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的感知,在那一瞬间被彻底撕碎、搅乱。不再是清晰的能量脉络与威胁源,而是如同被投入了疯狂旋转的、充斥着砂砾与混沌污秽的洪流之中。“不对……能量……彻底狂暴了……不是兽潮……是……天地之威……混杂着……深渊的吐息……” 他试图发出警告,但干涩的喉咙里挤出的声音,瞬间就被淹没在如同亿万冤魂齐嚎的风啸声中。他那双灰白的瞳孔第一次显露出近乎失控的震荡,失明带来的黑暗此刻化作了无边无际的、翻滚着毁灭意志的昏黄。
天空,在顷刻间塌陷。不再是永恒的昏黄,而是化作了一种吞噬一切的、翻滚着墨黑与暗红条纹的污浊漩涡。狂风不再是风,而是变成了实体般的、夹杂着尖锐碎石和粘稠混沌能量的沙尘巨浪,以毁天灭地之势从西北方向席卷而来!视线所及,一切都被这狂暴的昏黄与黑暗吞噬,脚下的地面在剧烈震颤,仿佛整个蛮荒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
“趴下!找掩体!”项羽的咆哮在震耳欲聋的风啸中显得如此微弱,他试图将盘龙戟插入地面稳定身形,但那足以崩碎山石的力量,在这天地之威面前却如同蚍蜉撼树!巨大的风压瞬间将他掀飞!
“抓紧我!”龙且怒吼着,一手死死抓住身旁一块凸起的、即将被连根拔起的岩石,另一只手奋力想要抓住被吹得离地的钟离昧。但下一刻,岩石崩碎,两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抛向空中。
刘邦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我操!”,整个人就被沙尘裹挟着,瞬间消失在昏黄的帷幕之后,他手中那几块碎片爆发出紊乱的光芒,试图抵抗,却如同萤火之于烈日。
公输哲等匠人更是毫无反抗之力,惊呼声被风扯碎,身影被沙暴吞噬。
嬴政将轩辕剑狠狠插入地面,金色的帝威与右臂晶化流光全力爆发,试图在这毁灭风暴中撑开一片小小的净土。剑身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那金色的光罩在混沌沙尘的冲击下明灭不定,仅仅维持了数息,便轰然破碎!
“呃!”嬴政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阴冷、狂暴、带着强烈侵蚀性的能量顺着破碎的光罩狠狠撞入体内,与他自身的帝皇之力激烈冲突,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随即整个人也被卷入疯狂的沙尘洪流之中。
混乱,失重,撞击……
意识在狂暴的能量撕扯和物理撞击下,迅速模糊。所有人都感觉像是被扔进了混沌的搅拌机,肉身在被撕扯,灵魂仿佛也要被那混杂在沙尘中的、冰冷的混沌意志冻结、侵蚀。
不知过了多久,那毁灭一切的咆哮声渐渐平息。
当嬴政率先从一片狼藉中挣扎着抬起头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完全陌生的景象。天空依旧是令人压抑的昏黄,但色调似乎更深沉了些。他们身处一片更加崎岖、布满了紫黑色怪异岩石的丘陵地带,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臭氧和某种金属电离后的腥甜气,与之前西北方向的荒芜戈壁截然不同。
“路引……”嬴政第一时间探查怀中,那珠子依旧在,散发着微光,但原本坚定指向西北的光束,此刻却微弱地摇曳着,指向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西南。
他们被那场恐怖的混沌沙尘暴,卷离了既定的轨道,偏离西北更远了!
“咳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从旁边传来。
项羽从一堆沙土中挣扎着爬起,浑身覆盖着厚厚的尘土,战袍破碎,露出下面新增的无数擦伤和淤青,最可怕的是,他的皮肤表面隐隐透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纹路,那是混沌能量侵入的迹象!他试图提起盘龙戟,手臂却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和冰冷的麻木感。
“项王!”龙且的声音沙哑,他和钟离昧相互搀扶着站起,同样狼狈不堪,脸色苍白,眼神中带着一丝被侵蚀后的狂躁与混乱。
刘邦从一个浅坑里把自己“刨”了出来,哇哇吐着嘴里的沙子,脸色惨绿:“呸呸呸!老子差点成了混沌馅儿的包子!”但他随即也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心底莫名涌起一股暴戾的冲动。
韩信被钟离昧从沙堆里扒出,状态最差。他不仅身体虚弱,精神感知在刚才的风暴中受到了剧烈的冲击和污染,此刻蜷缩着身体,微微颤抖,灰白的瞳孔仿佛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阴影。“冷……混乱……耳边……有很多声音……”他断断续续地低语。
公输哲等匠人陆续被找到,个个带伤,更重要的是,几乎所有人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混沌能量侵蚀症状:皮肤异变、精神躁动、体内能量运行滞涩、伤口愈合速度极慢甚至恶化。
希望刚刚在避难所补充了些许,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天灾与人祸(混沌侵蚀)再次打入谷底。
“是混沌能量侵入经络和识海!”公输哲强忍着自身的不适和头痛,检查着众人的情况,声音带着惊惧,“必须尽快驱散!否则会逐渐侵蚀神智,最终……沦为外面那些行尸走肉!”
“如何驱散?”嬴政沉声问道,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也有一股阴冷的能量在窜动,试图污染他的帝皇之力,但被更加精纯浩大的力量暂时压制着。
“需要……至阳至刚、或者极度纯净的能量进行中和净化……”公输哲看向嬴政的轩辕剑和他右臂的晶化裂纹,又看了看刘邦手中那几块性质奇特的碎片,“但过程……可能会非常痛苦。”
“管不了那么多了!”项羽低吼一声,他感觉那股冰冷的狂躁感正在冲击他的意志,“再拖下去,老子先把自己劈了!来吧!”
嬴政目光扫过众人痛苦而坚定的眼神,不再犹豫。
他先以轩辕剑引动自身帝威,那煌煌剑光虽不如全盛时期,却依旧带着裁决与净化的意志。他让侵蚀最严重的项羽、龙且、钟离昧将手放在剑脊之上。
“忍住!”
金色剑芒顺着接触点涌入三人体内!
“呃啊啊——!”
即便是项羽这样的硬汉,也瞬间发出了压抑不住的痛苦低吼!那感觉就像是烧红的烙铁烫进了经脉,将依附其上的混沌能量强行灼烧、驱散!龙且和钟离昧额头青筋暴起,冷汗如雨,死死咬着牙关,身体剧烈颤抖,但眼神中的狂躁却在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净化带来的虚脱与清明。
接着是嬴政自身,他盘膝坐下,引导体内浩大却同样被轻微污染的帝皇之力,与右臂晶化裂纹中流淌的暖橙流光交融,如同洪炉炼体,一点点将侵入的混沌杂质煅烧、排出体外,他的脸色时而金光湛然,时而闪过一丝黑气,过程凶险异常。
刘邦则被要求激发手中碎片的能量,那紊乱却带着生机的光芒笼罩住他自己和几个状态稍好的匠人,光芒过处,如同刮骨疗毒,虽不如轩辕剑霸道,却也有效驱散着表面的侵蚀,只是那滋味也绝不好受,刘邦疼得龇牙咧嘴,怪叫连连。
最麻烦的是韩信和精神受创较重的公输哲。嬴政在初步稳定自身后,将轩辕剑悬于韩信头顶,以最温和的剑意波纹,如同清泉滴入污潭,一点点洗涤他受创混乱的精神世界。而公输哲,则依靠着自身科研者的强大意志力,在嬴政一丝帝威的护持下,强行梳理着脑海中混乱的知识与混沌低语。
当净化过程基本结束,所有人都如同虚脱般瘫倒在地,大口喘息,浑身被汗水浸透,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虽然混沌侵蚀被暂时遏制驱散,但带来的虚弱感远超之前的任何一场战斗。
项羽看着手臂上逐渐淡去的青灰色纹路,感受着体内空荡荡的、连盘龙戟都几乎握不紧的力量,狠狠一拳砸在地上,激起一蓬尘土:“该死的混沌!”
刘邦有气无力地躺着,看着依旧昏黄的天空,喃喃道:“这下好了……西北没到,跑西南来了,还全员半残……真是流年不利。”
嬴政缓缓睁开眼,虽然疲惫,但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深邃与冷静。他再次拿出“路引”珠子,那指向西南的光芒稳定了些,却依旧微弱。
“偏离,已是事实。”
他的声音带着净化后的沙哑,却依旧稳定着所有人的心神。
“西南便西南。”
“至少,我们还活着。”
韩信在钟离昧的搀扶下,勉强坐起,他的感知虽然受损,但基本功能还在,他“望”向西南方向,低声道:“那边……能量环境……似乎……有些不同……并非……死寂一片……”
这微弱的信息,成了绝望中新的火星。
休整,迫在眉睫。众人利用从避难所带出的净水片和少量存水,处理伤口,补充水分,默默恢复着体力。
嬴政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路引”珠子指引的西南方向。原本的目标是西北的星火残烬,如今却被命运抛向了未知的西南。
他的身影在陌生的丘陵间,依旧挺直。
“计划,调整。”
他收起珠子,声音不容置疑。
“先向西南。”
“恢复,探查。”
“再图西北。”
刘邦挣扎着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着嬴政那无论遭遇什么似乎都不会弯曲的背影,咧了咧嘴,笑容有些苦涩,却依旧带着他那特有的韧性:
“得,政哥发话了……”
“西南就西南吧,说不定……
那边风景独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