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棋牌室”里那个熬红了眼、依旧精神亢奋地与空气斗智斗勇的萧彻,沈言揉着酸痛的脖子,心头的悔意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再这样下去,不仅那几个可怜的小太监宫女要熬出人命,萧彻自己的身体也扛不住啊!这哪是放松,分明是自虐!
不行!必须采取强制措施!
沈言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和决然。
他悄悄退了出去,找到守在外间、同样一脸菜色的王德海。
“王公公,”沈言压低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去太医院,找张院判,就说……就说我连日奔波,心神不宁,难以安寝,要一剂温和、见效快的安神汤药。记住,要‘温和’、‘见效快’!”
王德海何等机灵,看看棋牌室的方向,再看看沈言眼底的担忧和坚决,瞬间心领神会。
老脸上顿时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连连点头:“老奴明白!老奴这就去!公子放心,张院判最是稳妥!”
很快,一碗散发着淡淡草药清香、看似普通的“安神汤”被王德海亲自端了进来。
沈言接过,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端着碗走向依旧沉浸在“破案”中的萧彻。
“陛下,”沈言的声音放得又软又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夜深了,您看,我们都玩了两天了,您也累了,先喝碗梨汤润润喉,歇息片刻再继续也不迟?” 他将汤碗递到萧彻唇边,眼神清澈,带着满满的担忧。
萧彻正被一个“逻辑死结”卡住,烦躁不已,闻言抬头,对上沈言那双盛满心疼的眸子,心头一软。
再闻那汤药气息平和,想着是自家宝贝的心意,便也没多想,就着沈言的手,几口便将那碗“梨汤”饮尽。
“嗯,清晏有心了。”萧彻放下线索纸条,揉了揉眉心,确实感到一丝疲惫涌上。
他伸手想将沈言揽入怀中,却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意识像被温水包裹,迅速模糊下去。
他最后看到的,是沈言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表情。
“陛……”话未说完,萧彻高大的身躯便软软地向旁边倒去。
沈言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却被他沉重的分量带得一个趔趄。
他尝试着弯下腰,手臂用力,想给自家夫君来个充满爱意的公主抱——
一次,没抱起来。
两次,萧彻纹丝不动。
三次,沈言憋红了脸,差点闪了腰。
沈言:“……” 平时被抱着不觉得,这男人也太沉了吧!一身腱子肉果然不是白长的!
无奈,沈言只能放弃这不切实际的浪漫想法,求助地看向外面。
王德海立刻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侍卫悄无声息地进来,几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将已经陷入深度睡眠的帝王抬了起来,像抬一件稀世珍宝般,稳稳当当地送回了乾元殿的龙榻上。
看着萧彻躺在熟悉的龙榻上,呼吸均匀绵长,眉宇间因熬夜和游戏挫败感带来的戾气消散无踪,只剩下沉睡的安宁,沈言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坐在床沿,细心地为萧彻掖好被角,手指轻轻拂过他微蹙的眉心,动作温柔得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睡吧,好好睡一觉。”沈言低声呢喃,俯身在他唇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看着爱人沉睡的容颜,沈言心中一片柔软。
虽然手段有点“卑鄙”,但为了他的身体,值得。
掖好被子,沈言站起身,对守在一旁的王德全低声道:“陛下醒了,就说我在御书房。” 他顿了顿,补充道,“若有人求见陛下,非十万火急军情,一律挡回去,就说陛下……昨夜批阅奏折至深夜,需要休息。”
“是!老奴遵旨!”王德海恭敬应下,看着沈言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钦佩。
公子这是要替陛下处理朝政啊!
沈言转身,脚步沉稳地走向御书房。
殿内烛火通明,巨大的紫檀木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沈言没有半分犹豫,径直走到御案后,在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椅上坐下。
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还好,萧彻以前批阅奏折时,从不避讳他,甚至会兴致勃勃地教他如何从字里行间揣摩臣子心思,如何辨别真伪,如何权衡利弊,如何用朱笔批下最合适的处置意见。
那些教导,此刻清晰地回响在脑海中。
沈言拿起最上面一份奏折,展开。
是木伦道关于春汛的汇报。
他凝神细看,回忆着萧彻处理类似事务的流程,思索片刻,提笔蘸了朱砂,在奏折空白处写下批语:“着令工部员外郎李岩即刻前往督办河工加固事宜,户部拨银十万两以资工用,令其五日一报,不得延误。钦此。” 字迹虽不如萧彻的遒劲,却也端正清晰,条理分明。
一份又一份,沈言全神贯注地投入其中。
处理民生请安的奏折,他语气温和,带着抚慰;批阅弹劾官员的本章,他仔细甄别,不偏不倚;看到边关将领请求增拨军械粮草的急报,他更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反复确认库存和调拨路线,力求稳妥周全。
时间在笔尖沙沙声中悄然流逝。
烛火摇曳,将沈言伏案工作的侧影拉长,投映在御书房高大的墙壁上。
他时而蹙眉沉思,时而提笔疾书,神情专注而沉静,褪去了平日里的娇憨跳脱,展现出一种沉稳干练、令人心折的气度。
御书房内弥漫着墨香和一种肃穆沉凝的气氛。
王德海轻手轻脚地进来添了两次茶水,每次看到宸君那专注批阅奏折的身影,都忍不住在替萧彻开心。
不知过了多久,沈言终于批阅完最后一本紧要的奏折,放下朱笔,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感觉肩颈都有些僵硬了。
他刚端起茶杯想喝口水润润嗓子,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沙哑、却隐含一丝危险笑意的声音:
“清晏……替朕批阅奏折,辛苦了。”
沈言手一抖,茶水差点洒出来。
他猛地回头,只见萧彻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御书房门口。
他只穿着寝衣,外面随意披了件玄色外袍,墨发披散,显然是刚醒不久就直接过来了。
他斜倚着门框,双手抱胸,深邃的眼眸正似笑非笑地凝视着他,那眼神……让沈言心头警铃大作!
“陛……陛下醒了?”沈言放下茶杯,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睡得可好?我只是见陛下辛苦,想替陛下分忧……”
“分忧?”萧彻慢悠悠地踱步进来,带着强大的压迫感,一步步逼近御案。
他的目光扫过桌上那摞批阅妥当、摆放整齐的奏折,又落回沈言脸上,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清晏分忧的方式……真是别具一格。”
他停在御案前,微微俯身,双手撑在案上,将沈言困在他与龙椅之间。
温热的呼吸带着龙涎香的气息拂在沈言脸上。
“那碗‘梨汤’……”萧彻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效力可真是不俗。朕睡得……甚是安稳。”
沈言:“……” 完了!秋后算账来了!他就知道瞒不过!
看着沈言瞬间心虚闪躲的眼神和微微泛红的耳根,萧彻眼底的笑意更深,也更深沉。
他伸出手,指腹轻轻抚过沈言因长时间握笔而有些发红的指尖,动作暧昧而缓慢。
“清晏替朕批阅奏折,劳苦功高。”萧彻的指尖顺着沈言的手腕缓缓上移,带来一阵阵酥麻的痒意,“朕该如何……好好‘犒赏’你呢?”
“不……不用犒赏!”沈言想抽回手,却被萧彻更紧地握住,整个人几乎被他圈在怀里,“为陛下分忧是我的本分!” 他赶紧表忠心。
“哦?本分?”萧彻挑眉,另一只手忽然拿起沈言刚刚批阅过的一份奏折,正是那份关于春汛的。
他扫了一眼上面清秀的朱批,点点头:“批得不错,条理清晰,处置得当。”
沈言刚松了口气,却听萧彻话锋一转:
“不过……”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灼灼地盯着沈言,“清晏既然有精力替朕处理朝政,想必昨夜在椅子上蜷缩一夜的‘腰伤’,也大好了?”
沈言心里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狡辩,萧彻已经俯身,薄唇贴着他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地宣布了他的“犒赏”:
“那正好。朕睡得太多,现在精神正好。” 他的手臂猛地收紧,将人从龙椅上捞起,打横抱起!
“清晏‘照顾’朕辛苦了,现在……该朕好好‘照顾’你了。”
“我们回寝殿,好好探讨一下……关于‘梨汤’的剂量问题,以及……”萧彻抱着怀中惊呼出声的人儿,大步流星地朝殿外走去,留下的话语在空旷的御书房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和浓浓的占有欲。
“如何让朕的清晏,在床上也能像批阅奏折一样……精力充沛!”
沈言:“!!!” 救命!他腰还没好利索啊!这“犒赏”他不要行不行?!
被萧彻抱着走向寝殿的路上,沈言内心哀嚎:失策啊!天大的失策!下什么安眠药!就该让他熬!熬到他自然睡过去为止!现在好了,羊入虎口!还是精力充沛、憋了一肚子“火”的猛虎!
他试图挣扎:“陛下!奏折还没批完!还有……”
萧彻低头堵住他的嘴:“不急,明日你继续批。”
沈言:“……”
萧彻看着怀中人羞愤交加又无可奈何的模样,萧彻心情大好。
批阅奏折的贤惠样子固然迷人,但此刻这炸毛小猫的样子更让他心痒难耐。
拿安神药说是梨汤?呵,小东西胆子不小!必须“严惩”!至于“严惩”的方式……萧彻唇角勾起危险的弧度,脚步更快了。
· 嗯,用“精力充沛”的方式探讨“安神汤”问题,很合理。
王德海正欣慰于公子的贤惠能干,畅想着帝后和谐、共同理政的美好未来,就看到陛下抱着公子,那姿势非常引人遐想,从御书房大步出来,直奔寝殿而去……
王德海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默默转身,吩咐下去:“备热水……嗯,多备些。还有……让太医院再备点舒筋活络的药膏,要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