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城主没有感想，只有不解。”
一个中气十足却又藏着几分岁月沧桑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空中回荡，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百里东君缓步走出人群，目光越过湖面，看向姜黎，朗声问道。
“还请云宗主解惑。”
“我也十分好奇。”
又一个儒雅中带着几分锋锐的声音紧随其后，一位身着青衫的中年书生缓步走出，他虽未佩剑，身上却带着淡淡的剑气。
“世间高手如过江之鲫，为何偏偏只有这三个半人，能入云宗主的法眼？”
“因为只有这三人，还守着习武之人最纯粹的追求，不为名利，不为权势，只为武道本身。”
姜黎顿了顿，目光扫过观战台上的百里东君，缓缓说道。
“至于那半个……
他本有通天彻地的武道天赋，如今却沉溺于酒乡，浑浑噩噩，活在过去的回忆里，与酒鬼无异。
虽有境界，却失了本心，所以只能算半个。”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字字铿锵。
“不执输赢，不执名利，不执过往，不滞于物，不困于情，不惑于名。
以心证道，以武守志，这才是武者该有的模样！”
“说得好！”
烟凌霞率先抚掌赞叹，眼中满是认同。
“这六个‘不’，字字珠玑，道尽了武道真谛。
可话虽如此，世间能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人？”
话音一转，她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直视着姜黎反驳道。
“即便你云六朵，今日兴师动众来此决战，难道就真的不执着于输赢与名利吗？”
“我的确没完全放下这些俗念，但我今日来此，最根本的原因，并非为了输赢名利。
只是因为我不高兴。”
姜黎的语气陡然转厉，眼中迸发出惊人的锋芒。
“你们南诀的这群傻子，输了一场无关紧要的比武，就开始质疑剑的价值，贬低练剑之人，这让我不高兴；
有两个白痴被一句莫名其妙的预言束缚一生，明明有情却不敢相守，最终抱憾终身，这让我不高兴；
还有一头猪因为一个女人，就把自己关在空城里自怨自艾，搞得好像全天下都亏欠他一样，这更让我不高兴！”
她猛地拔出腰间的云舒剑，剑尖直指亭顶的烟凌霞，目光如电般扫过湖畔的所有江湖人，战意凛然地高声说道：
“我不高兴的结果，就是要掀了这些狗屁规矩，给这混乱的世道立新的规矩！
明明都是血肉之躯的普通人，却要被别人刻意塑造的‘大义’捆绑，沦为权力博弈的牺牲棋子。
既然你们都喜欢用虚无的理想去捆绑别人，自己却心安理得地活在现实里。
那我就亲手打破这理想与现实之间的界限，让所有人都活在真实之中，活在属于自己的武道里！”
这番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可话语中的指向性却再明显不过，观战台上的几位当事人，脸色都微微一变。
他们虽因被无端牵扯而有些不悦，可姜黎的话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们的心上，让他们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思。
烟凌霞则彻底愣住了。
她设想过无数种姜黎挑战自己的理由，或是为了剑宗扩张，或是为了个人声名。
却唯独没想过，这个搅动南诀江湖风云的女人，做这一切的原因，竟然只是“不高兴”。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烟凌霞迅速从震惊中回过神，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她猛地握紧手中的破霄刀，拔刀出鞘的瞬间，发出一声清脆的刀吟。
“但即便如此，我也不会手下留情！你的理念固然动人，可我的武道，也需要用胜利来证明！”
话音刚落，浓郁到极致的刀意如同一团遮天蔽日的乌云，沉沉压向姜黎的头顶。
剑气与刀意刚一碰撞，空气中便弥漫开一股刺骨的寒意，姜黎脚下的竹筏，竟因为这无形气劲的冲击，开始剧烈地荡漾起来。
四周原本还在低声议论的众人，立刻闭上了嘴，所有目光都紧紧聚焦在湖心那蓄势待发的两道身影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来得好！”
姜黎大喝一声，率先出招。
“云卷云舒！”
玄微剑法第三招瞬间施展开来，体内的真气如潮水般涌入云舒剑中。
剑气裹挟着湖水的湿气，在空中搅动起一道巨大的龙卷风，朝着湖心亭顶的烟凌霞席卷而去，风声呼啸，威力惊人。
面对这足以开山裂石的攻势，烟凌霞脸上不见丝毫慌乱。
她深吸一口气，手腕轻轻一翻，破霄刀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抬手随意劈出一刀。
万千道凝练到极致的刀意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以摧枯拉朽之势瓦解了龙卷风的攻势。
余下的霸道刀气则如利箭般，顺势朝着竹筏上的姜黎袭去，连湖面都被这刀气割开一道长长的水痕。
“剑一，一刃裁云惊鹤起！”
姜黎不退反进，脚下在竹筏上轻轻一点，身体如离弦之箭般迎向刀气，同时挥剑迎上。
这一剑，是她历经无数次战斗后，融合自身感悟所领悟的专属剑法。
剑气掠过天际的瞬间，竟似有无形之力，将头顶厚重的云层生生裁开一道巨大的豁口，阳光从豁口中倾泻而下，照亮了湖面。
此剑裁云，非为惊起湖畔的仙鹤，只为裁破这世间所有的虚伪与伪饰。
烟凌霞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却也同样悍然接招。
她手腕快速转动，破霄刀在她手中化作一道流光，凌厉的刀气凝聚成星河般璀璨的攻势，朝着姜黎笼罩而去。
剑气与刀气相撞的瞬间，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余波掀起数丈高的滔天浪花，朝着四周扩散开去。
奇怪的是，姜黎脚下的竹筏，却在这剧烈的冲击中稳如磐石，丝毫不受影响。
“这不是玄微剑法？”烟凌霞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此乃我的剑——十剑行。”
姜黎收剑而立，声如裂帛般传遍整个湖面。
“红尘道，众生剑，锋芒镇九州；烈日陨，万里行，吾剑斩伪妄！
这剑法，专为破你这种固守陈规的武道而生！”
“好一个斩伪妄！”
烟凌霞被姜黎的豪气所激，眼中战意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