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锅熬糊的米汤,稠得化不开。打了个盹儿的颜氏直挺挺躺在炕上,眼皮底下仿佛撒了把沙子,硌得生疼。身侧杨老爹的呼吸轻得像猫儿踩雪。
“年轻时鼾声震得山匪都绕道走,这会子倒会装斯文了!”
颜氏心里暗骂,指尖揪着被角直哆嗦。方才那个噩梦太真切:王氏满脸是血地拽着她往地窖拖,地窖里堆着的不是白菜,而是颜周氏龇着黄牙冷笑。
“咔嗒。”
房梁突然传来细响。颜氏猛地睁眼,月光正巧漏过瓦缝,在老头儿脸上投下道银线。她这才发现自家汉子直挺挺躺着,眼皮底下眼珠直转,活像砧板上装死的鱼。
“这老东西!”
颜氏心里暗骂,悄悄把压麻的胳膊从被窝里抽出来。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炕沿,就听杨老爹喉咙里滚出串呼噜,声调起伏跟唱大戏似的。
“这老婆子,翻身比烙饼还勤!”
杨老爹腹诽着,突然瞥见颜氏鬓角银丝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二十多年前掀盖头时,这缕头发还是鸦青的,缠着红绳俏生生垂在耳边......
一旁的舒玉四仰八叉睡得正香,口水在荞麦枕头上画了幅抽象地图。忽然小丫头眉头一皱,腿肚子抽筋似的乱蹬—— 舒玉正陷在湿热的梦境里挣扎。她梦见自己变成条胖头鱼,在冒着泡的肉汤锅里扑腾,黏糊糊的汤汁正往鳞片缝里钻。
“尿床了?!”
舒玉心里“咯噔”一声,翻身坐起来手指头哆嗦着往褥子底下摸。指尖触到的却不是预想中的湿热,反而像插进了清晨的雾霭,凉丝丝的直往毛孔里钻。 白雾像群淘气的猫崽,缠绕着舒玉的脚踝往上爬。好不容易扒开眼的舒玉只见满眼白雾缭绕,鼻尖飘着似曾相识的草木香。
“这...这不是那个破空间吗!”
舒玉掐了把大腿,疼得直咧嘴。上次进来还是三个月前,彼时她叉腰站在雕花木门前骂了半个时辰,愣是连片草叶都没薅下来。
只是这雾气比记忆里浓了三成,远处那栋小楼影影绰绰像裹了层纱。忍着瞌睡挣扎着睁开眼睛的舒玉被吓了一跳,
“怎么莫名其妙的进来了呢?”
“之前那么努力都进不来。这段日子忙的都忘了这个鸡肋玩意儿,怎么又莫名其妙的进来了呢?”
“……不是……为什么呀?”
忍着瞌睡强行思考的舒玉上下眼皮不受控制的粘在了一起,挣扎了几次,终于还是彻底死机了。“扑通”的仰倒,小脸直接埋进一丛开着蓝花的草堆里。
此时不远处的古宅内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舒婷四仰八叉躺在冰凉的地砖上,藕节似的小腿朝天乱蹬。她分明记得上次进来时能蹦能跳,眼下却连爬行都艰难——空间似乎把她的意识塞回了婴儿身体。如今连翻身都要酝酿半刻钟,只能是满地乱滚!
“天要亡我!”
奶团子悲愤捶地,肉巴掌拍在青砖上活像面团摔案板。滚累了的舒婷躺在地上喘着粗气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睡醒的舒玉只觉得神清气爽,多日来的疲惫被一扫而空,咕噜一下爬起来的舒玉,放眼看去好像跟上次进来的时候没什么变化,就是雾气多了点。睡饱了的舒玉在外头慢慢的观察起了那些不认识的花草树木,好似比上次进来的时候长大了一点。
“难不成放自己进来是有什么任务?”
就在舒玉撅着屁股仔细研究的时候,门里的舒婷正躺在地上累的满头大汗,不停的用自己短短的手指抠着门缝儿,终于厚重的雕花木门打开一个缝隙,门外忽然传来窸窣响动,喘着粗气的舒婷一歪头就看到撅着屁股在花丛中跟花草自言自语的舒玉,舒婷气不打一出来大喝一声:
“滚进来!”
可喊完的舒婷没有听到预想中气吞山河的气势,只有一声响亮的
“呱!”
余音绕梁,缠绵不绝!愤怒的婴语响彻空间。正在研究蓝色花藤的舒玉吓得一哆嗦,她从没想到这里还有人!额……或者说还有别人!作为始作俑者的舒婷尴尬的用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而舒玉则是被吓得一动不敢动!二人一时间僵持在了原地!谁也不敢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