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的京大宿舍,晨光像被揉碎的金箔,透过阳台的落地窗斜斜地洒进来,在浅灰色的木地板上铺开一片细碎跳动的光斑。空气里还浮动着夜里的静谧,窗帘的一角被微风轻轻掀起,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仿佛是黎明在低语。汤予竹踩着光影的边缘走进厨房,脚步放得很轻,鞋底与地板接触时几乎不发出声音,生怕惊扰了仍在熟睡的小汤圆。
小汤圆还蜷在儿童床上,怀里紧紧抱着那只蓝白相间的鲸鱼玩偶,脸颊贴着柔软的绒毛,呼吸均匀而绵长。他的睫毛微微颤动,沾着一点刚醒时沁出的水汽,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的光泽,像清晨草叶上将坠未坠的露珠,又像蒲公英的绒毛轻轻落在心尖。他的一只小手半垂在床沿外,指尖随着呼吸轻轻抽动,像是梦里正抓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她转身拉开冰箱门,冷气扑面而来,带着一丝清冽的气息。她取出昨晚备好的面团——那是用中筋面粉加温水揉成的,经过一夜的冷藏醒发,质地变得格外柔韧。指尖轻轻按压下去,面团迅速回弹,带着一股自然的麦香,像是土地在低语。今天要给小汤圆做蔬菜鸡蛋饼当早餐,入园报道的第一天,得让他揣着满口香甜和安心出门。
她先从清洗食材开始。胡萝卜去皮后露出橙红鲜亮的内里,握在手中沉甸甸的,带着泥土的气息。她放在擦丝器上轻轻一推,细密的丝线便如阳光般洒落下来,堆叠在不锈钢盆底,像一小捧燃烧的火焰。这些丝条被泡进清水中,去除涩味的同时也保留了脆嫩的口感。两棵小油菜洗净后摊在沥水篮里,绿得透亮,叶片上的水珠滚来滚去,映着晨光闪闪发亮,偶尔有一滴滑落,砸在台面上发出极轻的“啪”一声。等水分稍干,她用刀细细切成碎末,绿色的菜末落在白瓷盘中,仿佛撒了一把春天碾碎的光。
接着是打鸡蛋。三个土鸡蛋磕进碗里,“咔”的一声清响,蛋壳裂开的瞬间,澄黄的蛋黄圆润饱满,如同落日熔金,在蛋白的包裹下微微晃动。她加了小半勺盐,手腕轻巧地顺着一个方向搅打,动作不急不缓,蛋液渐渐起泡,表面浮起一层细腻的泡沫,泛着温润的光泽,像初春湖面被风吹皱的倒影。她停下来看了看,觉得还不够均匀,又多打了十几圈,直到蛋液完全融合,没有一丝蛋白残留。
案板上撒了一层薄薄的干粉防粘,她将面团取出,放在上面用手掌根反复揉压排气。每一次按压都带着节奏感,力道均匀,指节微微泛白,面团在手下慢慢变得服帖,直到表面光滑如绸缎,甚至能隐约映出指尖的轮廓。她用手背蹭了蹭额角渗出的一点汗珠,继续操作。然后取出擀面杖,慢慢擀开,厚度控制在约半厘米左右,边缘尤其注意擀得平整匀称,这样煎的时候才能受热均匀,不会出现一边焦糊一边生硬的情况。
擀好后,她在面饼上刷一层薄油,防止水分流失,也增加层次感。油膜在光线下泛着微弱的虹彩。接着把泡过的胡萝卜丝和切好的油菜碎均匀铺上去,再缓缓淋上搅好的蛋液,用勺背轻轻抹开,让每一寸面皮都被金黄的蛋液包裹,蔬菜与蛋香交织在一起,还未入锅,香气已悄然弥漫,悄悄钻进鼻腔,勾动食欲。
从一侧小心卷起,形成一根粗长的面卷,接口处轻轻捏合,确保不会散开。随后用刀切成三厘米宽的小段,每一段都竖立起来,用手掌轻轻按扁,再重新擀成圆饼状。这一步需要耐心,既要保证厚度一致,又要避免擀破外皮导致馅料外溢。她每擀完一张,就轻轻吹走案板上的碎屑,保持台面整洁。
平底锅烧至微热,刷上一层薄油,油面刚刚泛起细纹时,便将饼坯一个个放入锅中。火候调至中小火,慢煎片刻,底部逐渐定型,边缘开始泛出淡淡的焦黄色,散发出诱人的麦香。她用铲子轻轻翻面,另一面也在热力作用下变得金黄酥脆,蛋液完全凝固成嫩黄色,蔬菜的清香混着面香、蛋香层层叠叠地升腾而起,瞬间填满了整个厨房,连空气都变得暖洋洋的,仿佛被阳光晒透的棉被。
“小汤圆,起床吃饼啦。”汤予竹把刚出锅的蔬菜鸡蛋饼摆进盘子里,热气袅袅上升,饼皮微微鼓起,像是藏着秘密的小口袋。她顺手把锅盖盖好,防止余温烫坏灶台,又拧紧燃气阀门,确认安全无误。
小汤圆揉着眼睛坐起身,头发乱蓬蓬的,像只刚睡醒的小刺猬。闻到香味的刹那,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光着脚丫啪嗒啪嗒跑到餐桌前:“姐姐,好香呀!”他爬上专属的小椅子,迫不及待伸手抓了一块,吹了两口气就塞进嘴里,嘴角很快沾上了星星点点的蛋屑,也顾不上擦,含糊地说:“比昨天的花卷还好吃!”
“慢点吃,配着豆浆喝。”汤予竹笑着把温好的豆浆推到他面前,杯壁微烫,温度刚好。她自己也拿起一块饼,边吃边检查入园要带的东西:小汤圆的户口本复印件、疫苗接种本、体检报告,全都整整齐齐夹在一个淡蓝色的文件夹里;换洗衣物——浅灰色短袖搭配蓝色短裤,叠得方方正正放进小书包;侧袋还装了一包独立包装的小饼干,万一他在幼儿园饿了,也能垫垫肚子。她又检查了一遍口罩、湿巾和备用纸巾是否齐全,确认无误后才合上书包拉链。
吃完后,汤予竹帮他梳理头发,动作温柔细致。小小的刘海被梳顺,额前清爽干净。她还用湿毛巾轻轻擦了擦他脸上的蛋屑和手指,防止黏腻。白色运动鞋系好鞋带,她牵起他的手,推开宿舍门。清晨的京大校园安静得像一幅水墨画,未名湖水面浮着一层薄雾,柳枝轻拂,博雅塔的影子在雾中若隐若现,宛如梦境。远处有学生骑车经过,铃声清脆地划破寂静,又很快远去。
小汤圆走得很慢,时不时停下来看路边石缝间爬行的蚂蚁,或踮起脚伸手去够垂下来的槐树叶,叶片在他掌心留下清凉的触感。走了几步,他仰头望着姐姐,声音轻得像怕打破这份宁静:“姐姐,幼儿园的老师会像王奶奶一样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