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并未放弃。
苏云的话还在耳边回响,萧彻沉默却无处不在的温柔注视更是沉甸甸的压力,但这都无法浇灭他心底那簇探寻真相的火焰。
只是,他变得更加谨慎,更加隐秘。
他将探索的时间严格控制在深夜,确保萧彻沉睡之后。
地点也不再局限于书房,有时是更偏僻的暖阁一角,有时甚至是在乾元殿花园的凉亭里,只为了避开可能存在的、来自萧彻的无声监视。
每一次操作前,他都会更加仔细地清除临时数据,模拟正常的休眠信号迷惑系统可能存在的监控机制。
如同一个最耐心的猎人,沈言在浩瀚而危险的系统代码迷宫中,一点点地推进。
他不再试图强行突破核心防火墙,而是转变思路,利用他程序员对底层逻辑的敏锐直觉,去追踪那些异常数据的“足迹”——比如那个“时间胶囊”出现时系统可能产生的细微数据波动,比如老柳树周围异常的能量读数,他利用系统面板的微弱环境扫描功能探测到的。
他像一个考古学家,从散落的碎片中拼凑线索。
他将每一次微小的异常数据点记录下来,在虚拟的沙盘上建模、连接、推演。
他尝试建立逆向追踪模型,试图从“结果”去反推“原因”。
进展依旧缓慢,如同在浓雾中跋涉。
但沈言没有气馁。
他知道,任何庞大的系统,只要存在交互,就必然留下痕迹。
他需要的是时间、耐心,以及一点运气。
这一夜,沈言再次潜入系统底层。
他正追踪着一串在柳树附近周期性出现的、极其微弱且结构异常的能量波动数据流。
这串数据流如同幽灵,每次出现都稍纵即逝,且路径飘忽不定。
沈言已经追踪了它三个晚上,每次都在即将捕捉到其源头时失去目标。
“这次……一定要抓住你!”沈言眼神锐利,精神高度集中。
他将全部算力集中在模拟这串数据流的运行轨迹上,手指在虚空中划出一道道残影,构建着复杂的预测模型。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滴落在冰冷的书案上。
就在他感觉精神力即将耗尽,眼前开始阵阵发黑时,那串幽灵般的数据流再次出现了!而且这一次,它的路径似乎被某种未知的力量“干扰”了一下,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指向性明确的“拐点”!
“就是现在!”沈言心中狂吼,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力,将模拟的追踪算法如同精准的箭矢般,狠狠射向那个稍纵即逝的拐点!
嗡——!
脑海中仿佛响起一声轻微的蜂鸣。
系统面板上,原本杂乱无章的数据流瞬间被清空,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其简洁却意义非凡的界面:
[检测到高维空间坐标锚点]
[来源:未知维度]
[坐标序列:████ - ████ - ████ - ████] (关键部分被厚重的马赛克覆盖)
[状态:微弱共鸣]
[关联点:本地时空坐标 (晏清湖古柳 - 根域)]
成了!
沈言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疲惫!他捕捉到了!一个来自未知维度、与晏清湖古柳根系产生微弱共鸣的空间坐标!这极有可能就是他原世界的坐标!那被马赛克覆盖的部分,就是回家的“门牌号”!
然而,狂喜仅仅维持了一瞬。
就在沈言试图调动更多精神力去解析、记录那个坐标时,异变陡生!
系统面板突然剧烈地闪烁起刺眼的红光!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机械音第一次主动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警告意味:
[警告!警告!]
[核心防火墙遭遇非法解析冲击!]
[底层时空规则模块受到异常扰动!]
[检测到管理员权限高危操作!]
[强制启动紧急制动程序!]
[时空稳定性阈值告急!即将触发强制时空隔离!]
随着警告音的响起,沈言感觉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排斥力猛地从系统深处涌出!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扼住了他的意识,要将他从这片虚拟空间中强行剥离出去!剧烈的头痛如同钢针穿刺,眼前瞬间被血红覆盖!
“噗!”现实中的沈言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从椅子上软倒下去!手中的琉璃灯盏“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碎裂开来!昏黄的灯光骤然熄灭!
剧烈的咳嗽和身体砸地的闷响,在寂静的深夜中格外刺耳!
乾元殿寝宫内。
萧彻几乎是瞬间睁开了眼睛!那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响!他猛地坐起身,身侧的位置空空如也,冰冷的触感让他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他做了个噩梦还有外头的动静让他惊醒。
“清晏!”萧彻厉喝一声,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
他翻身下床,甚至顾不上披衣,仅着寝衣便如一道闪电般冲向书房的方向!
书房的门紧闭着,但咳嗽声已经透过门内出来!
“轰!”萧彻想也没想,蕴含内力的一掌直接将厚重的门板拍得粉碎!木屑纷飞中,他看到了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沈言蜷缩在冰冷的地上,脸色惨白如纸,唇边和胸前衣襟上沾染着刺目的鲜血!他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身下是一滩碎裂的琉璃和一滩暗红的血渍!
“清晏——!!!”萧彻肝胆俱裂!那一声嘶吼如同受伤的野兽,充满了恐惧和毁灭一切的暴怒!他几步冲过去,颤抖着手将地上冰冷的人儿紧紧抱入怀中。触手的冰凉和那微弱的脉搏,让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冻结了!
“御医!传御医!王德海!给朕把太医院所有当值的御医都叫来!快!!!”萧彻的咆哮响彻了整个乾元殿,瞬间惊醒了所有沉睡的宫人。
整个宫殿瞬间灯火通明,陷入一片混乱的恐慌之中。
萧彻紧紧抱着沈言,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冰冷的身躯,手指颤抖地擦去他唇边的血迹,声音是从未有过的破碎和恐惧:“清晏……别吓朕……醒醒……你看看朕……” 他低头,额头抵着沈言冰凉的额头,感受到那微弱的气息,心如同被凌迟。
是谁?!是谁伤了他?!
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在萧彻胸中翻涌,几乎要将他吞噬。
但此刻,所有的情绪都被怀中人儿那微弱的气息死死压住,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和心疼。
他抱着沈言冲回寝殿温暖的床榻,用锦被将他紧紧包裹,不停地搓揉着他冰冷的手脚,试图唤回一丝温度。
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赤红一片,死死盯着沈言毫无血色的脸。
太医院的御医们冲了进来,看到帝后这副模样和帝王那如同地狱修罗般的神情,吓得魂飞魄散,扑通跪倒一片。
“救他!”萧彻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味,“看看宸君怎么回事?”
寝殿内,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恐慌和帝王的滔天怒焰。
沈言静静地躺在那里,对外界的一切毫无所觉,只有系统面板在他意识深处留下的最后警告,如同冰冷的烙印:
[时空稳定性阈值告急!即将触发强制时空隔离!]
探寻的代价,以最惨烈的方式,降临了。
苏云被王府管家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可汗!可汗!不好了!宫里出事了!”管家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乾元殿急召所有御医!听说是……宸君出事了!陛下震怒,太医院已经乱成一团了!”
苏云瞬间从床上弹坐起来,脸色煞白:“什么?!” 她心猛地一沉,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她!他一定是强行做了什么!触动了系统的反制!
“备车!不!备马!快!我要立刻进宫!”苏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和恐慌,一把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萧纪也被惊醒,听到消息同样脸色大变,立刻起身更衣。
太医院院正抖如筛糠地跪在龙榻前,手指搭在沈言极其微弱的手腕脉搏上,冷汗浸透了后背的官服。
“如何?!”萧彻的声音如同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
“回陛下……”院正声音发颤,“宸君脉象……气血逆冲,但臣等反复查验,娘娘体表无伤,内腑……也无明显器质性损伤!倒像是……”
“像是什么?!”萧彻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更像是……遭受了某种……无法理解的‘反噬’!如同……被无形的力量重创了心神!”院正说完,几乎瘫软在地。这个诊断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绝伦,却又无比符合眼前这诡异的症状。
无形的力量?反噬?!
萧彻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幽深,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他看向怀中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沈言,再联想到之前种种异常——湖畔的落泪与隐瞒,深夜的书房“独处”,此刻这无法解释的“心神重创”……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那个他始终无法触及、却一直笼罩在沈言身上的秘密!那个该死的、伤了清晏的“东西”!
帝王眼中,第一次燃起了对“未知”的、冰冷刺骨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