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来而不往非礼也,第二天陈静来到了14班。
理科班的男生们一开始是抱着看美女的心态坐在下面的。毕竟陈静是公认的说话轻声细语,长得又文静。
“那个……大家把手里的笔先放一放。”陈静站在讲台上,有些羞涩地笑了笑,“今天,我想和大家聊聊物理书上公式背后的人。”
“切,牛顿呗,爱因斯坦呗,还能有谁?”刘强转着笔,一脸不以为然。
“对,是牛顿。”陈静点了点头,“但你们知道吗?写出《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的牛顿,其实大半辈子都在研究炼金术和神学。他眼里的世界,不仅仅是力学,更是上帝的密码。”
陈静没有在黑板上写任何公式,她只是讲故事。
她讲第一次工业革命时,没有讲蒸汽机的效率提升了多少,而是讲了“羊吃人”的圈地运动,讲了狄更斯笔下的雾都孤儿,讲了那个时代虽然科技爆炸,但工人们的平均寿命却下降了。
“同学们,你们将来可能会成为顶尖的工程师、科学家。”陈静看着台下,眼神变得严肃,“你们手中的技术,可以造福人类,也可以毁灭世界。”
“比如赵敏同学擅长的生物基因技术。从科学角度看编辑基因是技术的进步;但从伦理学和社会学角度,如果富人可以通过修改基因让后代更聪明、更漂亮,那普通人还有活路吗?社会阶层是不是永远固化了?”
14班里的的躁动消失了,只有沉思的寂静。
林天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陈静。
“我们做大题,最后的题经常会问‘这对社会有什么影响’。”陈静继续说道,“很多同学只会写‘促进了经济发展’。太干瘪了。”
“如果你能站在历史的长河之上,看到技术的双刃剑效应,看到科技背后的人文关怀。比如,你在写核能的时候能提到普罗米修斯的火种与潘多拉的魔盒;你在写环境治理的时候能引用‘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那你的答案就不仅仅是一个正确的答案,而是一个有灵魂的答案。阅卷老师也是人,他们会被这种大格局所打动。”
陈静的话语像一阵春风,吹进了这群只知道“是非对错”的理工男心里。
讲座结束后,张伟挠着头,一脸深沉地对同桌说:“完了,我突然觉得我手里的篮球不仅仅是橡胶做的,它承载着人类对更高、更快、更强的原始渴望……”
同桌白了他一眼:“说人话。”
张伟嘿嘿一笑:“我想去读读陈静推荐的那本《全球通史》了。”
杨明宇的阴谋得逞
办公室里,杨明宇透过窗户看着教室里发生的一切,端着茶杯露出了老谋深算的笑容。
孙伟又来串门了,正好撞见这一幕。
“老杨,你这又是唱哪出?”孙伟指着正拿着一本历史书啃的林天,一脸懵逼,“你们班理科状元苗子,不刷物理题,改修历史了?这不务正业啊!”
“老孙啊,这你就不懂了。”杨明宇抿了一口茶开启了说教模式,“到了他们这个层次,拼的已经不是知识点的掌握度了,而是思维的维度。”
“文科生缺逻辑,理科生缺底蕴。这就好比练武功,招式都练到顶了,现在比的是内功心法。”
杨明宇站起来,走到窗前:“你看林天,他的逻辑思维如果加上了历史的大局观,他在写作文、做理综探究题的时候,站位就会比别人高一个维度。你看陈静,她的感性思维如果加上了数学的严谨逻辑,她在做地理、政治大题的时候,论证就会无懈可击。”
“这就是传说中的‘t型人才’。”杨明宇比划了一个t字,“一横是广博的知识面,一竖是深厚的专业度。我要培养的不是只会做题的机器,而是有血有肉、有脑子有灵魂的人。”
孙伟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憋出一句:“虽然觉得你在忽悠我,但听起来好有道理的样子。那我回去也让我们班搞搞?”
“搞!必须搞!”杨明宇大方地挥手,“资源共享,回头我把林天和陈静的讲义复印一份给你。”
这种文理思维融合的效果很快就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体现了出来。
比如一天在食堂里。
那天中午,电视新闻里正在播放关于“某地为了发展经济,计划拆除一片百年老街区”的新闻。
按照以往的习惯,理科生会说:“拆了好,老街区容积率低,消防隐患大,拆了建高楼能拉动Gdp,这是最好的选择。”
文科生会说:“不能拆!那是城市的记忆,是文化的根,全是钢筋水泥的城市还有什么灵魂?”
然后双方互喷一顿,不欢而散。
但这一次,画风变了。
王昊一边啃着鸡腿,一边说:“这事儿吧,不能光谈情怀。林天教过我,要看系统模型。如果不拆,老街区的维护成本是个无底洞,而且无法承载现代商业业态。如果不解决经济来源,文化保护就是一句空话。”
坐他对面的张伟放下了筷子,居然接过了话茬:“但是,王昊,你只考虑了经济效益,没考虑社会成本。陈静说过,城市的发展是有机更新,不是简单的推倒重来。如果把老街区改造成类似‘798’那样的文创园区,既保留了文化属性,又引入了商业流,这才是帕累托最优解啊!”
旁边的同学们都惊呆了。
这特么是高中生在聊天?
一个文科生在谈成本维护和系统兼容,一个理科生在谈文化属性和帕累托最优?
路教导主任王海德端着餐盘,听得也是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这群学生,心里嘀咕:“这14班是被杨明宇喂了什么迷魂药?怎么一个个说话都跟政协委员似的?”
这就是杨明宇想要的效果。
当文科的感性与理科的理性在这脑海里融合后产生的效果是惊人的。
在随后的模拟考试中终于体现了出来。
一模前的最后一次周测,题目难度很大,尤其是语文作文,题目是极其抽象的《圆与缺》。
按照惯例,这是理科生的噩梦,很多人只能写点“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的陈词滥调。
但这一次,阅卷老师们惊喜地发现,14班理科生的作文里出现了“数学极限思维中的圆是无数多边形的逼近(追求完美的无限过程)”、“物理学中的能量守恒(失去也是另一种获得)”这样新颖而深刻的立意。
而在文科数学的压轴题上,原本见到“动点问题”就晕的女生们,开始学着用林天教的“分解步骤、分情况讨论”的逻辑树方法,一步步啃下了那些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分数。
成绩出来的那天,林天拿着一张语文138分的卷子(全校理科语文最高分)走到陈静面前,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谢了。我作文用了你讲的‘苏东坡的豁达与时代局限性’做素材,老师给了我接近满分。”
陈静微微一笑,扬了扬手里的数学卷子(145分,文科数学第一):“我也要谢谢你。那道导数题,我画了个流程图,居然真的做出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
这就是联动的意义。
他们不再是一只脚走路,而是互相借力,变成了两条腿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