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宁五年的初春,洛阳城终于挣脱了连绵冬雨的泥泞和刺骨寒意。久违的、带着些许暖意的阳光,奋力穿透稀薄的云层,泼洒在南宫巍峨的殿宇鸱吻之上,将冰冷的琉璃瓦映照出流动的金辉。空气里,那股萦绕数月、挥之不去的潮湿霉味和血腥铁锈气,似乎也被这难得的晴好驱散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清扫街道的清水气息和若有若无的、来自宫墙内焚烧香料的淡雅馨香。
然而,这表面的安宁祥和之下,是依旧暗流汹涌的朝堂。渔阳陷落的阴霾尚未完全散去,皇甫嵩主力在涿郡以北荒原上严阵以待,卢植督运的粮道仍如悬丝。更重要的是,那枚来自马城战场、沾染着敌我双方鲜血的三棱铁簇箭,以及那个诡异的、能窥视数里之外的黄铜琉璃圆筒,如同两根冰冷的毒刺,深深扎在刘宏和所有知情者的心头,时刻提醒着潜伏在帝国肌体深处的脓疮和那令人不安的未知阴影。
直到,那来自北疆的、真正的捷报,如同破晓的曙光,撕裂了沉沉的阴云!
“报——!大捷!北疆大捷!”
“度辽将军皇甫嵩,护乌桓校尉夏育联名奏捷!”
“我军于白狼水畔设伏,大破鲜卑主力!阵斩贼酋以下三千余级!俘获王庭贵族数十!缴获金狼旗!鲜卑伪单于檀石槐仅以身免,狼狈北窜!”
八百里加急的驿卒,不再是满身血污、气若游丝的模样。他风尘仆仆,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高举着插着代表大捷的红色翎羽的奏报木匣,纵马穿过洛阳城沸腾的街道,直入南宫!那高亢的、带着无尽喜悦的报捷声浪,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帝都!
压抑了太久的洛阳城,彻底沸腾了!街巷之间,人潮涌动,欢呼声、锣鼓声、爆竹声(烧竹节)震耳欲聋!饱受天灾人祸蹂躏的百姓,此刻脸上终于绽放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他们涌上街头,争相传颂着皇甫将军和夏校尉的威名,高喊着“天佑炎汉”!
德阳殿内,当刘宏亲手展开那份由皇甫嵩和夏育联署、墨迹淋漓、仿佛还带着塞外风霜与血腥气的捷报时,连日来积压在胸中的巨石轰然落地!他清晰地看到奏报中提及,正是依靠陈墨所献腰张弩的恐怖杀伤力,配合皇甫嵩临阵改良的“叠弩伏击”之阵,才一举击溃了檀石槐倚为臂膀的中军精锐!夏育更是亲率马城残兵,死死咬住了试图迂回包抄的鲜卑偏师,为最终的胜利锁定了胜局!
“好!好!好!” 刘宏连道三声好,猛地从御座上站起,冕旒玉藻激烈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脸上那刻意维持的沉静再也无法掩盖,一种巨大的、近乎宣泄的激动和如释重负的狂喜,在他眼中熊熊燃烧!他挥舞着那份捷报,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响彻整个大殿:“皇甫嵩!夏育!真乃朕之卫霍!陈墨!此战首功,当记汝之利器!此乃——天佑炎汉!”
“天佑炎汉!陛下圣明!” 以卢植为首,满朝文武,无论派系,此刻都心悦诚服地跪倒山呼!巨大的声浪几乎要掀翻德阳殿的穹顶!
刘宏的目光扫过殿下,在人群前列,几个身着紫色深衣、手持玉圭的中常侍身上微微停顿。张让、赵忠等人脸上堆满了谄媚激动的笑容,附和着山呼,仿佛与有荣焉。而站在他们稍前位置的曹节,那张敷着厚厚珍珠粉的老脸上,笑容却显得异常僵硬,如同戴着一张劣质的面具。他努力想维持那份惯常的、高高在上的矜持,但微微抽搐的眼角和袖袍下紧握的、指节发白的手,却泄露了他内心翻江倒海的惊惧和难以置信!皇甫嵩……竟然真的胜了?!还胜得如此彻底!这与他之前收到的、檀石槐“胸有成竹”的密信内容截然相反!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缠上了他的心脏。
“传旨!” 刘宏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胜利者的豪迈,“命度辽将军皇甫嵩,留精兵镇守北疆要隘,严防檀石槐反扑!命护乌桓校尉夏育,押解此战俘获之鲜卑显贵,星夜兼程,献俘阙下!朕,要亲率百官,告捷于太庙!昭告天下!大赦!”
吉日择定。洛阳城万人空巷。
通往南宫太庙的朱雀大街,早已被羽林新军和北军精锐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地严密把守。街道两旁,挤满了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百姓,人头攒动,翘首以盼。空气中弥漫着香烛、艾草焚烧的浓郁气味,还有百姓们兴奋的议论和压抑不住的期待。
巳时初刻,庄严隆重的卤簿仪仗从南宫缓缓而出。前导是手持金瓜、钺斧、旌旗的羽林仪仗,甲胄鲜明,步伐铿锵。紧接着是庞大的宫廷乐队,编钟、石磬、建鼓、笙箫齐鸣,奏响恢弘肃穆的《大风歌》雅乐。刘宏端坐在由六匹纯白骏马牵引的金根玉辂之中,身着十二章纹玄色冕服,头戴十二旒冕冠,神情肃穆,目光沉凝。在他车驾之后,是宗室王公、三公九卿、文武百官的车驾队伍,浩浩荡荡,威仪赫赫。
当车驾抵达太庙前的巨大广场时,气氛达到了顶点。
太庙,供奉着大汉历代先帝神位的圣地。高大的殿宇在阳光下散发着庄严肃穆的气息。殿前广场上,巨大的青铜礼器(鼎、簋等)早已按古礼陈设,袅袅青烟从香炉中升腾而起。数百名身着玄端礼服、手持玉圭的太常礼官,肃立在丹陛两侧。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广场中央那片被羽林新军铁桶般围起来的空地!
夏育,这位刚从北疆血火中归来的悍将,此刻身披崭新的玄甲,外罩猩红战袍,如同标枪般挺立在空地最前方。他脸上还带着塞外的风霜和几道未愈的伤痕,但眼神却锐利如鹰,充满了胜利者的骄傲和杀气。在他身后,数十名同样甲胄染尘、杀气腾腾的亲兵,押解着近百名形容狼狈、面如死灰的俘虏!
这些俘虏,正是此战俘获的鲜卑贵族!他们被剥去了象征身份的华贵皮袍和饰物,只穿着肮脏的麻布囚衣。手脚戴着沉重的镣铐,脖颈上套着粗糙的麻绳,被汉军士兵粗暴地按着跪倒在地。他们之中,有须发花白、眼神怨毒的老者;有身材魁梧、满脸不甘的壮年;还有几个瑟瑟发抖、眼中充满恐惧的少年。他们代表着被击溃的鲜卑王庭的尊严,此刻却如同待宰的羔羊,被剥光了展示在煌煌汉威之下!
夏育脚下,随意堆叠着几面被鲜血和泥土浸透、早已破烂不堪的旗帜。最上面那面,正是檀石槐的金狼大纛!狰狞的狼头刺绣被刀剑撕裂,金色的丝线在阳光下依旧刺眼,却充满了败亡的讽刺。
“献俘——!” 随着太常卿一声拖长了音调的高亢唱赞,庄严肃穆的礼乐声陡然拔高!
夏育猛地转身,朝着御辂的方向,单膝轰然跪地,甲叶铿锵!他用尽全身力气,声如洪钟,带着塞外的粗粝和铁血之气,响彻整个太庙广场:
“臣!护乌桓校尉夏育!奉陛下天威,赖将士用命!于白狼水畔,破鲜卑伪单于檀石槐主力!阵斩贼酋三千!生擒伪王庭贵人、俟利发(鲜卑官名)、渠帅等九十七人!毁其金狼纛!献于太庙!以告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扬我大汉国威!”
“万岁!万岁!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声浪瞬间从广场四周的军阵中爆发,随即席卷了整个洛阳城!士兵们用刀矛顿地,百姓们振臂高呼,巨大的声浪直冲云霄,仿佛要将天空的云层都震散!
刘宏在金根玉辂中缓缓起身。冕旒的玉藻垂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却遮不住那股如同实质般散发出来的、属于胜利帝王的威压。他在张让的搀扶下,一步步踏上太庙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汉白玉丹陛。每一步,都踏在曹节等一干心怀鬼胎者愈发冰凉的心坎上。
太庙正殿,香烟缭绕,庄严肃穆。历代汉帝的神主牌位在缭绕的青烟后若隐若现。刘宏在礼官的引导下,亲自拈香,行三跪九叩大礼。他的声音清晰而沉凝,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
“不肖子孙刘宏,谨告列祖列宗:建宁五年春,北疆鲜卑伪单于檀石槐,狼子野心,悖逆天常,悍然入寇,荼毒边民,陷我渔阳!幸赖祖宗庇佑,将士效死!皇甫嵩、夏育等,奋武威于朔漠,破贼酋于白狼!斩首盈野,俘获王庭!今献俘于庙,馘(割下的左耳,象征战功)首悬于北阙!雪我国耻,振我国威!伏惟列祖列宗,佑我炎汉,永绥兆民!”
祷词完毕,刘宏起身,目光扫过殿外广场上那些匍匐的鲜卑俘虏,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威严。他转身,面向广场上如林的旌旗和黑压压的人群,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一种涤荡乾坤的决断:
“今赖天地祖宗之灵,将士忠勇之功,北疆初靖,国威复振!朕,承天景命,抚育万方,当布仁德于宇内!着即颁诏天下:凡非谋逆、十恶不赦之罪,皆赦之!幽、冀、并三州,遭兵灾之地,免赋税三年!阵亡将士,优加抚恤!有功之臣,论功行赏!使天下咸知朕心,共享太平!”
“圣君仁德!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次的欢呼,不再是单纯的胜利喜悦,更夹杂了发自肺腑的感激和拥戴!赦免令!免赋税!这是实实在在的恩泽!是劫后余生者最渴望的甘霖!无数百姓激动得热泪盈眶,朝着太庙的方向,朝着御辂上那道玄色冕服的身影,发自内心地叩拜下去!山呼“圣君”之声,如同滚雷,一波高过一波,席卷了整个洛阳城!
站在百官前列的曹节,此刻只觉得那震耳欲聋的“万岁”和“圣君”之声,如同无数根钢针,狠狠扎进他的耳膜,刺入他的心脏!他脸上的脂粉再也掩盖不住那死灰般的惨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着。完了……皇甫嵩大胜,夏育献俘,皇帝亲祭太庙,大赦天下,民心归附……这一切,都如同无形的巨锤,将他精心构筑的权势根基砸得粉碎!他仿佛看到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正在这如日中天的“圣君”威名下,迅速崩塌、瓦解!那封染血的密信……那枚碎裂的玉珏……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盛大的太庙献俘与祭天大典,在夕阳熔金般的余晖中落下帷幕。喧嚣了一日的洛阳城,似乎也因这巨大的喜悦而陷入了略带疲惫的宁静。宫灯次第点亮,在暮色中勾勒出南宫殿宇连绵起伏的巍峨轮廓。
清凉殿内,灯火通明。檀香的气息驱散了白日的喧嚣,却驱不散刘宏眉宇间那缕深沉的凝重。白日的辉煌与喧腾已经过去,现在,是清算的时刻。
卢植、陈墨、夏育三人肃立殿中。夏育已经换下了戎装,穿着一身整洁的常服,但身上那股浴血归来的杀伐之气依旧未散。皇甫嵩尚在北疆镇守,未能回朝。
刘宏没有坐在御座上,而是背对着他们,站在一幅巨大的北疆舆图前。舆图上,渔阳的位置被朱砂醒目地圈出,白狼水畔则标注着代表大捷的赤色令旗。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舆图上蜿蜒的长城防线,最终停留在马城的位置。
“夏校尉,” 刘宏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寂静,他没有回头,“马城守得好!以寡敌众,力挽狂澜,大涨我军士气!此功,朕记下了。”
“臣不敢居功!” 夏育抱拳躬身,声音洪亮,“全赖陛下洪福,陈大匠所制神弩犀利,将士用命!若非此弩,马城早已化为齑粉!”
刘宏缓缓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落在夏育身上:“朕说的,不止是守城之功。” 他走到御案前,拿起上面摆放着的两样东西——正是那枚来自马城战场的、刻着模糊“工”字印记的三棱铁簇箭,和那个诡异的黄铜琉璃圆筒。
“此箭,乃鲜卑人所用,箭头却是我汉地官坊精工!” 刘宏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封的河面,“此物,更是匪夷所思!可窥数里之外,纤毫毕现!夏育,你是在何处、何人之身搜得此物?仔细道来!”
夏育神色一凛,上前一步,沉声道:“回陛下!此箭乃打扫战场时,从一具鲜卑百夫长尸身旁拾得,非其所用,似为遗落。而此琉璃镜筒……” 他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悸,“是在另一具身着金狼亲卫特制皮甲、身份更高的鲜卑军官尸身怀中发现!藏于其贴身皮囊之内!发现时,其皮囊内还有此物!”
夏育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折叠整齐的白色丝帕,双手呈上。丝帕上,赫然沾染着几处暗褐色的血渍,里面包裹着一枚半个巴掌大小、边缘还带着新鲜泥土的——碎玉片!玉质温润,是上好的和田白玉。碎片断裂处参差不齐,但残存的边缘上,依旧能清晰地看到用极细刀工阴刻的、残缺的篆字笔画——那分明是半个“曹”字!
轰!
殿内仿佛有惊雷炸响!卢植和陈墨同时倒吸一口凉气!目光死死盯住那半片残玉!曹!又是曹!结合那封被截获的密信和完整的玉珏……这几乎是不容辩驳的铁证!
刘宏拿起那半片残玉,指尖感受着那温润却冰冷的触感,以及边缘断裂处的锋利。他将残玉与御案上另一个锦盒中——那枚在德阳殿偏殿摔碎后、史阿暗中收集回来的、同样带着半个“曹”字的玉珏碎片——放在一起。断裂的纹路,残缺的字形,在灯光下,竟然……隐隐吻合!
“呵……” 一声冰冷到极致的轻笑,从刘宏喉间溢出。他拿起那枚三棱箭簇,指尖摩挲着上面那个模糊的“工”字印记,又看了看那诡异的黄铜琉璃镜筒,最后,目光落在那两片几乎能拼合在一起的残玉上。所有的线索,所有的证据,如同散落的珠子,被一条名为“背叛”的毒线,彻底串了起来!
“将作监……关防图……军械……还有这等窥天之眼……” 刘宏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地底涌动的岩浆,蕴含着焚毁一切的怒火,“曹节老狗!朕待你不薄!你竟敢……竟敢如此!”
他猛地抬头,眼中再无半分白日在太庙时的仁君光辉,只剩下冰冷的、如同实质的杀意:“卢植!”
“臣在!” 卢植心头剧震,立刻躬身。
“此箭簇上的‘工’字印记,给朕查!将作监内,所有经手过此类三棱箭簇锻造的工匠、吏员,给朕一个不漏地筛!凡有可疑者,严加讯问!朕倒要看看,是谁的爪子,敢伸向朕的武库!” 刘宏的语气斩钉截铁。
“诺!臣定当彻查!” 卢植沉声应命。
“陈墨!”
“臣在。” 陈墨上前一步,依旧沉静。
“此物,” 刘宏拿起那个黄铜琉璃镜筒,目光幽深,“匪夷所思,闻所未闻。其琉璃打磨之精,远超寻常。此等技艺,绝非鲜卑蛮荒之地可有!给朕查!洛阳城内,乃至天下,何处有能工巧匠可制此物?此物原理为何?可能仿制?可能破解?” 他眼中闪烁着一种对未知技术的警惕和渴望交织的光芒。
陈墨接过镜筒,入手沉重冰凉。他仔细端详着那光滑如水的琉璃镜片和内部精巧的黄铜套筒结构,眉头微蹙,眼中也露出了罕见的凝重和思索之色。“陛下,此物……似暗合墨家‘取影窥远’之遗意,然其精巧,匪夷所思。臣需时间参详。至于工匠……如此琉璃磨制之术,或与西域胡商有关,亦或……是某些隐世秘传?”
“查!” 刘宏只有一个字,“不惜代价!此物若落于敌手,我军动向将无所遁形!后患无穷!”
“臣领旨!” 陈墨肃然应诺。
刘宏的目光最后落在夏育身上,那刺骨的杀意略微收敛,但依旧冰冷:“夏育,你此番立下大功,擢升之事,待皇甫将军回朝后一并论功行赏。今日之事,所见所闻,出此殿门,烂在肚子里!”
“臣!谨遵圣谕!万死不辞!” 夏育单膝跪地,声音铿锵。
刘宏挥了挥手。卢植、陈墨、夏育三人躬身告退。清凉殿内,只剩下刘宏一人,以及御案上那几样无声诉说着背叛与阴谋的证物。灯火将他的身影长长地投射在冰冷的金砖地上,孤峭而充满压迫感。
他走到窗边,推开雕花的窗棂。清凉的夜风涌入,带着南宫花园里草木的清新气息。远处宫墙的阴影下,点点灯火如同鬼火般闪烁。那是宦官们居住的掖庭方向。
“天佑炎汉?” 刘宏望着深邃的夜空,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毫无笑意的弧度,低声自语,“内鬼不除,毒瘤不净,这天佑……从何谈起?”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宫阙,锁定了掖庭深处那座最奢华庭院的方向。曹节……还有那些藏在阴影里的“玄蜂”、“地龙”……你们的末日,该到了。
而此刻,在掖庭那片被高墙深院隔绝的、属于宦官们的阴暗世界里,一个惊人的消息如同瘟疫般悄然蔓延开——负责为曹节秘密饲养信鸽、传递消息的小黄门福安,被人发现淹死在浣衣局后院的深井里!捞上来时,尸体已经泡得发白肿胀,但眼尖的人发现,他那死死攥紧的拳头里,似乎……攥着半片被打磨得异常光滑的、透明的琉璃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