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很漂亮的闺房,屋内窗明几净,临窗设着榻,榻上摆着小炕桌。
明殊拉着李玫进了屋,让她坐到炕上,亲自为她倒上茶。
“本来该是我去找李姐姐,竟劳烦你亲自过来找我了,难为你能找到这里。”
“你上次说过了你家宅子在哪,我虽然比不上你的记性,但也不至于差到几个字就记不住。”
李玫把怀里的包裹放到炕桌上,又把里面的点心一一拿了出来,特别是一盘豌豆黄,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上。
“反正路也不远,我腿着也能过来,也不麻烦。”
明殊苦笑着,也坐上了炕:“实在这几天忙不过来,父亲兄弟忙差事,嫂子怀着孕,母亲又不舒服,只能我来照顾家里,否则我就能去找姐姐了。”
“你忙,我来见你好了,正好来见见你的新闺房,你父亲当真疼你,办的这么精致漂亮。”
李玫实话实说,屋里的确很典雅,黄花梨木的梳妆台和衣柜靠着墙,窗前书案上笔墨纸砚俱全,甚至还摆了一盆兰草。
不仔细看,感觉除了木料子,和富一点的旗人也没什么不同,但转头一看,床边那架十二扇的屏风,竟然是苏绣。
上面绣着“喜鹊登梅”的图案,针脚细密,配色清雅,一看便知价值不菲,非大户人家能用。
“我娘说,我在宫里见的都是顶尖的好东西,寻常物件入不了眼,非得让父亲给我置办好的。”
“这屏风,还是父亲年前办差时,江南织造府的人送的,说是姑苏名家手笔,就这么给了我。”
“嘶,这么看你也算宦官小姐了。”
明殊挑眉,李玫这句话没有什么羡慕嫉妒,但有股……没见过世面的美:“没见过官家小姐?”
“没见过官家小姐的闺房。”非常老实的回答。
明殊起身拉着她的手,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一个螺钿首饰盒,里面是几样赤金点翠的头面,并一支通透的玉簪。
“这些都家里是给添置的,虽说出了宫,在家里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但我也上了年纪,打扮起来没人看了。”
明殊把一根簪子斜斜插进李玫的鬓间:“倒是你,多年不见依旧风华如初,你拿去用吧。”
“不用不用。”李玫手忙脚乱,赶紧拔了出来放回去,她不知道小伙伴这是唱了哪出,是在炫耀,还是伤心自己在宫里蹉跎了岁月。
她只能小心谨慎的措辞:“我看你也很年轻啊,这么贵重又漂亮的簪子,你自己就可以戴。”
“贵重?”明殊嗤笑,“这宫里的主子,哪怕一个最低等的官女子,都有好几个这样的簪子。哪怕阿哥房里的小格格,一高兴,也能打赏出去一个。”
“哈哈,”李玫干笑,很担心小姊妹的精神状况,“我也不是主子,我要跟她们比做什么。”
“可问题是,除了皇室,谁也不是一开始就是主子。”明殊继续感慨,“你说如果当年我们也被选上了,成了主子……”
“欸欸欸,别胡说,”李玫断定小伙伴真的不太对,这是后悔了?
“反正我觉得现在很好,一点不想做什么主子。”
明殊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的笑出声:“对啊,做主子也没什么好的。”
“你,这是……”
“全当我被吓到了吧。”
明殊拿起绣着狸猫扑球的罗扇,语调有些后怕:
“前几天,宫里刚刚传来消息,太子薨了,现在宫里乱着呢,急需人手,许多该放出来的宫女都延后了,差一点我今年就不能出宫了。”
“是吗,那挺惊险的……等会!你说谁没了?!”
李玫突然加大声音,“吓了”明殊一跳。
“太子啊,怎么了?”
“太子他,他怎么没了?”
“那哪能知道啊,只知道人没了,为了给太子爷风光大葬,父亲和哥哥都得熬夜办差。”
“啊,啊……”
李玫头有些晕,哪怕她不知道太子二废二立都在哪一年,但绝对知道太子活到了雍正朝,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她穿越到太子早死的平行世界?还是有别的穿越者改变了历史?
“我心想啊,就算做了主子又怎么样,”明殊把玩着玉簪,“活的兴许没有我们久。”
真敢说啊,李玫惊叹,自己这个伪古人都不敢这么说。
于是她也跟着接了两嘴。
“但我想,主子们锦衣玉食,到底比许多人好多了,兴许人家宁可作为太子去死,也不想像我们这种平民百姓一样过一辈子,哪怕能寿终正寝。”
那可不一定,没有她,这位爷也是锦衣玉食寿终正寝。
明殊收回思绪,指着盘子里的豌豆黄笑意盈盈:“不说那些无趣的,快让我尝尝,你到底有没有复刻出宫里的味道。”
李玫闻弦歌而知雅意,迅速跟着转移话题,开始品尝讲她带来的玫瑰饼和豌豆黄。
到了午膳时分,明殊要留她吃饭,李玫不太好意,或是说她现在心绪乱的很,直接婉拒了。
明殊也知道她在想什么,直接叫下人套了马车,带着她备的礼,送她回去。
“今儿我到底失礼了,”李玫看明殊不舍她,心里也有些愧疚,拍着胸脯道:“下次我给你带更多的糕点!陪你吃饭!”
“你下次直接睡在我们家得了!我们姐俩晚上说悄悄话岂不是更好?”
“那就说定了!”
阳光落在她的脸上,甜甜的,毛茸茸的,看着就让人喜欢,李玫笑着,明殊也笑着。
至于昨晚梦到的原着,什么冷面四爷和他的小迷糊爱妾……全当做噩梦了。
四爷的后院没了宋格格和李侧福晋,他依旧是天横贵胄,一点不耽误他野心勃勃。
可没了他,李玫也依旧发光发亮,照顾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没了她,他依旧是他。
而没了他,她却更加闪闪发光。
她从来不需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