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沈言在宽大柔软的龙床上醒来时,身边的位置早已空了,只余下淡淡的龙涎香气息和微微凹陷的枕痕。
萧彻勤政,天未亮便已起身去上早朝,处理积压的政务。
沈言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浑身筋骨都透着一种被彻底舒展后的慵懒酸软,倒是没有昨日那种剧烈的酸痛感了。
他唤来阿萦伺候梳洗,换了身轻便舒适的常服,随意用了些早膳,心思便飘向了宫苑那片宁静的水域——晏清湖。
“阿萦,随我去晏清湖走走。”沈言起身,脚步轻快。
“是,娘娘。”阿萦连忙跟上,心里却有些嘀咕:娘娘怎么一回来就对那湖边的大柳树念念不忘?
晏清湖畔,微风拂过,带来湿润的水汽和草木的清新。
湖面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和岸边垂柳的婀娜身影。
沈言径直走向那棵熟悉的大柳树。
它依旧枝繁叶茂,巨大的树冠如华盖,低垂的枝条几乎触及水面,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苍翠。
他站在树下,仰头望着那虬结的树干和随风轻摆的柳条。
【系统,扫描这棵树。】沈言在心中默念。 熟悉的、只有他能感知到的微弱波动扫过柳树。 【目标:古柳树。状态:健康。能量波动:微弱稳定。空间坐标锚点:锁定(状态:休眠\/安全)。警告:强行解析或激活核心代码可能导致锚点不稳定及未知风险。建议:维持现状。】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和上次检测的结果几乎一模一样。
沈言的目光落在“强行解析或激活核心代码可能导致锚点不稳定及未知风险”那一行字上,心头微沉。
他想起了雪团那严肃的警告,以及那个关于“消失”的可怕假设。
要不要再试试?他内心挣扎着。
上次只是浅尝辄止,就差点……这次或许能更小心一点?万一……万一能找到一条安全的路径呢?回家的诱惑如同潘多拉魔盒,即使知道危险,也让人忍不住想去触碰。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粗糙的树皮。
冰凉的触感传来,仿佛在提醒他现实的冰冷。
脑海中闪过萧彻深邃的眼眸,闪过他昨夜在耳边低语的承诺,闪过乾元殿里温暖的床榻,闪过雪球那圆滚滚、没心没肺的身影……
强行破解的风险太大,后果他承担不起。
不仅是对他自己,更是对那个已经将他刻入骨血、视他为唯一归处的帝王。
他赌不起“万一”。
沈言的手缓缓从树皮上滑落,轻轻叹了口气,带着一丝释然,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这棵承载着他最大秘密的古树,像是做下一个无声的告别。
“算了,”他低声自语,仿佛是说给树听,也是说给自己听,“现在这样……也挺好。”
他转过身,脸上重新挂上轻松的笑意,对一旁安静等候、眼中带着一丝茫然的阿萦说:“走,阿萦,带我去湖心亭看看。好久没去了,不知道那里的荷花开了没有。”
阿萦虽然不明白娘娘对着柳树发呆又叹气是为何,但见她神色恢复如常,立刻开心地应道:“是呢娘娘!奴婢昨儿路过还瞧见,湖心亭那边的荷花开得可好了,粉粉嫩嫩的,还有好些莲蓬!”
主仆二人沿着蜿蜒的湖岸小径,向湖心亭走去。
离开了那棵带着秘密重压的柳树,沈言的心情似乎也随着开阔的湖面变得明朗起来。
他欣赏着沿途的景致,不时和阿萦说笑几句。
湖心亭建于碧波之上,九曲石桥相连。
亭子四周果然荷花开得正盛,碧绿的荷叶田田如盖,粉白相间的荷花亭亭玉立,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已然盛开,露出嫩黄的花蕊,清新的荷香随风飘散,沁人心脾。
沈言步入亭中,凭栏而立,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与美景。
阿萦则机灵地让随行的小太监去采几支新鲜的荷花和莲蓬来。
就在沈言沉浸在荷风送爽的惬意中时,石桥的另一端传来脚步声和低语。
原来是几位下朝后结伴在御花园散心的文臣,远远瞧见湖心亭中凭栏而立的清隽身影,认出是那位备受圣宠的“娘娘”,一时踌躇,不知该上前行礼还是回避。
沈言也看到了他们。
他如今身份特殊,早已习惯了这种目光。
他并未觉得不自在,反而对阿萦吩咐道:“去跟几位大人说,此处景致甚好,不必拘礼回避,各自赏玩便是。” 他并无意与这些朝臣寒暄,但也无需因自己的存在而扰了别人的雅兴。
阿萦领命前去传话。
那几位大臣闻言,远远地朝着亭中方向躬身行了一礼,态度恭敬中带着谨慎,然后便识趣地转向了另一条小径,低声议论着什么渐渐走远。
沈言能感觉到那些目光中的探究、好奇,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在深宫中惶惶不可终日的“谢清晏”了。
萧彻给予他的尊荣和宠爱,无形中也为他筑起了一道屏障。
“娘娘,您瞧这荷花,开得多水灵!”阿萦捧着小太监刚采来的几支荷花和几个青翠的莲蓬,献宝似的呈到沈言面前。
沈言拿起一支半开的粉荷,凑近闻了闻,清香扑鼻,心情越发舒畅。
他剥开一个莲蓬,取出里面嫩生生的莲子,去了莲心,丢了一颗进嘴里,清甜微涩的味道在舌尖化开。
“嗯,不错。”他惬意地眯起眼。
“娘娘喜欢就好!”阿萦笑得眉眼弯弯,“奴婢回去就让小厨房用这莲子给您做银耳莲子羹!”
沈言正想点头,目光随意扫过石桥入口处,嘴角的笑意便加深了。
只见萧彻一身玄色常服,正负着手,沿着石桥,不疾不徐地朝亭中走来。
阳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如松的身姿,帝王威仪在不经意间流露,驱散了方才那几位大臣留下的最后一丝局促气息。
阿萦和宫人们立刻跪下行礼。
萧彻摆了摆手示意免礼,目光却一直落在凭栏赏荷、指尖还拈着一颗莲子的沈言身上,深邃的眸子里含着温和的笑意,仿佛这满湖的荷花,都不及亭中那人半分颜色。
“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了?腿不酸了?”萧彻步入亭中,很自然地走到沈言身边,手臂虚虚地环上他的腰。
沈言将手中的莲子塞进他嘴里,笑道:“早不酸了。这里清静,荷花也好看。” 他侧头看着萧彻,“陛下忙完了?”
“嗯,刚议完事,听说你在这儿。”萧彻嚼着清甜的莲子,目光扫过石桌上新鲜的荷花和莲蓬,“倒是会挑地方享受。”
“那是自然。”沈言靠着他,将头枕在他肩上,看着满湖摇曳的碧叶粉荷,只觉得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那些关于柳树、关于代码、关于另一个世界的纷扰念头,在萧彻温暖的怀抱和这宁静的湖光山色中,渐渐沉入心底,变得遥远而模糊。
回不去又如何?这里,有他爱的人,有爱他的人,有属于他们的江山岁月,还有……一只被强行“绝育”却依旧活得滋润无比的胖兔子。
未来或许还会有更多的挑战和风雨,但只要身边这个人还在,沈言觉得,这穿越的人生,倒也不算太坏。
萧彻低头,吻了吻他带着荷香的发顶,拥着他,一同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
湖心亭中,帝妃相依,荷风送爽,构成了一幅无声胜有声的旖旎画卷。
看着自家娘娘在柳树下叹气又转身离开,阿萦心里直犯嘀咕:那柳树莫非是娘娘的“许愿树”?求子?求宠?不像啊……等看到娘娘在湖心亭吃莲子笑得开心,又看到陛下寻来后两人依偎的甜蜜模样,阿萦立刻把柳树的疑惑抛到了脑后:管它呢!娘娘高兴就好!还是想想莲子羹怎么熬得更香吧!
另一头, 那几位“偶遇”沈言的大臣走远后,其中一人忍不住低声道:“这位宸君不骄不躁。”另一人捋须:“圣眷正浓啊……看来,那‘乾元宫’的规制,日后怕是……”几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话题转向了朝务,但心底对那位神秘“娘娘”的分量,又有了新的评估。
乾元殿后殿兔子园里,雪球大爷对新伙伴雪团似乎兴趣缺缺,大部分时间依旧懒洋洋地趴着,偶尔无聊地啃两口菜叶。
雪团则保持着高冷兔设,对雪球爱答不理。
两只公兔之间弥漫着一股“相敬如冰”的和谐(?)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