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狼人请睁眼。”
随着担任“上帝”的小太监刻意压低、带着几分紧张的声音响起,“棋牌室”内烛火摇曳,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而诡秘。
围坐在一张宽大矮几旁的几人,除了沈言和几名精心挑选出来、胆子稍大的宫女太监外,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端坐在主位、面沉如水的帝王——萧彻。
萧彻手中捏着一张绘制着狰狞狼头图案的卡牌,眉头紧锁,深邃的眼眸扫过周围闭着眼的众人,试图从那一张张看似平静的脸上捕捉到一丝端倪。
然而,这对他而言,比揣摩朝堂上那些老狐狸的心思似乎还要难上几分。
“狼人请杀人。”小太监的声音再次响起。
萧彻的目光在闭眼的沈言脸上停顿片刻,他总觉得自家宝贝闭眼时嘴角那点笑意有点可疑,最终犹豫地指向了旁边一个低着头、看起来最无害的小宫女。
“狼人请闭眼……预言家请睁眼。”
几轮身份轮转,发言环节开始。
轮到萧彻发言时,他努力回想着沈言之前讲解的规则——分析疑点、伪装身份、拉拢队友……然而,他甫一开口,那惯于发号施令、带着不容置疑威压的语气,立刻暴露了身份。
“朕……咳,朕认为,此人行迹可疑,眼神闪烁,必是狼人无疑!” 萧彻指着之前被他“杀”掉的小宫女,语气斩钉截铁,帝王威仪不自觉流露。
众人:“……” 陛下,您这发言……也太像悍跳的狼了吧?
毫无悬念地,在接下来的投票环节,萧彻被全票投出局。
“陛下……您……您被票死了。”小太监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宣布。
萧彻:“……”
他捏着那张代表“死亡”的灰色卡牌,脸色比那卡牌还要黑沉几分。
这已经是他今晚第六次被“杀死”了!从“村民”到“预言家”再到“猎人”,无论抽到什么身份牌,他几乎都是第一个出局的那个!
沈言明明把规则掰开揉碎讲了好几遍,甚至在他第一次抽到“女巫”时,沈言还偷偷使眼色提示他用药救人,虽然救错人了,可结果依旧惨不忍睹。
沈言看着自家男人那张俊脸黑得能滴出墨来,努力憋着笑,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一丝丝歉意。
他刚才拿着女巫牌,确实冒险救过萧彻一次,奈何狼人太狡猾,萧彻自己发言又太“耿直”,还是难逃一死。
又一局结束,狼人阵营再次获胜。
一个扮演狼人的小太监忍不住得意地笑出了声,显然完全沉浸在游戏的胜利中,一时忘记了旁边坐着的可是能掌握他生杀大权的帝王。
萧彻扶额,周身散发着低气压。
他能在朝堂上运筹帷幄,将那些心怀鬼胎的臣子玩弄于股掌之间;他曾于腥风血雨中弑父杀兄,踏着尸骨登上九五之尊;他自认心智谋略远超常人……怎么偏偏就玩不明白这小小的卡牌游戏?!
这简直是他人生中前所未有的滑铁卢!
沈言看着萧彻那副怀疑人生的样子,心疼又好笑地叹了口气。
他果断放下“狼人杀”的卡牌,转身从博古架上拿出另一个制作精美的木盒。
“陛下,这个可能更适合您。”沈言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叠装订好的、只有两三页纸的“剧本”,“我们来玩这个,‘剧本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任务,需要找出真相或者隐藏自己。”
沈言开始耐心地讲解“剧本杀”的规则,分发角色剧本。
这次的故事背景设定在一个世家大族的寿宴上发生了命案。
萧彻拿到的是一个表面敦厚、实则暗藏心机的世家家主的角色。
这一次,情况似乎有所好转。
“剧本杀”更像是在演绎一个故事,需要代入角色,分析线索,寻找逻辑破绽。
这似乎更接近萧彻擅长的领域——洞察人心,分析局势。
大家很快沉浸其中,围绕着线索和各自的“秘密”展开激烈的讨论和“表演”,玩得不亦乐乎。
萧彻也渐渐投入进去,他拉着沈言的手,指着剧本上某段关于家族秘辛的描写,低声询问:“清晏,此处他如此行事,动机何在?是否与那笔失踪的银两有关?” 他甚至将自己的剧本摊开给沈言看,皱着眉头分析其中可能的漏洞,神情专注得像在处理一份棘手的奏章。
时间在紧张刺激的推理和角色扮演中飞速流逝。
烛火摇曳,窗外早已是万籁俱寂的深夜。
宫女太监们开始哈欠连天,精力明显不济。
沈言也觉得眼皮越来越重,靠在舒适的软垫上,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只困倦的小鸡仔。
“陛下……夜深了,明日……” 一个胆子稍大的太监试探着开口。
“嗯?”萧彻正拿着一条“关键线索”的纸条,分析得入神,闻言头也不抬,只随意地挥了挥手,“困了的自去歇息。留下几个精神好的,陪朕把这案子破了!” 他的胜负欲被彻底点燃了!在“狼人杀”上丢的面子,他一定要在“剧本杀”里找回来!
“可是陛下……”沈言强撑着睡意,拉了拉萧彻的袖子,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该休息了……明日再玩好不好?” 他实在撑不住了。
“清晏乖,你先回乾元殿睡。”萧彻侧头,安抚性地亲了亲沈言的额头,语气温柔却不容置喙,“朕很快就好。” 说完,又立刻投入到与剩下几个“幸存者”的激烈讨论中,眼神锐利,精神奕奕,哪有半分困意?
沈言看着他那副“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架势,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被萧彻强行留下的几个太监宫女,眼皮打架,强撑着精神应付着帝王越来越细致、越来越刁钻的盘问,内心叫苦不迭。
而沈言也没离开,早已找了个宽大椅子的柔软角落里,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呼吸均匀地沉入了梦乡。
萧彻却仿佛不知疲倦。
他时而蹙眉沉思,时而起身在模拟的“案发现场”踱步,时而指着某个“嫌疑人”厉声质问完全代入了家主角色,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世界里,浑然不觉窗外天色已由浓黑转为深蓝,又渐渐透出鱼肚白。
直到清晨的第一缕微光透过窗棂,斜斜地照进“棋牌室”,落在沈言沉睡的脸上。
“嘶……”沈言被刺眼的光线和脖颈处传来的剧烈酸痛唤醒。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感觉全身骨头像散了架——蜷在椅子上睡了一整夜,这滋味比骑马赶路还难受!
他揉着酸痛僵硬的脖子,抬眼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清醒,心头涌上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后悔。
只见萧彻依旧精神抖擞地坐在主位上,手里捏着几张皱巴巴的线索纸条,正目光炯炯地盯着对面一个几乎要跪下的、扮演“嫌疑人”的小太监,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却依旧气势十足:
“说!你子时三刻究竟去了哪里?你袖口上的墨渍,与书房失窃账本上拓印的墨迹完全吻合!你还敢狡辩?!”
那小太监吓得面无人色,抖如筛糠,哪里还记得什么游戏剧本,只差没喊“陛下饶命”了。
而旁边仅剩的两个“玩家”,也是顶着硕大的黑眼圈,眼神呆滞,仿佛灵魂出窍。
沈言看着自家夫君那副因“输惨了”而彻底上头、甚至隐隐有些“魔怔”的样子,再想想自己酸痛的脖子和僵硬的腰背,长长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错了。
他真的错了。
他就不该把萧彻带进这个“棋牌室”的! 这哪是解闷?这分明是放出了一头沉迷游戏、不知疲倦的“凶兽”啊!
沈言的悔不当初的揉着快要断掉的脖子,沈言内心泪流成河:自作孽,不可活啊!让帝王玩桌游?这简直是给老虎喂了兴奋剂!
他看着萧彻那熬了一夜依旧神采奕奕甚至还有点亢奋的侧脸,再看看那几个快被“审”崩溃的可怜太监,心里默默点蜡。
雪团,救命!有没有“一键清除游戏记忆”的功能?积分好商量!
萧彻完全没意识到天亮了,也没注意到自家宝贝醒了。
他正沉浸在破解“谜案”的巨大成就感边缘——只差一点!他就能揪出这个“内鬼”了!
· 朝堂?奏章?那是什么?有找出真凶重要吗?他萧彻,绝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 至于那几个快晕过去的“玩家”……嗯,就当是御前抗压训练了!很合理。
幸存的小太监内心oS:陛下!求求您了!小的招了!小的就是凶手!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求您让小的去睡觉吧!小的感觉下一秒就要原地飞升了!
旁边的小宫女眼神放空,大脑一片空白,只想问: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在这里陪陛下玩这个比宫规还难懂的游戏?
王德海照例清晨来请陛下上朝,推开乾元殿寝殿的门——空无一人!
问了一圈,才惊闻陛下和娘娘竟在“棋牌室”待了一整夜!王德海冲到棋牌室外,听着里面陛下那中气十足的“审问”声,眼前一黑:完了!陛下被公子带的“玩物丧志”了!这要是传出去……
他当机立断,封锁消息!同时急召太医在偏殿候着——给那几个快不行的小太监宫女,还有脖子快断了的宸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