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药渡唇齿”之后,乾元殿的空气里,仿佛就多了一层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的暧昧薄纱。
药味依旧弥漫,但落在不同人鼻中,似乎又添了别样的滋味。
对于沈言而言,每日的喝药时间,从一场痛苦的折磨,变成了一场隐秘的、带着巨大羞窘的战争。
那碗深褐色的汤药依旧苦涩难当,但每当药碗端到面前,沈言的脑海里就不受控制地回放出那个让他灵魂都在尖叫的画面——滚烫的唇瓣,霸道的力道,渡入口中的苦涩……还有那近在咫尺的、属于萧彻的、带着龙涎香的气息!
“唔……”沈言的脸颊瞬间爆红,如同熟透的番茄。他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样撒泼打滚地拒绝,生怕萧彻又“故技重施”。他只能认命般地、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悲壮,端起药碗,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如同灌毒药般,“咕咚咕咚”一口气猛灌下去!
苦涩瞬间席卷味蕾,刺激得他眉头紧锁,生理性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药碗刚一离唇,他就迫不及待地、手忙脚乱地去抓旁边早已备好的一碟蜜饯果子或甜糯点心,不管不顾地往嘴里塞!蜜饯的甜腻,点心的绵软,疯狂地试图冲刷掉口中那令人心悸的苦涩,也试图……压下心头那不受控制的悸动和脸颊的滚烫。
贴身宫女阿萦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早已了然,甚至偷偷抿着嘴笑。她服侍公子那么久了,何曾见过他这般模样?喝完药后那慌乱塞点心的样子,与其说是怕苦,不如说是为了掩饰那快要从眼睛里溢出来的羞涩。
尤其是当陛下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时——
“陛下驾到!”
随着王德海那熟悉的通传声响起,沈言整个人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或者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
他迅速低下头,眼神慌乱地四处游移,就是不敢看向门口。
那原本就带着红晕的脸颊,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充血,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连小巧的耳垂都染上了诱人的粉色。
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把自己缩成一团,完全消失在萧彻的视线里。
这与之前他敢用眼神与萧彻对峙、甚至敢甩他耳光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阿萦在一旁看得真切,心中暗笑:公子这哪里是怕陛下?分明是春心荡漾,情窦初开,羞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沈言的内心世界更是天翻地覆,充满了现代灵魂的混乱尖叫:
啊啊!他来了!他来了!
不能看!绝对不能看!看了肯定又要脸红!太丢人了!
初吻!我的初吻!虽然……虽然只是喂药,没伸舌头!对!查过网页了!没伸舌头就不算真正的接吻!初吻还在!还在!沈言拼命在心里给自己做着建设,试图用这点“理论”来安抚自己那颗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作为一个在现代社会连女孩子手都没牵过、母胎solo至今的纯情青年,这种程度的亲密接触,无异于在他贫瘠的感情经历里投下了一颗原子弹!炸得他方寸大乱,手足无措。
这封建帝王太、太不知羞耻了!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那样喂药! 他一边在心里唾弃萧彻的“暴行”,一边又控制不住地回味那霸道又温热的触感,整个人都快精分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萧彻,表面却维持着帝王的平静与威严。
他踏入殿内,目光如常地扫过谢清晏那红得滴血的侧脸和恨不得钻进地缝的模样,眸色深沉,看不出太多波澜。只是那紧抿的唇角,似乎比平时更绷紧了些。
他像往常一样询问沈言的饮食、休息,偶尔也会亲自查看药碗是否空了,或者询问太医的诊脉结果。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举止间带着帝王的疏离与掌控。仿佛那日石破天惊的喂药方式,不过是他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早已抛诸脑后。
然而,这平静的表象之下,是汹涌的暗流。
只有萧彻自己知道,每当夜深人静,身旁之人呼吸变得均匀绵长,陷入沉睡之后,他内心那头被强行压抑的野兽,才会悄然挣脱束缚。
他会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朦胧月光,贪婪地凝视着谢清晏毫无防备的睡颜。
那纤长的睫毛,挺翘的鼻尖,还有……那在睡梦中微微开启、泛着水润光泽的唇瓣。每一次凝视,都像是在火上浇油,灼烧着他的理智。
然后,他会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俯下身。动作轻得如同羽毛拂过,生怕惊醒沉睡的人。目标,是那双在白天让他魂牵梦萦、却又不敢轻易触碰的唇,温热的、带着清浅药草气息的呼吸拂过萧彻的脸颊。
他屏住呼吸,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将滚烫的唇,小心翼翼地、无比珍惜地印上那片柔软。没有深入,没有掠夺,只是单纯的、带着无尽渴望和压抑痛苦的触碰。一下,又一下,辗转流连,仿佛要将这甘美的滋味刻入骨髓。
清晏……
萧彻在心中无声地嘶吼,每一次轻吻,都伴随着灵魂深处的颤栗和一种近乎毁灭的渴望。
朕想要你……想要得发疯……
他想要的不只是这浅尝辄止的触碰,他想要彻底地占有,想要将他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想要宣告他完完全全、从身到心都只属于自己!这种渴望如同毒藤,在每一个寂静的深夜里疯狂滋长,几乎要将他吞噬。
但他不能。
他清楚地记得谢清晏清醒时那抗拒的眼神和脆弱的泪光,记得那记响亮的耳光,更记得自己失控时可能带来的伤害。
他害怕。
害怕一旦越过那条线,得到的可能不是温顺的臣服,而是彻底的决裂和心爱之人的破碎。
这份深沉的、近乎病态的占有欲,与那份同样深沉的、唯恐失去的恐惧,在他心中日夜撕扯,让他只能在黑暗的庇护下,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沉睡的唇瓣,饮鸩止渴。
白日里,他是威严冷静的帝王,掌控着一切。
深夜里,他是被爱欲和恐惧双重折磨的囚徒,只能借着月色,偷取片刻的慰藉。
于是,乾元殿的日子,就在这奇异的、冰火两重天的氛围中继续着。
白天,沈言如同受惊的兔子,在萧彻面前羞窘得抬不起头,喝完药就疯狂塞蜜饯,试图用甜味掩盖心慌。
夜晚,萧彻则化身痴迷的偷香客,在爱人沉睡后一遍遍描摹他的唇形,压抑着焚身的欲火。
药香氤氲,春意暗涌。一个懵懂羞怯,一个隐忍煎熬。这看似平静的囚笼里,情潮早已暗流汹涌,只待一个契机,便会掀起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