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涿郡以北,广袤的荒原如同一块被冻僵的、灰黄色的巨大画布。去岁残留的枯草被凛冽的朔风扯碎,打着旋儿飘向铅灰色的天空。地面上,泥泞尚未完全冻结,马蹄踏过,溅起带着冰碴的黑泥。空气中弥漫着刺骨的寒意和牲口粪便混合着铁锈的粗粝气息。这里远离了渔阳冲天的烽烟和檀石槐金狼旗的阴影,却依旧被战争的阴云死死笼罩。

一座临时垒起的土黄色将台,矗立在荒原中央一处稍高的土丘上。台顶,一面玄底金字的“汉”字大纛在朔风中猎猎狂舞,发出沉闷的“啪啪”声。刘宏裹着一件厚重的玄色狐裘,站在将台边缘,冕旒早已摘下,露出略显苍白却线条紧绷的脸。他身后,只跟着卢植、陈墨以及几名沉默如岩石的羽林亲卫。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锁定着将台下方那片肃杀的、正在集结的巨大方阵。

寒风如刀,刮过刘宏裸露的脖颈,他却浑然不觉。掌心紧紧攥着一个冰冷的黄铜暖炉,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渔阳陷落的耻辱,卢植粮道被截的危机,尤其是史阿截获的那封染血密信和碎裂的“曹”字玉珏带来的刺骨寒意,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皇甫嵩的主力,是他手中仅存的、能撕破这重重阴霾的利剑!这柄剑,必须足够锋利,足够坚韧!

将台之下,是两千羽林新军!

他们如同两千尊由钢铁和意志浇铸而成的雕像,在呼啸的寒风中肃然挺立。不同于寻常汉军,他们身披的是陈墨改良的“镶铁札甲”——主体是坚固的黑色札甲,但在胸腹、肩肘、后心等要害处,镶嵌着大块打磨光滑、泛着冷硬乌光的精铁护板!铁片边缘被打磨成流畅的弧度,与下方的皮革甲衬铆接在一起,在昏沉的天光下,勾勒出沉重而强悍的轮廓。尤其是胸前那整块的弧形铁质护心镜,光可鉴人,映照着荒原的苍凉,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头盔是特制的覆面兜鍪,只露出冷硬的下颌和一双双在面甲缝隙后闪烁着狼一般光芒的眼睛。他们左手持一人高的包铁大橹(大盾),右手拄着寒光闪闪的加长环首刀,刀柄缠绕着防滑的麻绳。腰悬弩匣,里面插着十支精铁三棱箭簇的弩矢。背后,是折叠好的、需要两人协作才能快速架设的强弩——正是马城立下奇功的腰张弩!整个军阵,没有任何杂音,只有甲叶在寒风中偶尔摩擦发出的细微“嚓嚓”声,以及战马压抑的响鼻。一股凝练到极致的肃杀之气,如同无形的寒潮,从这钢铁方阵中弥漫开来,甚至压过了荒原上呼啸的风声。

虎贲中郎将皇甫嵩,此刻就站在方阵最前方的一辆特制的、加高加固的指挥战车上。他同样身披镶铁札甲,外罩一件猩红的战袍,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虬髯戟张,眼神锐利如鹰,手中紧握着一杆碗口粗细、顶端飘扬着赤红色令旗的巨型棨戟。他没有看将台,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眼前的钢铁丛林,一股铁血与自信的气息,从他身上磅礴而出。

“呜——呜——呜——”

低沉雄浑的牛角号声,三长两短,撕裂寒风,在荒原上回荡!

如同沉睡的巨兽被唤醒!整个羽林新军方阵,瞬间“活”了过来!

“起阵——长蛇!” 皇甫嵩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手中的赤红旗棨戟猛地向前方斜指!

轰隆!轰隆!轰隆!

沉闷而巨大的声响如同大地深处的闷雷!只见军阵后方,数十辆特制的、加装了厚重木盾和铁皮蒙护的武刚车,在健牛的拉动和士卒的推动下,缓缓向前移动!这些移动的堡垒迅速在方阵外围形成一个松散的、带有缺口的巨大弧形!这是“蛇身”的骨架!

与此同时,方阵内部开始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变阵!

“橹卫!前突百步!结龟甲!” 皇甫嵩的旗语挥动,传令兵嘶声复述。

位于最前列的三百名橹卫(重盾兵),闻令而动!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声杂音!沉重的包铁大橹被猛地提起,动作整齐划一!他们踏着沉稳而有力的步伐,轰!轰!轰!如同移动的城墙,从方阵中脱离,向前踏出整整一百步!然后,在军官短促的口令下,第一排橹兵猛地蹲下,将大橹下端狠狠杵入冻土!第二排将橹架在第一排橹的上缘!第三排再架其上!瞬间,一道由三层巨大橹盾叠加而成的、密不透风的“龟甲”盾墙,如同钢铁堤坝般横亘在荒原之上!盾牌间隙,一支支闪烁着寒光的环首刀如同毒蛇的獠牙,蓄势待发!

“弩锋!前出!踞橹!” 皇甫嵩的棨戟再挥!

紧随橹卫之后,五百名身背腰张弩的弩兵,如同轻盈而致命的猎豹,从橹卫留出的通道中迅速前插!他们越过“龟甲”盾墙,在距离盾墙五十步处猛地停下!动作迅捷如电!脚踏环卡死,腰钩扣紧腰带,沉重的腰张弩瞬间架起!冰冷的弩臂架在橹卫特意在盾墙上缘留出的射击凹槽内,精铁箭簇透过望山,死死锁定前方空旷的荒原!整个过程,从移动到就位,再到张弦瞄准,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沓!

“锋矢!左右翼!展开!” 命令再下!

原本位于方阵中后部的骑兵动了!近千名羽林骑士,如同两股黑色的铁流,从方阵两翼奔腾而出!他们没有像寻常骑兵那样散开冲锋,而是保持着严整的队列,在距离本阵约两百步的侧翼展开!战马喷着白气,骑士们控缰如臂使指,手中的长矛斜指苍穹,腰间的环首刀随时准备出鞘!他们如同长蛇昂起的、蓄势待发的两颗毒牙,又如同张开的两翼,牢牢护住了中央弩阵和橹阵的侧后方!

“车垒!合围!” 皇甫嵩最后一声暴喝!

后方那数十辆缓慢移动的武刚车,骤然加速!在健牛的低吼和士卒的号子声中,轰隆隆地填补到橹卫“龟甲”盾墙的两侧和后方!厚重的车体互相靠拢、连接,巨大的木盾竖起,缝隙处迅速用备好的巨木和铁蒺藜封堵!短短半盏茶的功夫,一个以武刚车为“骨”、橹卫盾墙为“皮”、弩兵踞守为“牙”、骑兵两翼策应为“爪”的、近乎完美的防御兼反击战阵——“长蛇阵”,如同一条盘踞在大地之上的钢铁巨蟒,昂首吐信,显露出它狰狞而致命的獠牙!

整个变阵过程,快!准!狠!近两千人的庞大队伍,在皇甫嵩的旗号指挥下,如同一个精密的、被赋予了生命的钢铁巨人!各部衔接天衣无缝,移动轨迹清晰明确,最终落位精准无误!从开始的静默方阵,到完成这攻防一体、杀气腾腾的长蛇战阵,耗时之短,动作之协调,纪律之严明,让将台上所有目睹这一切的人,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脊椎直冲天灵盖!

刘宏死死攥着冰冷的铜暖炉,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他胸膛剧烈起伏,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激动!看着下方那在寒风中巍然不动、散发着冲天杀气的钢铁巨阵,看着皇甫嵩如同战神般屹立在指挥战车上挥舞令旗的身影,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他的头顶,瞬间冲散了连日来积压在心中的阴霾和刺骨的寒意!

“好!好!好一个长蛇阵!” 刘宏猛地向前一步,几乎要踏出将台边缘,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带着一种近乎宣泄般的畅快,响彻在寒风呼啸的将台上空:“变阵如臂使指,静如山岳,动如雷霆!此真——虎贲也!”

“虎贲!虎贲!虎贲!”

刘宏的声音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将台下羽林新军压抑已久的铁血豪情!两千个喉咙里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席卷过荒原,震得枯草伏地,震得将台微微颤抖!士兵们用手中的刀柄、矛杆,奋力敲击着盾牌和胸甲!

铿!铿!铿!铿!

沉重而整齐的金铁交鸣声,伴随着震天的怒吼,汇聚成一股无坚不摧的磅礴气势!这是力量的宣泄!是信心的宣告!更是对即将到来的血战的渴望!

皇甫嵩立于战车之上,猩红披风在狂风中烈烈飞舞。听着这震耳欲聋的“虎贲”之声,看着眼前这支由他亲手操练、已然脱胎换骨的钢铁之师,一股滚烫的豪情如同熔岩般在胸中奔涌!他猛地将手中赤红旗棨戟高高举起,指向苍穹!

“演武——锋矢突击!目标——前方土丘!杀!”

呜——!凄厉而短促的进攻号角如同裂帛般响起!

“杀——!”

橹卫盾墙之后,早已蓄势待发的锋矢骑兵,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爆发!近千名骑士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在骑士的驾驭下,如同离弦之箭,瞬间将速度提升到极致!他们没有散乱冲锋,而是保持着严整的楔形冲击阵型!最前方的骑士放平了加长的骑矛,矛尖在昏沉的天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寒光!后面的骑士则抽出了腰间的环首刀!钢铁的洪流卷起漫天枯草和冻土,如同一条狂暴的黑色巨蟒,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直扑将台前方约一里外、作为假想敌标记的一座低矮土丘!

马蹄声如同密集的闷雷,敲打着大地,也敲打在每一个观演者的心头!那速度!那冲击力!那整齐划一的动作!即使知道是演习,将台上不少人依旧感到一股窒息般的压迫感!

“弩阵——三连速射!覆盖土丘左翼!” 皇甫嵩的旗语精准而冷酷!

几乎在骑兵冲锋的同时,“龟甲”盾墙后方的弩阵指挥官也发出了怒吼:“目标!土丘左翼!三矢连发!放!”

嘣嘣嘣嘣嘣——!

一阵比马城之战更加密集、更加急促、如同暴雨敲打铁皮屋顶般的恐怖弦鸣,瞬间压过了冲锋的马蹄声!五百架腰张弩同时激发!滑轮组赋予了它们惊人的射速!第一波箭雨刚刚离弦,弩兵们便以令人目眩的速度脚踏张弦、装填箭矢、再次扣动悬刀!

嗡——!

一片由精铁三棱箭簇组成的死亡乌云,带着撕裂空气的刺耳尖啸,后发先至!如同长了眼睛般,精准地覆盖了土丘左侧一片方圆数十步的区域!箭矢深深钉入冻土,发出沉闷的“咄咄”声,溅起一片片土屑!密集的程度,足以将那片区域内的任何生物瞬间扎成刺猬!这是在为冲锋的骑兵清扫侧翼的“敌军”!

骑兵锋矢没有丝毫停顿!他们如同训练过千百次一般,在弩箭覆盖的瞬间,阵型微微向右翼倾斜,完美地避开了己方的死亡箭雨,速度不减,毫厘不差地擦着那片被箭雨覆盖的区域边缘,如同烧红的刀子切入黄油,狠狠“撞”上了土丘的右翼!

虽然没有真实的敌人,但骑兵冲击的威势依旧骇人!骑矛狠狠刺入冻土,环首刀凌空劈斩!烟尘弥漫!土石飞溅!整个土丘仿佛都在铁蹄的践踏和刀矛的劈砍下颤抖!

“橹卫!车垒!交替前移!压上!” 皇甫嵩的指挥毫不停歇!

随着他的命令,那如同钢铁堤坝般的“龟甲”盾墙动了!橹卫们保持着盾阵的严密,迈着沉稳的步伐,轰!轰!轰!如同移动的山峦,开始向前推进!后方的武刚车阵也紧随其后,车轮碾过冻土,发出沉闷的声响!整个长蛇阵的“蛇身”,开始随着锋矢的突击,向前蠕动、绞杀!

“锋矢回旋!掠袭敌后!” 皇甫嵩的棨戟在空中划出一个凌厉的半圆!

刚刚在土丘上“肆虐”一番的骑兵锋矢,闻令如同最精密的机械,没有丝毫恋战!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整个楔形阵型在高速冲锋中完成了一个流畅而不可思议的原地回旋!马蹄带起大片的泥土,骑士们在马背上灵活地操控着战马,阵型丝毫不乱!回旋完成的骑兵,如同黑色的旋风,沿着土丘的侧后方,开始了高速的掠袭!马刀挥舞,模拟着砍杀溃逃的“敌军”!

整个演练过程,快如闪电,动如雷霆!攻守转换行云流水,步、弩、骑协同配合得天衣无缝!长蛇阵的“蛇头”(骑兵)撕咬,“蛇牙”(弩阵)噬毒,“蛇身”(橹卫、车垒)绞杀!如同一台精密而高效的战争机器,将暴力与纪律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将台上,除了呼啸的风声和震耳欲聋的演练声响,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震撼!卢植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陈墨则紧紧盯着那些在演练中发挥出惊人威力的腰张弩,脸上依旧是那副沉静的表情,但紧抿的嘴角却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刘宏的呼吸早已变得粗重,攥着暖炉的手心全是汗水。他看着下方那支在皇甫嵩指挥下如臂使指、攻无不克的铁军,看着那森严的阵列、那恐怖的弩矢、那狂暴的骑兵,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和底气,如同汹涌的潮水,冲垮了他心中积压的阴郁!有了这支虎贲,何惧檀石槐铁骑?何愁内鬼作祟?

“好!皇甫将军!练得好兵!” 刘宏猛地转身,眼中燃烧着炽热的光芒,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有此强军,朕心甚慰!北疆之耻,必以胡虏之血洗刷!朕要……”

他的豪言壮语尚未说完,一个急促而带着风尘气息的声音,猛地从将台后方传来,打断了他!

“报——!陛下!皇甫将军!马城急报!”

一名满身尘土、脸上带着刀疤的传令兵,在羽林亲卫的带领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上将台。他手中紧紧攥着一支带着血污的箭矢,和一个用油布包裹的细长物件。

“马城?” 刘宏和皇甫嵩同时皱眉。马城不是刚击退了一股游骑吗?

传令兵单膝跪地,双手将箭矢和油布包高高捧起,声音嘶哑而急促:“禀陛下!将军!夏育校尉率部死守马城,依仗新式腰张弩,大破鲜卑游骑一部,斩首三百余级!缴获敌旗一面!” 这原本是捷报,但他的声音却没有任何喜悦,反而充满了惊疑和凝重,“然……打扫战场时,发现敌军所用箭矢……异常!夏校尉命末将火速呈送陛下与将军!请过目!”

异常?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支箭上。刘宏一把抓过箭矢。入手沉重,箭杆粗糙,尾羽杂乱。但当他的目光落在箭簇上时,瞳孔骤然收缩!

三棱铁簇!形制规整,棱角分明,打磨精细,带着冰冷的金属光泽!这工艺……这风格……与陈墨督造、此刻正在下方弩兵手中大放异彩的精铁弩矢箭头,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尺寸略小,更适合骑弓使用。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沿着刘宏的脊椎爬升!马城之战,夏育用陈墨的弩射杀了鲜卑人。而现在,鲜卑人射向汉军的箭,竟然也装着汉地官坊精工打造的三棱铁簇?这绝不是缴获那么简单!数量对不上!工艺指向性太强!

“箭头……底部……” 传令兵喘息着补充。

刘宏猛地将箭矢翻转,凑近眼前。在靠近箭羽的根部,一个极其微小的、用利器刻上去的印记,在昏沉的光线下隐约可见。那印记模糊扭曲,但依稀能辨认出,是一个残缺的、笔划生硬的——“工”字!像是某种潦草的标记,又像是……某种不完整的符号!

轰!

刘宏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洛阳!将作监!工坊!内鬼!那封密信!曹节的玉珏!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有人,在源源不断地将汉军的精良武器,输送给鲜卑人!甚至可能……连制造这些武器的工匠,都受到了胁迫或控制!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闪电,射向远方荒原的尽头!那里,是渔阳的方向,是檀石槐金狼旗飘扬的地方!更是背叛滋生的巢穴!

“还有此物!” 传令兵又将那个油布包裹的细长物件呈上,“是在一具穿着金狼亲卫皮甲的鲜卑百夫长尸身怀中发现!夏校尉说……此物诡异,从未见过!”

刘宏强压着翻腾的心绪,扯开油布。里面是一个约一尺长的圆筒,通体由黄铜打造,入手沉重。两端镶嵌着透明的、打磨得异常光滑的琉璃片(水晶)。筒身还带着几道新鲜的刀痕和暗褐色的血污。

“这是何物?” 皇甫嵩也凑了过来,浓眉紧锁。

刘宏下意识地将眼睛凑近圆筒一端较小的一块琉璃片,望向远处……

下一刻!

他如同被蝎子蜇了一般,猛地将圆筒从眼前移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就在刚才那一瞬间,透过这诡异的圆筒,他清楚地看到了至少五里之外、一处沙丘上随风摇曳的几丛枯草!那细节,那清晰度,仿佛近在咫尺!

千里镜?!不!这时代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但这效果……刘宏的心瞬间沉入了无底深渊!鲜卑人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如果檀石槐的亲卫队装备了此物……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汉军的一举一动,可能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皇甫嵩的行踪……卢植粮队的位置……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恐惧,瞬间攫住了刘宏的心脏!比得知渔阳陷落更加刺骨!技术!这是超越时代认知的窥视之眼!它的出现,比内鬼通敌更加致命!是谁?是谁将这种东西送到了檀石槐的手中?!

“陛下?” 卢植和陈墨都察觉到了刘宏的异常,担忧地开口。

刘宏没有回答。他死死攥着那枚冰冷的、染着敌我双方鲜血的异常箭矢,又看了看手中那诡异的黄铜圆筒。掌心被箭簇的棱角硌得生疼,却远不及心中那被背叛和未知技术带来的寒意刺骨。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下方那依旧杀气腾腾、演练正酣的钢铁军阵。新军已成虎贲,锋芒毕露。然而,这锋芒所指之处,那黑暗中的敌人,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阴险,更加……深不可测。

“查!” 刘宏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和决绝,打破了将台上死寂的震撼,“给朕挖地三尺!查清箭头来源!查清此物来历!凡有牵扯者……”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支三棱箭簇上模糊的“工”字印记,又掠过手中那冰冷的黄铜圆筒,一字一顿,如同淬毒的冰凌:

“断其爪牙,碎其根基!朕要这吃里扒外的东西,连皮带骨,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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