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外的“同庆福泽”摊点,俨然成了京城最独特的风景线。
食物的香气是永恒的背景,而每日上演的“剧目”却各有精彩。
今日的沈言。忙过最开始的几波人潮后,他并未如往常般继续打包食物,而是被一群眼睛亮晶晶的孩子和几位面带好奇的年轻女子围在了稍远些的、铺着干净草席的树荫下。
“公子,再讲一个故事吧!”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扯着沈言的衣袖,奶声奶气地央求。
旁边几个小男孩也用力点头,满脸期待。
沈言被孩子们纯真的眼神看得心软,他盘腿坐下,将小女孩抱到自己膝边,清了清嗓子,温润的声音如同清泉流淌:“好,今天讲一个……关于森林里的小红帽和大灰狼的故事。”
格林童话的奇幻世界,对于从未接触过此类故事的古人来说,充满了不可思议的魅力。
会说话的狼外婆?勇敢机智的小红帽?还有从天而降的猎人?孩子们听得屏息凝神,时而为小红帽的危机紧张地揪紧衣角,时而为猎人的出现拍手欢呼。
连围观的几位年轻女子,也听得入了迷,时而掩唇轻笑,时而目露惊奇。
“这个故事……好生离奇!”一位梳着妇人髻的年轻娘子忍不住开口,“那狼竟能假扮人?小红帽也太大意了!不过,最后那猎人倒是个好人。”
“是啊,娘娘,这故事是您从哪本奇书上看来的?我们从未听过呢!”另一位小姑娘好奇地问。
沈言微微一笑,避开了来源问题,温和地解释:“故事嘛,总是寄托了人们的愿望和警示。就像小红帽,告诉我们不要轻信陌生人,尤其是那些看起来‘无害’的。而猎人……”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眼前这些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年轻女子,语气带着真诚的劝诫,“其实,世间的男子,也未必都是故事里英勇善良的猎人、王子。有些表面光鲜亮丽,内里却可能藏着大灰狼的心思。所以啊,无论是择婿还是看人,都要擦亮眼睛,用心去看,去感受,莫要被表象轻易迷惑了去。”
他这番话,既是结合故事有感而发,也融入了现代女性独立的意识,说得既浅显又深刻。
几位年轻女子若有所思,有的点头赞同,有的面露羞赧。
“公子说得极是!”一个胆子稍大的姑娘接口道,“就像您故事里说的,王子也不一定都是好的!我们……”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个低沉而带着磁性的嗓音,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突然从沈言身后响起:
“哦?那朕这个‘王子’,可有幸得清晏公主的‘慧眼’垂青?”
沈言身体微僵,猛地回头!
只见萧彻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
他今日罕见地没穿龙袍,只着一身质料上乘却样式朴素的玄青色窄袖常服,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褪去了帝王的凌厉威压,倒显出几分清贵公子的俊朗。
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正含着浓得化不开的笑意和促狭,专注地凝视着回头的沈言。
周围的孩童和女子们看清来人,吓得慌忙就要下跪行礼:“陛……”
“免礼。”萧彻随意地挥了挥手,目光却始终锁在沈言因惊讶而微微睁大的眼睛上,唇角勾起一个迷人的弧度,“在外面,不必拘礼。”
沈言的脸颊瞬间飞上两朵红云,在萧彻那灼灼的目光下,那句“王子”的调侃让他心跳如擂鼓。
他强作镇定,小声嗔道:“陛下怎么来了?还……偷听人讲话。”
“朕光明正大地听。”萧彻理直气壮,俯身凑近沈言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况且,朕也想听听,朕的清晏公主,是如何评价朕这个‘王子’的?嗯?”
那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带着一丝酥麻,沈言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连耳根都红得滴血。
他瞪了萧彻一眼,那眼神在旁人看来却毫无威慑力,反而更像娇嗔。
他清了清嗓子,在萧彻期待的目光下,忍着羞意,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道:“陛下这个‘王子’……虽然有时霸道、粘人、还爱……咳,但胜在……心诚。” 他顿了顿,抬眼直视着萧彻深邃的眼眸,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爱意和信任,“而且,他给了我一个家,给了我全部的信任和守护。在我心里,他是最好的。”
这近乎表白的回应,让萧彻的瞳孔骤然一缩,随即眼底爆发出惊人的亮光和浓烈的喜悦。
他低笑出声,胸腔震动,忍不住抬手,用指腹轻轻刮了一下沈言红透的鼻尖:“清晏公主满意就好。”
周围的孩童们懵懂地看着,只觉得宸君和这个好看的叔叔说话好奇怪。
而那几位年轻女子则早已羞红了脸,低着头,心中又是艳羡又是祝福——原来高高在上的帝王,在皇后娘娘面前,竟是这般温柔深情又……幼稚的模样!
“好了,故事讲完了。”萧彻直起身,自然地牵起沈言的手,“朕看那边忙得很,咱们也该去帮帮忙了。”
沈言被他拉着起身,走向热闹的摊点。
苏云正忙得不可开交,萧纪则在她身边,动作熟练地翻动着油锅里滋滋作响的鸡排和肉串,额角也沁出了汗珠,脸上却带着满足的笑容。
“哟!陛下终于舍得从温柔乡里出来干活了?”苏云看到他们,扬声调侃。
萧彻也不恼,反而挑眉:“怎么?可汗夫人这是嫌弃帮手不够?” 他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走到萧纪旁边的另一口油锅前,“老十七,教教朕,这火候怎么掌控?翻面可有讲究?”
萧纪看到皇兄居然真的打算下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浓浓的笑意:“皇兄请看,油温七成热时下锅,初时莫要频繁翻动,待定型后再翻面,炸至两面金黄即可……”
萧彻学得极其认真,他本就是心志坚毅、掌控力极强的人,很快便掌握了诀窍。
只见他手持长筷,动作虽不如萧纪那般行云流水,却也沉稳精准。
玄青色的衣袖挽起,露出强劲有力的手腕,那枚象征身份的紫檀赤金手链在油锅的热气中若隐若现。
他专注地盯着油锅中翻滚的金黄肉块,偶尔与萧纪交流几句,侧脸在蒸腾的热气中显得格外俊朗刚毅。
这一幕,让所有排队等候的百姓都看呆了!高高在上的帝王……竟然真的在亲手炸鸡排?!这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场景!
有人激动得语无伦次。
沈言和苏云相视一笑,立刻投入到打包的队伍中。
沈言负责将炸好的鸡排、肉串用油纸包好,动作麻利又仔细。
苏云则负责收钱、递食物,顺便和熟客聊上几句。
“夫人,您的两份鸡排,一份薯角,拿好!小心烫!”
“大娘,这是您的十串菜串送三串肉串,您拿好,慢走!”
“小虎子,又来了?给,这是你娘要的蜜糖圈!拿稳了!”
食物的香气混合着欢声笑语,阳光洒在忙碌的四人身上。
一边,是炸锅前挥汗如雨、认真“工作”的帝王与王爷兄弟;一边,是笑容满面、与百姓亲切交谈的皇后与可汗姐弟。
这奇妙的组合,这充满烟火气的温馨画面,深深烙印在每一个在场百姓的心中。
“瞧瞧!这才是真龙天子和贤后该有的样子!”
“陛下和王爷炸的鸡排,肯定格外香!”
“皇后和可汗真是菩萨心肠,一点架子都没有!”
赞美之声不绝于耳。
萧彻偶尔抬头,目光穿过蒸腾的热气,精准地捕捉到正在低头打包、侧脸线条温润美好的沈言,看着他额角被汗水沾湿的碎发,看着他嘴角那抹满足的笑意,胸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滚烫的充实感和幸福感填满。
这油锅里的烟火,这百姓脸上的笑容,这并肩劳作的踏实……远比皇宫上的山呼万岁,更让他觉得,这帝位,这江山,这身侧之人,都值得他用尽全力去守护。
夕阳的金辉将他们的身影拉长,食物的香气在晚风中弥漫。
宫门外的这一方小天地,成了盛世之下最温暖、最生动的人间缩影。
萧彻看着满桌精致的御膳,兴致缺缺。
他拿起银箸,夹了一块清蒸鲈鱼,放入口中,随即微微蹙眉。
“王德海。”
“老奴在。”
“明日让御膳房,给朕炸一份鸡排送来。要……外酥里嫩,火候正好的那种。” 帝王语气平淡,仿佛在吩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王德全:“是。”
沈言在一旁忍笑忍得辛苦,故意问:“陛下是觉得……御膳房今晚做的不好吃吗?”
萧彻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放下银箸,唇角微勾:“那当然不是了,只是没有我的清晏做的好吃。” 潜台词:御膳房的,凑合吃吧。
王德全:“……” 得,明白了。
深夜,送走了腻歪的萧纪,苏云却没有休息。
她独自回到工坊,点亮所有灯烛。
衣架上,那件融合了现代婚纱的飘逸与北狄豪迈、大梁精致的嫁衣,在灯火下流淌着梦幻般的光泽。
主体是月光银的顶级丝绸,裙摆如云层般层层叠叠铺展开,上面用细如发丝的银线和晶莹剔透的小粒珍珠,绣满了草原的星辰与格桑花的图案。
上半身则采用了北狄风格的束腰设计,镶嵌着打磨光滑的绿松石和红珊瑚,勾勒出她飒爽的身姿。
一条轻薄如雾、同样绣着星辰格桑花的曳地头纱,静静地搭在一旁。
苏云拿起针线,眼神无比专注。
她在头纱的边缘,用极细的金线,绣上了一行几乎看不见的、只有她和沈言才懂的文字:
“to my wild prairie and forever home.”(致我狂野的草原与永恒的家)
这是她给自己、给萧纪、也给这个接纳了她的时空,最浪漫的秘密承诺。
她抚摸着嫁衣上冰冷的珍珠和温润的宝石,眼中闪烁着幸福和期待的光芒。
快了,就快完成了。
她要在大婚之日,惊艳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