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来了?什么时候出来的?早知道我去接你好了!”
“出来有些日子了,今日特来找姐姐。”
明殊任由她拉着,感受着因揉面而略显温热的掌心:“这就是你的铺子?真好看。”
“可不是嘛!”李玫拉着她往铺子后间让。
“快进来坐,别在门口站着!”她又回头对那妇人喊,“张婶,照看一下铺子,我遇上老姊妹了!”
后间虽小,却收拾得干净整洁,弥漫着面粉和糖油的香气。李玫麻利地沏了茶,又端来几样刚出炉的点心,非要明殊尝尝。
“尝尝我这玫瑰饼,用的可是京西妙峰山的鲜玫瑰花酱,宫里也未必有这味儿!”
她语气里带着自豪,眼神亮晶晶的,依旧是当年那个活泼爽利的姑娘,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当家主妇的干练和满足。
明殊拿起一块玫瑰饼,轻轻咬了一口,酥皮层层碎裂,玫瑰的香甜盈满口腔。
“真好吃,”她由衷地赞叹,“比宫里的强多了。”
两人站着说话,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储秀宫廊下说悄悄话的时光,没多久,她们聊起各自的近况。
阳光透过窗棂,暖融融地洒进房间,空气里弥漫着点心的甜香和茶叶的热气。
就着茶和点心,明殊被李玫拉着手,听她絮絮叨叨说着分别后的故事。
她说起自己出宫后,家里给说了门亲事,夫君是个老实本分的旗人,有个不知道多远的一脉显贵亲戚。
家里公公婆婆也和气,如今有了一女一儿,现在开了间点心铺子,日子过得平淡却踏实。
“你呢?在宫里那么久,定然不容易。”李玫难过地问。
明殊只是轻松地笑了笑:“还好,在景阳宫书库待着,倒也清静。父亲升了官,家里换了新房子,也给我留了闺房。”
“只不过,家里人到底担心我的终身,日日在我耳边念叨,只能出来躲一躲。如今看着你这般自在,有着吃不完的点心,真叫人羡慕。”
李玫看着她这宽松的衣袍,和圆圆的脸蛋,到底没说出“你瘦了”这种经典对话,只能拍着胸脯保证:
“这有什么羡慕的,你若想吃,直接来我这里,别的没有,点心管够!”
“你有点心,我却只有两朵花,”明殊把两朵绢花塞进李玫怀里,“顺道买的,宫里的我倒想给你拿,想了想还是算了吧。”
李玫把绢花在耳边比划了几下,明明也没有镜子,但她却好像知道这样的自己很漂亮,心满意足收起绢花。
“我一个家里没有官职的小包衣,用宫里的东西做什么,你给我带包宫里的点心都比这个好。”
“那我更不能带出来了,”明殊摇着头笑出声,“不过我没少吃,还打听了不少配方,你看!”
明殊从随身带着的蓝布包袱里,取出一个用普通青布包裹的,不大的长方形物件。
“李姐姐,”明殊将布包递过去,脸上带着一种神秘的笑意,“这个是给你的。”
“这是啥?”李玫好奇地接过来,入手是略硬的触感。她解开布包,里面赫然是一本线装的,纸张略泛黄的小册子。
李玫翻开册子,只见里面一页页誊写着条目清晰的点心配方。
她的目光迅速扫过几行:
“枣泥山药糕: 新郑大枣,去皮核,取净肉三两,捣极细泥。怀庆府铁棍山药,蒸熟去皮,亦捣细泥,需四两。上等白糖二两,熟猪油一两,同入铜锅,文火慢炒至不粘手为度。模压成形,以枸杞点缀。”
“豌豆黄: 张家口白豌豆一斤,清水泡发一夜,换水煮烂,过细罗去皮渣。所得豆沙入锅,加冰糖六两,饴糖一两,小火熬煮,需不停搅动,至稠厚挂旗。倾入抹油瓷盘,冷凝切块。”
“奶饽饽: 取新鲜牛奶沸之,掠取奶皮,积攒备用。细面粉一斤,加入奶皮、白糖二两、酥油一两,温水和面,发酵得当。入模烤制,火候尤为关键,需外皮微黄,内里松软。”
这哪里是普通的配方?这分明是宫廷里那些秘而不传的精细点心做法!用料之讲究,步骤之严谨,火候之精准,远非民间寻常方子可比。
李玫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她猛地抬起头,声音都变了调:“大丫!这,这是你从……”
明殊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平静淡定,却有股子得意:“在宫里那些年,别的没学会,就是耳朵灵,眼睛尖。”
“景阳宫靠近御茶房,有时那些老师傅们议论,或是尚膳监的底档需要核对,我便留了心,觉着哪些或许你能用上,就随手记了下来。”
“出宫后才默下来,没有危险,你放心。”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李玫却听的目瞪口呆,换了半天,只能憋出一句话:“老妹六啊。”
“啊?”
“啊!我是说,你厉害啊!大丫你太厉害了!”
李玫一时语塞,磕磕绊绊给自己找补:“不过你这也太厉害了,这么多,你,都是你自己背下来的啊!?”
看着她懵逼的模样,明殊笑容更深了些,无视默默工作的[扫描记录仪],继续装逼。
“这不算什么,我知道你能用上,就随便背了下来。”
“你的手艺本就好,配上这些方子,如虎添翼。往后,你这的宫廷点心,便是独一份的镇店之宝了。”
李玫用“大佬原来在我身边”的目光看向她:“那,那我今晚就试试这豌豆黄?”
“成啊,赶明儿我来你这,看能不能尝出宫廷里的味儿。”
明殊看天色不早了,也不继续逗她,准备起身告辞。李玫见状,赶紧打了包点心,塞在她手里。
“这些你先带回去,下次来我给你包更多。”
明殊推辞不过,也不想推辞,便拎着点心慢悠悠地往家走,心想一会儿该搭上杯哪种茶水配着吃,却迎面看到惊慌的亲爹。
“快快,给我拿素服,太子,太子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