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殿的夜,在一种脆弱的、各怀心思的平静中滑入深处。
沈言因“明日之约”落定而心神放松,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起初,他尚能规规矩矩地侧卧在外侧,但随着睡意渐浓,属于现代人沈言那豪放不羁的睡姿,开始在宽大的龙床上悄然显露峥嵘。
后半夜,万籁俱寂。
萧彻睡眠一向浅,尤其身边还躺着谢清晏时,更是保持着几分警醒。就在他意识朦胧之际,忽然感觉身上一沉!一条温热的、带着惊人弹性的长腿,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毫无预警地横跨过来,结结实实地压在了他的双腿之上!
“嗯……”萧彻瞬间惊醒,眉头紧蹙。他下意识地想推开这扰人清梦的“重物”,但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朦胧月光,看清了身边人的模样——
谢清晏不知何时已从规整的侧卧变成了豪放的“大”字型,大半张床榻被他占据。寝衣的衣襟因这放肆的睡姿而松散开来,露出大片白皙紧致的胸膛和精致的锁骨,在月光下泛着温润如玉的光泽。他脸颊微红,呼吸均匀绵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睡颜毫无防备,甚至带着点孩童般的餍足。
这副海棠春睡、春光微泄的模样,瞬间撞进了萧彻的心底!
方才被吵醒的不悦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窒息的悸动和汹涌而至的怜爱。
他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轻轻握住压在自己腿上的那只脚踝。触感细腻温润,脚踝的弧度优美得不可思议。萧彻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指尖传来的温度仿佛带着电流,瞬间点燃了沉寂的欲念。
他屏住呼吸,动作极其轻柔地将那只不安分的腿从自己身上挪开。但目光却像是被钉在了那松散的衣襟和诱人的锁骨上,再也无法移开。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从小腹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鬼使神差地,萧彻缓缓俯下身,高大的身影笼罩了沉睡中的人。他的目光贪婪地流连在那张毫无防备的脸上,然后,如同被蛊惑般,极其轻柔地、带着近乎虔诚的膜拜,将滚烫的唇,小心翼翼地印上了谢清晏光洁的额头、微阖的眼睑、挺翘的鼻尖……最后,带着压抑的渴望,轻轻碰了碰那因熟睡而微微开启、泛着水润光泽的唇瓣。
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却如同燎原的星火!
沉睡中的沈言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无意识地嘤咛了一声,微微偏了偏头,柔软的唇瓣不经意地擦过萧彻的下颌。
仅存的理智彻底崩断!萧彻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身体的某个地方瞬间起了强烈而尴尬的反应!坚硬如铁,灼热难当!
“该死!”萧彻低咒一声,猛地直起身,像是被烫到般迅速从床榻上弹开!动作之大,甚至带起了一阵风。
他狼狈地站在床边,看着自己身下那无法忽视的窘迫反应,又看看床上依旧睡得香甜、对此一无所知的谢清晏,一股巨大的羞恼和无处发泄的燥热瞬间将他淹没!他堂堂帝王,竟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被心上人无意识的睡姿撩拨得如此失态!
殿内细微的动静惊动了外间值夜的王德海。老太监隔着殿门,小心翼翼地、带着惶恐地低声询问:“陛下?可是……有何吩咐?”
“赶紧…”萧彻压抑着粗重的喘息,声音沙哑而暴躁,“备水!朕要沐浴!”
“嗻!奴才遵旨!”王德海吓得一哆嗦,连忙应声,脚步匆匆地去安排。
萧彻烦躁地在殿内踱了两步,最终还是无法忍受身体的躁动,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了屏风后的浴房。
冰冷的浴水兜头浇下,却丝毫无法浇灭心头的火焰,反而让某些画面更加清晰——那散乱的衣襟,那温润的锁骨,那无意识蹭过他下颌的柔软唇瓣……
这个澡,泡得萧彻更加心烦意乱。
当他带着一身湿冷的水汽和未消的燥意重新躺回床上时,身旁的谢清晏似乎被凉意侵扰,无意识地往温暖的被子里缩了缩,又恢复成了相对乖巧的侧卧姿势。萧彻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百味杂陈,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认命般地躺下,却是一夜辗转,难以成眠。
翌日清晨,天光微熹。
萧彻顶着眼下淡淡的青黑起身。
他动作放得极轻,如同最谨慎的小偷,生怕惊醒了身旁沉睡的人。他甚至拒绝了宫人的服侍,自己悄无声息地穿戴整齐。
临出门前,他站在床边,深深看了一眼谢清晏依旧恬静的睡颜,昨夜那些旖旎又狼狈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让他耳根微微发热。
“看好公子,仔细伺候着。”萧彻对候在外间的阿萦低声吩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等他醒了,告知他……午后朕带他去太医院。”
“是,陛下。”阿萦连忙躬身应下。
萧彻这才带着满腹复杂的情绪和未消的疲惫,匆匆赶去上朝。
朝堂之上,大臣们奏报了什么,他似乎都听得不甚真切,眼前总晃动着昨夜那散乱的衣襟和诱人的锁骨,还有自己狼狈泡澡的画面……太丢人了!
直到日上三竿,温暖的阳光透过高窗洒满殿内,沈言才悠悠转醒。
他舒服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只觉得神清气爽,昨夜睡得极好。阿萦早已备好温水热帕,伺候他洗漱更衣,并小心翼翼地转达了萧彻的吩咐。
听到“午后去太医院”,沈言心中最后一点忐忑也消失了。他心情颇好地用着早午合一的膳食,虽然依旧是清淡为主,但想到下午的计划,竟也觉得没那么难以下咽了。
午后,萧彻果然准时出现。
他换好了玄色常服,脸色依旧有些疲惫,但那股阴鸷的戾气却淡了许多,只是看向沈言的眼神,总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尤其是在目光扫过他因活动而微微敞开的领口时,耳根似乎又可疑地红了一下,随即迅速移开视线。
“走吧。”萧彻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点刻意维持的平静。
依旧是那条通往太医院的寂静宫道,依旧是森严的守卫。
但沈言的心情却与昨日截然不同。他抱着昨夜睡前特意让阿萦准备的一个小锦囊,里面装着些雪团爱吃的干草和一小包特制的、磨牙用的草药梗,脚步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快。
推开那扇熟悉的房门,药味依旧,但阳光正好。
林牧野依旧半倚在靠枕上,脸色比昨日似乎又好了些,眼神也更加清亮。当看到沈言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他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欣喜!但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沈言身后那道存在感极强的玄色身影上,那份欣喜立刻被谨慎和一丝隐忍的关切所取代。
沈言谨记着萧彻的“禁令”。
他没有扑过去,甚至没有走得太近,只是停在距离床榻几步远的地方,目光灼灼地看着林牧野,眼神里充满了无声的问候和关切:休息的怎么样吗?
林牧野看懂了他的眼神,用力地点点头,嘴角努力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也用眼神回应:休息的还算不错,别担心。
萧彻站在沈言身侧,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照灯,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看到他们只是“眉来眼去”而没有肢体接触,紧绷的下颌线条才稍稍放松了些许。
但他依旧觉得眼前这一幕无比刺眼!尤其是想到昨夜……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目光落在林牧野身上,带着冰冷的审视和警告。
沈言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他抱着小锦囊,目光自然地落在了床榻边——雪团果然正蜷缩在林牧野的脚边,抱着一个草球啃得正欢,红宝石般的眼睛惬意地眯着。
“雪…嗬……”沈言无声轻轻唤了一声,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他指了指雪团,又晃了晃手中的小锦囊。
林牧野立刻会意,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激动。他俯下身,动作轻柔地将雪团抱了起来,温声哄着:“小家伙,你主人给你带好吃的来了。”
沈言走上前两步,在萧彻骤然锐利的目光注视下,停在了安全距离,将小锦囊递了过去。
在交接锦囊的瞬间,他的指尖极其隐蔽地、快速地捏了一下雪团毛茸茸的后脚爪。
林牧野抱着雪团和锦囊,感受着指尖传来的那极其轻微的、带着暗示性的触碰,心中了然。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笑着对沈言点头,仿佛在感谢他给兔子带零食。
“好了,东西送到了。”萧彻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结束意味,“人也见了,该回去了。”他上前一步,看似自然地揽住了沈言的肩膀,动作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和宣示主权的意味。
沈言顺从地点点头,没有抗拒这带着占有欲的触碰。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林牧野一眼,那眼神里包含了千言万语:明日再来看你。*然后,任由萧彻揽着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门,再次关上。
林牧野抱着温软的雪团,感受着它活泼的心跳,以及锦囊里散发出的淡淡草香。
他并没有立刻去看锦囊里的东西,而是先安抚地摸了摸雪团,然后才状似随意地打开锦囊,将里面的干草和草药梗倒在床边的小碟里给雪团。
就在他拿起那包特制的、给雪团磨牙的草药梗时,指尖敏锐地感觉到其中一根的触感略有不同——它似乎被小心地掏空了一小截!林牧野的心猛地一跳!他不动声色地用身体挡住可能存在的窥视角度,手指极其灵活地捏住那根特殊的草药梗,轻轻一捻——
一小卷被卷得极细的纸条,悄无声息地滑落出来,掉进了他宽大的袖袍里。
林牧野强压下心头的狂喜,面上依旧是那副看着雪团进食的温和表情。他借着整理袖口的机会,迅速而隐蔽地将那张小小的纸条藏进了手心最深处。
锦囊已空,纸条已藏。
雪团,又一次完成了它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