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死寂，唯有众人粗重的喘息与压抑的痛哼。道衍化身消散，那令人窒息的威压也随之退去，但留下的创伤与震撼，却深深刻在每个人心头。
“咳……咳咳……”姜逸飞瘫倒在地，赤发黯淡无光，面如金纸。强行引爆帝火本源，伤及了道基，若非恒宇血脉强横，此刻怕是已昏迷。“那……那究竟是什么怪物？仙域……真的存在？”
“一道化身，便有如此威能……”姬皓月挣扎着坐起，虚空镜仿品已布满裂纹，灵性大损，他本人亦是脏腑移位，虚空之力紊乱，“真身若临，怕是不弱于禁区至尊。他口中的‘叛徒’、‘钥匙’、‘仙种’……陆兄，你究竟牵扯了何等因果？”
月婵嘴角溢血，月华黯淡，清冷的容颜愈发苍白。她默默取出几枚散发着清辉的月华玉露丹，自己服下一颗，又分给众人。丹药入腹，化作温润清流，滋养着千疮百孔的道躯与元神。“先疗伤。此地不宜久留，那道衍虽退，难保不会去而复返，或有其他变故。”
陆青阳是伤得最重的。右臂蚀力虽被混沌原石气息暂时压制、同化了一部分，不再蔓延，但残存的依旧顽固，与道伤交织，剧痛阵阵袭来。更严重的是强行催动帝鼎与爆发潜力带来的反噬，浑身经脉欲裂，仙台摇动，若非混沌体强横，早已崩溃。他踉跄着，以左臂支撑，勉强盘膝坐下，将依旧紧握的混沌原石与九色小鼎置于身前，又看了一眼石台上那卷兽皮书册与紫气玉葫芦。
“那自称道衍者，必是仙域中了不得的存在，一道化身跨界而来，只为这混沌原石……”陆青阳声音沙哑，忍着剧痛分析，“他称原石为‘混沌之源，纪元之根’，补全己道之基。此物对我混沌体，或许真有不可替代之用。至于帝鼎、《葬道古经》、仙葫……他说留与我们，倒不像虚言。于他而言，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边角料。”
“管他仙域神域，抢咱们的东西就是不对！”蛮山族长靠坐在墙边，浑身是血，黄金骨骼断了数根，说话却依旧硬气，“陆兄弟，那破石头对你真有用？有用就留着！那老梆子要是敢再来，俺老蛮拼了命也咬他一口！”
剑凌霄默默调息，断裂的古剑横于膝上，剑意虽弱，锋芒犹在。“他忌惮原石与帝鼎自爆，更忌惮葬道山本身。此地诡异，强如他也不敢妄动。我们……赌赢了。”他言简意赅，点出了关键。
姜宇风服下丹药，挣扎着捡回布满裂痕的八卦镜，心疼不已，苦笑道：“险死还生啊。不过，能从那等存在手中虎口夺食，还得了三样宝物，值了！只是这因果……怕是结大了。”
陆青阳点头，看向众人，目光扫过一张张染血却坚毅的脸庞，心中暖流涌动，又感责任沉重。“此番，连累诸位了。”
“屁话！”姜逸飞啐了一口血沫，咧嘴笑道，“咱们是一伙的！天庭的人，哪有连累一说？要我说，这次赚大了！仙域的宝贝啊！那葫芦，闻着就带劲！”他目光灼灼地看向紫气玉葫芦。
姬皓月也缓过一口气，虚弱却坚定：“陆兄不必如此。既入古路，生死早已置之度外。能见识仙域来人，得窥万古秘辛，已是机缘。只是……”他看向混沌原石与帝鼎，又看看那书册与玉葫芦，“这些宝物，如何处置？那道衍所言《葬道古经》与紫霄仙葫，恐怕也非同小可。”
众人目光也汇聚到三样宝物上。经历了生死搏杀，这些战利品显得格外珍贵。
陆青阳沉吟片刻，道：“混沌原石与我体质功法共鸣最强，于我参悟混沌大道、对抗蚀力、乃至探究仙胎碎片之谜，可能至关重要。此物，我便厚颜收下。”他看向众人，见无人反对，继续道，“帝尊小鼎，乃帝兵仿品，内蕴帝尊大道与成仙之秘，干系重大，且已与我初步建立联系。此鼎暂由我保管参悟，但其中奥秘，愿与诸位共享。”
“至于这《葬道古经》与紫霄仙葫……”陆青阳看向书册与玉葫芦，“经书玄奥，涉及‘葬道’之秘，对我等皆有大用，可共同参研。仙葫药香浓郁，应是疗伤圣品，正可解我等燃眉之急。不如先由宇风兄查验有无隐患，再行使用。”
众人皆点头。如此分配，合情合理，无人有异议。历经生死，彼此信任早已牢不可破。
姜宇风强撑着，以残破八卦镜配合自身所学，小心翼翼地对兽皮书册与玉葫芦进行探查。书册材质特殊，道韵内敛，封禁强大，以他如今状态，难以强行开启，但可确定无恶毒禁制。玉葫芦更是了得，壶口符印玄奥，内蕴的生机磅礴如海，仅是逸散出的药香，就让众人伤势恢复速度加快了几分。
“经书需特定法门或时机方可开启，暂且安全。仙葫……若我所料不差，内中所盛，恐怕是传说中的紫霄玉液，有活死人肉白骨、弥补道基之神效，对陆兄蚀力之伤，或有大用！”姜宇风激动道。
“紫霄玉液？！”众人动容。此物只存在于古籍记载，乃仙界神泉，一滴便价值连城，这一葫芦……
“先疗伤！”陆青阳果断道。他取过玉葫芦，入手温润，沉甸甸似有万钧。尝试以混沌气沟通壶口符印，那符印感应到混沌气息，竟微微一亮，壶口自行开启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一缕紫气氤氲、馨香扑鼻的粘稠玉液缓缓飘出，仅有数滴。
陆青阳未敢多取，将这几滴紫霄玉液以法力托着，先送到伤势最重的蛮山族长与姜逸飞面前：“蛮山兄，逸飞兄，你们伤势最重，先服下。”
“陆兄弟，这……”蛮山族长眼眶微红。
“陆兄，你蚀力未除，道伤更重，你更需……”姜逸飞急忙推辞。
“莫要推辞。”陆青阳语气不容置疑，“我混沌体尚能支撑，你们尽快恢复，方能护法。快服下！”
蛮山与姜逸飞不再多言，各自服下一滴。玉液入腹，顿时化作磅礴温和的暖流，涌向四肢百骸，断裂的骨骼、受损的脏腑、干涸的血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再生，连姜逸飞燃烧帝火本源的损伤，都在缓慢修复。二人脸上迅速恢复血色，气息平稳下来。
陆青阳又将玉液分给姬皓月、月婵、剑凌霄、姜宇风，最后才将仅剩的两滴，自己服下一滴，另一滴小心翼翼抹在右臂蚀力侵蚀最严重处。玉液触及蚀力，发出细微的“滋滋”声，竟真的在缓慢地中和、净化那顽固的黑气，虽然速度很慢，却给了陆青阳莫大希望。同时，玉液蕴含的浩瀚生机与道韵，也迅速滋养着他近乎枯竭的身体与仙台，伤势开始稳定。
“果然神效！”众人惊喜。有紫霄玉液相助，恢复速度大增。
调息约莫半日，众人伤势虽未痊愈，但已恢复三四成战力，至少有了自保之力。石室寂静，只有众人均匀的呼吸与炼化疗伤药的微弱光芒。
“接下来，如何打算？”姬皓月第一个开口，看向陆青阳，“原石已得，帝鼎在握，经书与仙葫亦是重宝。那道衍化身虽退，但难保不会引来其他觊觎。葬道山深处，恐怕更加凶险。是继续深入，还是……寻路退出？”
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继续深入，机遇与危险并存，可能遭遇更恐怖的古代遗存，甚至其他仙域来客或禁区黑手。退出，则意味着放弃古路更深处的机缘，也未必安全，入口处恐怕早已被金乌、霸体、地府等势力封锁。
陆青阳摩挲着温凉的混沌原石，感受着其内浩瀚的本源气息与仙胎、碎片的强烈共鸣，又看了看手中帝鼎，以及那卷神秘的《葬道古经》。道衍的话语，仙古战场的画面，蚀力的源头，仙胎的来历……这一切谜团，都指向葬道山更深处，指向那可能的真相。
“我的道伤与蚀力，非寻常手段可愈。紫霄玉液虽有效，但量太少，且治标不治本。”陆青阳缓缓道，目光扫过众人，“这葬道山中，或许有彻底解决之法。那道衍所言《葬道古经》，或许便蕴藏契机。且……”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决然：“我们已卷入这万古棋局，退，未必能退得安稳。金乌、霸体、地府、仙陵，还有那神秘的道衍，乃至可能存在的其他黑手，都不会放过我们，尤其是这原石与帝鼎。与其被动等待追杀，不如主动探寻，提升实力，揭开谜底，或许能觅得一线生机，甚至……逆天改命之机！”
“说得好！”姜逸飞服下玉液，伤势好了大半，豪气复生，“我辈修士，何惧一战？既然退路未必坦途，那就向前！捅破这天，看看这葬道山，究竟埋了多少秘密！”
“皓月愿随陆兄前行。”姬皓月擦拭着虚空镜仿品，目光沉静，“虚空大帝一生不弱于人，我姬家子弟，亦不当退缩。”
“婵儿亦然。”月婵轻声应道，月华虽弱，眸光坚定。
“剑之所指，心之所向。”剑凌霄言简意赅。
“嘿嘿，打架寻宝，怎能少了我老蛮？”蛮山族长活动着接续的筋骨，战意盎然。
姜宇风推演着八卦镜，镜面裂纹在玉液滋养下稍有愈合，他苦笑道：“卦象依旧混沌，前路吉凶难料。不过，与诸位同行，纵是黄泉路，也走得痛快！”
众人相视，虽伤痕累累，却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屈的火焰与信任。
“好！”陆青阳握紧原石与帝鼎，挣扎站起，“那便继续向前！先寻一安全之地，彻底炼化玉液疗伤，尝试开启《葬道古经》，再探前路！”
他目光投向石室另一端，那里并非来时的石道，而是一扇紧闭的、布满了尘埃与蛛网的石门。门扉古朴，雕刻着模糊的日月星辰与先民膜拜的图案，隐隐有微光在门缝流转。
“那道衍化身从此门而出，此门之后，或许便是通往葬道山更深处的路径。”陆青阳道。
众人整顿一番，收起《葬道古经》与尚余小半的紫霄仙葫（玉液珍贵，不敢多用），来到石门前。石门沉重，但并未设禁制，众人合力，缓缓将其推开。
门后，并非想象中的通道，而是一个仅容数人站立的小型石质平台。平台悬浮于一片无垠的、灰蒙蒙的虚空之中，上下左右，皆是翻涌的、色彩斑斓的混乱道则形成的“海洋”，时而凝聚成刀山火海，时而演化为雷霆风暴，时而幻灭成星辰生灭，光怪陆离，危险至极。而在“道则海洋”的极远处，隐约可见几座更加巍峨、更加死寂、散发着令灵魂战栗气息的黑色山峰轮廓，如同巨兽匍匐。
平台边缘，孤零零地悬浮着三块颜色各异的古朴石碑，分别散发着厚重如山的土黄光芒、锋锐无匹的银白光芒、生机勃勃的青碧光芒。石碑上，各有一行古字：
“厚土载道，可渡苦海。”
“庚金破障，可斩虚妄。”
“乙木生息，可愈沉疴。”
“这是……选择？”姜宇风看着石碑，又看向前方那恐怖的“道则海洋”与远方的黑色山峰，“选择不同的石碑，或许会引动不同的道则，形成通往不同区域的‘路’？厚土沉稳，庚金锋锐，乙木滋养……我们选哪个？”
众人目光看向陆青阳。
陆青阳看向自己依旧隐隐作痛、残留蚀力的右臂，又看了看远方那令人心悸的黑色山峰，沉吟片刻。
“乙木生息，或可助我彻底祛除蚀力，治愈道伤。但前路未知，或许平和，或许暗藏杀机。”
“庚金破障，一往无前，或许能最快接近核心，但也最险。”
“厚土载道，稳扎稳打，或许安全，但耗时最久。”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我们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