了个符。
不是什么高深阵法,也不是真正的禁制。这玩意儿叫“伪封印痕”,是他昨夜在破庙里翻杂记时瞎琢磨出来的——模仿古修大能封印遗迹时的气息残留,看着像那么回事,其实屁用没有,纯属唬人。
但唬人,就够了。
符成刹那,他一脚踏碎符心,低声道:“等你们破完这‘上古遗阵’,老子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话音落,人已跃下石阶。
山风扑面,带着野林子特有的腐叶味和湿土气。他没走大道,而是拐进了悬崖边的小径——那条路窄得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底下是百丈深渊,寻常弟子根本不敢走。可正因如此,才没人设防。
他一步步往前挪,脚步虚浮,视线也开始发飘。耳边嗡鸣不止,像是有千百只蜜蜂在脑子里筑巢。胸口那股闷痛越来越重,仿佛有块巨石压在肺上,呼吸一次,疼得钻心。
“撑住……再撑一会儿……”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冲脑,总算清醒了一瞬。
就在这时,身后山门方向,一道微弱灵光一闪而过。
有人开始巡查了。
墨渊眼神一凝,立刻加快脚步。可刚走出十几步,右腿突然一软,膝盖狠狠磕在岩石上,整个人向前扑倒。
他伸手撑地,掌心传来一阵刺痛——地上全是碎石和枯枝,扎得生疼。但他顾不上这些,只觉喉咙一甜,又是一口黑血喷了出来,溅在面前一块界碑上。
那碑上刻着两个字:**灵霄**。
他盯着那两个字看了两秒,忽然笑了。
笑得像个疯子。
“今天我不属于这里……”他喘着粗气,手指抠进泥土,一点点把自己拽起来,“明天,我会回来收账。”
说完,他抬脚,一脚踹在界碑底部。
咔嚓!
碑身裂开一道缝,歪了半寸,像是被人狠狠踹过一脚。
他没再看,转身继续往前走。
身后的灵霄主峰灯火隐现,钟楼依旧沉默。可他知道,那平静只是假象。玄通不会善罢甘休,掌门也不会无动于衷。这一脚踹出去的不只是界碑,更是战书。
但他不在乎。
他现在只想活下去。
活下去,才有资格谈别的。
山路越走越陡,脚下碎石不断滑落,滚下深渊,连个回音都没有。他不敢点火,不敢御气,甚至连系统界面都不敢调出来看——生怕一丝灵力波动引来追兵。
只能靠本能爬。
爬一段,歇一段。
每次闭眼,都怕再也睁不开。
可每次睁开,他又逼自己继续走。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片稀疏林地。树木不高,枝干扭曲,像是被什么力量硬生生拧成了麻花状。树皮漆黑,摸上去黏糊糊的,像是涂了层油。
他认得这地方——后山荒岭的边缘,再往里走,就是他曾被紫雷劈了十一次的那片乱石岗。
也是他第一次觉醒功德金光的地方。
他站在林外,喘了口气,从怀里摸出那颗雷核——玄通法杖顶端的玩意儿,拳头大小,紫中带黑,表面布满裂纹,像是随时会炸。
他掂了掂,冷笑:“你说这是宗门重器?老子当夜壶都嫌它漏电。”
说完,顺手塞进储物戒里。
这戒指是他从一名执法弟子尸体上扒下来的,品质一般,空间也就三立方,但装点零碎够用了。他之前顺走的玉简、毒经、干饼,还有几瓶不知用途的丹药,全塞在里面。
值钱不值钱不重要,能用就行。
他向来信奉一条道理:**能刮的地皮,绝不留一根草;能拿的东西,绝不让它多待一秒。**
正想着,忽然察觉胸口一紧。
低头一看,麻衣内衬渗出一片暗红,血又来了。
他皱眉,知道不能再拖。必须找个地方止血、疗伤、恢复灵力。可这荒岭处处凶险,妖兽横行,随便一头筑基期的毒蜥都能要他命。
他得找个安全点的地方。
脑子刚转到这里,系统界面忽然一闪。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持续下降,触发紧急任务:寻得庇护所(0\/1)】
【奖励:属性点x3,初级疗伤丹x1】
墨渊咧嘴一笑:“哟,这时候知道心疼我了?早干嘛去了?”
他没废话,立刻朝林中走去。
树林深处,有一处塌了半边的石屋,屋顶漏风,墙角长满苔藓,但好歹能遮雨。他记得这儿,以前挖坟时歇过脚。
他跌跌撞撞走近,一脚踹开腐朽的木门。
屋里空荡荡的,只有角落堆着几块破砖,地上铺着厚厚一层落叶。
他靠着墙坐下,从靴筒里摸出火折子,点着了。
火光一闪,照亮了墙角。
那里,静静躺着一具白骨。
穿着灰色僧袍。
墨渊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慧明老和尚?您老怎么躺这儿了?不是说得好好的,让我活着出去就行吗?”
他没害怕,反而觉得踏实。
有骨头的地方,说明死过人,也说明安全——至少最近没人来。
他掏出小刀,割下一块衣角,缠住肩膀伤口,又从储物戒里翻出一瓶丹药,看也不看,倒出一粒塞进嘴里。
丹药苦得像烂树皮,但他咽得干脆。
“只要不死,”他靠在墙上,闭上眼,“老子迟早把你们,一个个,全都踩在脚下。”
火光摇曳,映着他半边脸明半暗。
他的呼吸渐渐平稳。
可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瞬间,门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不是巡查弟子。
也不是妖兽。
那脚步,稳,缓,带着某种韵律,像是……刻意放慢的。
墨渊猛地睁眼,手已按在刀柄上。
门外,一道白色身影静静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