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听了,咧嘴一笑,眼角的皱纹又舒展开来:“你这孩子,心真细。放心吧,张奶奶的药我每周都帮她去镇上取,李婶的柴火我也常帮她劈。村里的老人,我都记在心上。你就安心去读书,别挂念家里。等你寒假回来,村里给你办个接风宴,杀只土鸡,炖一锅汤,让大家都沾沾你的喜气。”
“不用麻烦了,村长。”汤予竹连忙摆手,“我回来自己收拾就行,不兴这些。”
“不麻烦!”村长语气坚决,“这是村里人的心意,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你考上大学,是咱们村的骄傲,大家伙儿都高兴。你要是推辞,反倒是不把我们当亲人了。”
张奶奶和李婶也在一旁笑着附和:“是啊,予竹,回来我们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炖得软烂入味,油光发亮。”李婶补充道,“还有小汤圆爱吃的糖醋鱼,我特地学了新做法,酸甜适中,鱼肉嫩得很。”
汤予竹看着眼前这些熟悉的面孔,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她穿来这个世界才半年,原本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带着年幼的小汤圆艰难求生。可就是这半年,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张奶奶在她断粮那天下了碗热腾腾的阳春面,还偷偷塞了两个馒头;李婶在她发烧时整夜守在床边,用湿毛巾给她降温,第二天又去山上采草药熬汤;村长更是帮她跑前跑后,申请助学金、联系学校,甚至为她争取到一笔搬迁补助。村里其他人也在她考上大学那天,纷纷送来鸡蛋、红糖、新鲜水果,有的甚至把自家舍不得吃的腊肉割了一半送过来。
这份情谊,沉甸甸的,像山间的溪水,无声流淌进她心里。
“我到了京城会常给大家打电话的,”她抹了抹眼角,努力笑着说道,“也会开直播,让大家看看我和小汤圆的生活。等放寒假回来,我给大家带京城的点心,茯苓饼、驴打滚,还有天安门的明信片,一人一张。”
“好,好!”张奶奶笑得合不拢嘴,“我们等着看你的直播,看你做京城的菜,说不定还能学两道。”
李婶也笑着说:“要是直播要人帮忙,就给婶子说一声,剥蒜、洗菜、切葱花,我都行。你只管专心读书,家里有我们呢。”
小汤圆拉着张奶奶的衣角,仰着小脸,声音软软的:“张奶奶,我到了京城,给你拍大熊猫的照片,还有天安门的照片,寄回来给你看。我还想给你买一条红围巾,京城的围巾可漂亮了!”
“好,奶奶等着。”张奶奶从衣兜里掏出一颗用花纸包着的水果糖,轻轻塞进他手里,“这个给你路上吃,甜甜蜜蜜的,就像奶奶的心意。”
太阳渐渐升高,金色的阳光穿过老槐树的枝叶,洒在院子里,斑驳的光影在地上跳跃,像一群活泼的小鱼。汤予竹看了眼手机,六点四十分,该出发了。她把张奶奶送的鸡蛋和李婶的咸菜仔细放进背包的夹层,又将村长送的茶叶和晒干的桂花装进行李箱的侧袋——那是她特意留出的“家乡角落”,每一味都是她舍不得丢下的记忆。
“村长,张奶奶,李婶,我们走了。”她提起行李箱,小汤圆紧紧牵着她的衣角,怀里抱着那只旧鲸鱼玩偶,眼睛还依依不舍地望着张奶奶。
“路上小心,”村长叮嘱道,声音沉稳,“到了京城,第一时间给我报个平安。”
“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小汤圆。”张奶奶擦了擦眼角,声音有些哽咽,却仍努力笑着,“别省着花钱,该吃就吃,该穿就穿。”
“常回来看看。”李婶挥着手,眼眶也红了,转身从篮子里又拿出一包晒干的梅子,“这个也带上,路上解渴。”
汤予竹点点头,强忍着泪水,牵着小汤圆的手,一步步走出院子。院门口的老槐树下,不知何时已站了好几位村民——王叔提着一袋自家种的苹果,陈姨抱着一盒饼干,还有几个孩子跑过来,往小汤圆手里塞了几枚硬币,说是“路费”。大家站在路边,挥着手,没有人说话,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偶尔的咳嗽声。
车子在村口停下,司机师傅下车帮忙把行李搬上车。小汤圆趴在汤予竹的肩头,望着越来越远的村子,声音轻得像梦呓:“姐姐,我有点想张奶奶和李婶了……还有那棵葡萄树,今年的葡萄熟了吗?”
“等放寒假我们就回来,”汤予竹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温柔而坚定,“到时候我们给张奶奶做京城的点心,带李婶去镇上买新衣服,还要一起摘葡萄,酿葡萄酒。”
小汤圆点点头,把脸埋进她的颈窝,呼吸渐渐平稳。汤予竹望着车窗外,村庄在晨光中渐渐模糊,白墙黑瓦掩映在绿树之间,几缕炊烟袅袅升起,与天空的薄云融为一体。鸡鸣声、狗吠声、孩童的嬉闹声,都渐渐远去。
她知道,这个小山村是她的根,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缕炊烟、每一张笑脸,都是她生命中最温暖的底色。无论她走多远,飞多高,这份乡情都会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在她的心上,提醒她从哪里来,又为何前行。
车子驶出村口,拐上通往镇里的土路,颠簸中,汤予竹从包里摸出那张全家福——照片是去年春节拍的,背景是院子里的桂花树,她抱着小汤圆,张奶奶和李婶站在两侧,村长在后面比着“V”字手势,所有人都笑得那么灿烂,笑容里没有一丝杂质,只有纯粹的幸福。
她轻轻摩挲着照片的边缘,指尖划过每一张熟悉的脸庞,低声说:“等我回来,一定让你们过上更好的日子。”
阳光洒在车窗上,映出她坚定的侧脸。前方,是未知的京城,是漫长的求学之路;而身后,是故乡的晨光,是无数双目送她远行的眼睛。风从车窗缝隙钻进来,带着田野的气息,轻轻拂过她的发梢,像是故乡最后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