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整个杨家小院就热闹起来。颜氏和刘秀芝在灶房里忙得热火朝天,为杨大江和杨大川准备进山的干粮。热气腾腾的水汽弥漫在狭小的灶房里,两人的脸被热气蒸得红扑扑的,却依旧手脚麻利地揉面、擀面、烙饼。
“大川他媳妇,你多包点馅儿,大江和大川干的都是体力活,可别饿着了。”
颜氏一边往面饼里塞着自家腌制的咸菜,一边叮嘱道。
刘秀芝点头应着,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阿娘,您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不一会儿,几大张厚实的杂面干饼就做好了,用干净的粗布包得严严实实。杨大江和杨大川接过干粮,小心翼翼地放进背篓里,仿佛那不是干粮,而是他们全家的希望。
“路上小心点,一定要听钱师父的话。”
颜氏站在门口,满眼担忧地看着儿子们。
“阿娘,您就别操心了,我们又不是小孩子。”
杨大川笑嘻嘻地安慰道,可那大大咧咧的样子,怎么看都让人放心不下。
杨大江则沉稳些,认真地点点头:
“阿娘,我们知道了,您和阿爹在家也照顾好自己。”
说完,兄弟俩背着背篓,扛着锄头,在夜色中朝着野人沟的方向走去。寒风呼呼地吹着,吹得他们的衣衫猎猎作响,但两人的脚步却异常坚定。
与此同时,钱老汉也早早地等在了村口。他裹着一件破旧的棉袄,头上戴着一顶毡帽,嘴里叼着一根旱烟袋,在寒风中时不时地跺跺脚。看到杨家兄弟来了,他把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别在腰上,说道:
“大姑娘上花轿啊这么慢,磨蹭啥呢,再不走天就大亮了!”
杨大江连忙道歉:
“钱师父,对不住啊,让您久等了。”
三人一路疾行,很快就到了野人沟。他们找到了上次救张家兄弟的山洞,这里将成为他们暂时的根据地。山洞有些阴冷,但好在比较干燥,也没有猛兽来过的痕迹。钱老汉皱了皱眉头,四处打量着:
“这地方虽说简陋了些,但好歹能遮风挡雨。”
杨大川放下背篓,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兴奋地说:
“钱师父,咱们赶紧开始吧,我都迫不及待想烧陶了!”
钱老汉白了他一眼:
“急什么急,烧陶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立刻行动起来,指挥着兄弟俩清理山洞,准备烧陶的工具。
其实,钱老汉心里也有些紧张。他已经很久没烧窑了,虽说手艺还在,但毕竟生疏了,生怕在徒弟面前丢了面子。他仔细地检查着每一块陶土,用手轻轻捏着,感受着土质的细腻程度,嘴里还念念有词:
“嗯,这土还不错,就看能不能烧出好东西了。”
而在杨家,刚吃完早饭的舒玉正坐在正房的炕上,愁眉苦脸地想着挣钱的法子。她托着下巴,眼睛盯着房梁,嘴里嘟囔着:
“到底有什么办法既能不被怀疑,又能挣钱呢?”
突然,她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可下一秒又摇了摇头:
“不行不行,这个太惊世骇俗了,肯定会被当成怪物。”
舒玉想到的主意被自己一个个否定,早起刘秀芝费了半天劲才梳好的包包头已经被扯的乱七八糟的了。
“师父您看这土坯行吗?”
练习了两日的杨大川举着个歪七扭八的陶碗,活像捧着颗定时炸弹。钱老汉扫了眼山洞口摆的二十几个泥胚,嘴角抽搐得像抽风——这哪是陶器,简直是泥巴怪开会!
“啪!”
钱老汉一巴掌拍在杨大江刚捏好的夜壶上:
“你这壶嘴捏得比驴粪蛋还圆,夜壶要长流嘴!”沾满泥巴的手指头差点戳到徒弟鼻孔里,
“当年太原府的学徒要敢捏成这样,早被窑头吊起来抽了!”
杨大江摸着后脑勺嘿嘿傻笑,突然瞥见师父藏在背后的右手微微发抖——好嘛,原来这倔老头也紧张!
“师父您喝口茶润润嗓子。”
杨大川狗腿地递上竹筒,
“这山泉水泡的野菊茶可甜了。”
钱老汉刚灌下一口,就听\"噗\"的一声,杨大江手里泥胚突然炸出个屁响。老头呛得满脸通红,三个大男人对着被捏的稀巴烂的泥巴面面相觑,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惊飞了洞顶栖息的寒鸦。
“阿嚏!”
舒玉揉着鼻子蹲在鸡窝前,盯着老母鸡下蛋的姿势发呆。这已经是她今早第六次尝试用意念沟通空间,可惜除了脑门被母鸡啄了个包,啥收获都没有。
“要不试试卖鸡蛋糕?”
她捡起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面粉、鸡蛋、糖...等等!糖比肉还贵!”小脸瞬间垮成苦瓜。
就在她绞尽脑汁的时候,刘秀芝风风火火地跑过来:
“舒玉,快来帮婶婶个忙!”
舒玉被吓了一跳,差点栽进鸡窝里:
“婶婶,您这是咋了,一惊一乍的。”
刘秀芝拍了拍胸口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我……我要去喂狐狸,可我害怕,你陪我一起去。给婶婶壮壮胆呗。”
“唉~行吧行吧,真拿您没办法。”
“没办法,我看那畜生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瘆人的很!”
两人来到西厢房,狐狸笼子就放在角落里。那两只火狐看到有人来了,立刻警觉起来,在笼子里不安地踱步。刘秀芝站得远远的,把装着食物的碗递给舒玉:
“你去喂,我在这儿看着。”
舒玉翻了个白眼,接过碗,小心翼翼地靠近笼子。她刚把碗伸进去,就听到母狐发出一阵低低的呜咽声,身体也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婶婶,不好了,狐狸好像生病了!”
舒玉惊恐地喊道。
刘秀芝一听,也顾不上害怕了,赶紧跑过来:
“啥?生病了?这可咋办啊?”
刘秀芝心急的蹲在笼子旁仔细观察着狐狸,笼中母狐正叼着公狐尾巴往角落拖,身下草垫洇开一片可疑水渍。刘秀芝伸手戳了一下呼吸急促的母狐狸,片刻后传来尖叫:
“要死啦!这狐狸咋还咬人!”
颜氏举着剪刀冲进来时,正撞见刘秀芝抱着头四处乱窜,蹲下瞅了瞅说道:
“看着不像生病,这是要下崽子了吧!”
“吓死我了!”刘秀芝抱着胳膊哭嚎,“它刚才冲我呲牙!蓝眼珠子滴溜滴溜的转,会摄魂的!”
“快来搭把手,给挪个暖和地!”
两人手忙脚乱地把笼子搬到炕头上,看着笼子里痛苦挣扎的母狐,颜氏皱起了眉头:
“这可麻烦了,咱们谁也没给狐狸接生过啊。”
舒玉急得直跺脚:
“阿奶,这可怎么办啊,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它生不出来吧。”
笼中突然传来声短促的呜咽。母狐身下滚出个湿漉漉的红团子,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可还没等他们缓过神来,母狐又开始用力。
“还有一只!”刘秀芝喊道。
这次,母狐似乎有些力不从心,挣扎了许久都没有动静。舒玉心急如焚,突然灵机一动,从厨房里拿来了一块干净的布,隔着笼子轻轻地擦拭着母狐的肚子,嘴里还不停地说着:
“加油啊,再使把劲。”
也许是感受到了舒玉的鼓励,母狐再次用力,当第四个雪白的小毛球滚出来时,舒玉的尖叫差点掀翻屋顶:
“我要养这个!白的!像雪球!”
“养你个大头鬼!”颜氏手忙脚乱地给母狐喂温水,
“没见你爹都要卖它爹娘换钱?”
舒玉立刻开启复读机模式:
“阿奶最好了~阿奶最疼我了~阿奶...”
“停停停!等你爹回来再说!”
颜氏被吵得脑仁疼,一不留神把接生用的棉布盖在了公狐头上。公狐猛地甩头,带着布料满笼子转圈,活像只蒙面大盗。
刘秀芝突然指着母狐尖叫:
“血!好多血!”
话音未落脚下一滑,整个人\"咣当\"摔进草料筐里,草料扬了满天。
“快救救它!”舒玉踮着脚大喊,“阿奶快救救狐狸呀!”
颜氏猜测那团血糊糊的东西是胎衣,哆哆嗦嗦去扯胎衣,母狐以为要抢孩子,扭头就是一口。
剪刀\"当啷\"落地,颜氏甩着手满屋乱窜:
“反了天了!老婆子接生过八头猪崽子还没失手过!”
最绝的是公狐,趁乱叼起小白狐就要越狱。舒玉一个恶虎扑食抱住笼子,脑门\"咚\"地撞上木栏。
在山上待了三天回家拿干粮的杨大川刚进家门就闻声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幅奇景:老太太举着托盘当盾牌,小孙女披头散发死死扒着笼子,儿媳妇在草料堆里扑腾得像条咸鱼。
“造孽啊...”
杨大川默默的扶起了自己的媳妇,锁好了笼子,拿走了老娘亲手上的托盘,
收拾妥当的颜氏看着这四只小狐狸,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总算是母子平安了。”
刘秀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着说:
“今天可真是差点把我吓死了。”
舒玉却眼也不眨一下的盯着那只雪白的小狐狸:
“阿奶,我想留下这只小狐狸自己养,好不好嘛?”
暮色降临时,四只小狐狸终于吃饱喝足窝成一团。就连母狐狸都蹭到了一小碗产妇专属的鸡汤面疙瘩。舒玉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在笼前碎碎念:
“糯米乖,明天给你编小花被~”
颜氏揉着酸痛的腰肢冷笑:
“等你爹回来,连你带狐狸一起扔山沟里!”
“阿奶舍得吗~”舒玉蹭过来撒娇,“您看它多像我,白白胖胖的~”
“像你?”刘秀芝掸着满身的干草屑插嘴,“那不得天天拆家?”
正说着,院门\"吱呀\"一声。杨老爹扛着箩筐进来,看到的就是三双绿幽幽的眼睛——母狐、公狐、舒玉,齐刷刷盯着他后背发毛。
“阿爷!我要养狐狸!”
“养个小崽子有什么难的?额……”看着在舒玉背后黑着脸摆手的老妻杨老爹打了个磕巴
“我……嗯……等你爹回来再看吧!”
窗外飘起细雪,笼中小白狐突然\"嘤\"了一声。闹着要睡在西厢房的舒玉看着狐狸圆滚滚的肚皮,迷迷糊糊地想:“等便宜爹回来一定要让他同意留下小糯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