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军的马蹄声像沉闷的惊雷,沿着睢水西岸的官道滚滚向前。十万精锐编成的队伍绵延十里,黑色的甲胄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旗帜上的“楚”字被风扯得猎猎作响。项羽骑在乌骓马上,霸王剑斜倚在肩,目光扫过沿途景象,嘴角噙着一丝不屑。
路边的汉军哨所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被推倒的栅栏和散落的箭羽。偶尔遇到几股溃散的汉军,见了楚军便像受惊的兔子般逃窜,连丢弃的粮草都来不及带走。
“大王您看!”英布提着一个汉军士兵的衣领追了上来,那士兵吓得浑身发抖,“他说天宇的主力还在韩地修整,根本没敢出来!”
项羽勒住马,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士兵,剑鞘在他掌心轻轻敲击。“天宇在哪?”
“在、在阳翟……病、病得下不了床……”士兵结结巴巴地回答,眼神躲闪。
项羽嗤笑一声,马鞭挥出,将士兵抽翻在地。“废物!带下去!”他调转马头,对身后的军队喊道,“看到了吗?汉军已成惊弓之鸟!三日之内,本王必踏平阳翟,活捉天宇!”
“活捉天宇!活捉天宇!”
呐喊声震得睢水泛起涟漪,楚军的士气像被点燃的干柴,熊熊燃烧。钟离昧跟在队伍侧面,看着那些“溃散”的汉军留下的痕迹,眉头越皱越紧。这些人撤退得太“整齐”了——脚印朝向一致,丢弃的粮草都是陈米,连箭羽都刻意折断了箭簇。
“项伯大人,”钟离昧追上前面的项伯,低声道,“您不觉得奇怪吗?汉军就算溃散,也不该如此……刻意。”
项伯捋着胡须,眼神闪烁:“或许是真的怕了吧……毕竟大王亲征,谁不胆寒?”他话锋一转,“再说,沿途的乡绅已经派人来报,说备好了粮草在垓下等着,咱们到了就能补充,何必多疑?”
钟离昧还想说什么,却见项羽回头望来,目光锐利如剑。他只能把话咽回去,策马跟上队伍。
此时的阳翟城内,天宇正站在城楼上,看着斥候送来的密报。“项羽果然提速了,比预计快了半日。”他将密报递给韩信,“彭越和英布那边,准备好了吗?”
韩信展开舆图,指尖划过垓下周边的河道:“彭越已带三万骑兵绕到楚军侧后,切断了睢水渡口;英布的五万步兵在涡水西岸筑起了营寨,楚军想回头,除非插上翅膀。”
“左翼孔熙、右翼陈贺呢?”
“孔熙的两万弩兵已潜伏在垓下东侧的山林,陈贺的三万长枪兵守住了南侧的丘陵,只等楚军进入平原。”韩信指着舆图中心的洼地,“这里就是口袋底,项羽进来了,就别想出去。”
天宇望着西方,那里尘土飞扬,隐约能听到楚军的呐喊声。“项羽太急了……急着证明自己,急着摆脱困境,反而看不清陷阱。”他转身下楼,“传令下去,按第二套方案行动——让那些‘溃散’的弟兄再退远些,把楚军引到垓下腹地。”
楚军的推进速度越来越快。项羽嫌步兵太慢,索性让骑兵先行,自己带着英布、项伯和五千精锐骑兵,甩开主力,朝着垓下疾驰。沿途的“粮草”越来越多——路边的草垛里藏着粟米,废弃的农舍里堆着干肉,甚至有“逃跑”的汉军丢下了整车的盐巴。
“哈哈哈!”项羽抓起一块干肉塞进嘴里,“天宇这小子,倒是给本王送了不少礼!”
英布舔了舔嘴唇:“这些粮草够咱们撑到阳翟了!汉军真是蠢,连撤退都这么狼狈!”
只有钟离昧勒着马,看着那些“恰好”出现在路线上的粮草,心里的不安像野草般疯长。他策马追上项羽,低声道:“大王,这些粮草来路不明,万一……”
“万一有毒?”项羽打断他,将一块干肉丢给乌骓马,“本王的马都吃了,你看它有事吗?”
乌骓马嚼着肉,喷了个响鼻,显然没事。钟离昧语塞,只能看着项羽带着骑兵越跑越快,将步兵远远甩在身后。
傍晚时分,楚军先头骑兵抵达垓下外围的平原。夕阳将平原染成金红色,远处的村庄炊烟袅袅,几个农夫模样的人见了楚军,吓得丢下农具就跑。
“项伯大人,您的旧部呢?”英布四处张望,“不是说在这里等咱们吗?”
项伯也有些慌了,派人去村里打听,却发现村里空无一人,只有灶台上还温着粥,像是刚离开不久。“或、或许是怕生……躲起来了吧……”
项羽勒住马,环顾四周。这片平原比他想象的要开阔,东西两侧是低矮的丘陵,北面是睢水,南面隐约能看到沼泽的影子。风从丘陵间吹过,带着一丝潮湿的气息。
“不对劲。”项羽猛地握紧剑柄,“这里太安静了……连鸟叫都没有。”
话音刚落,西侧的丘陵后突然升起一道狼烟,紧接着,南侧沼泽方向也冒出浓烟。
“信号!”英布惊呼,“是汉军的信号!”
项羽抬头望去,只见平原四周的丘陵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影,旗帜在暮色中渐渐清晰——那是汉军的“汉”字旗!
“不好!中计了!”钟离昧的声音带着颤抖,“这是个口袋阵!”
项羽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催马冲上一个土坡,极目远眺——东侧的山林里闪着金属的寒光,显然藏着大量弩兵;南侧的沼泽边缘,芦苇丛在晃动,隐约能听到盾牌碰撞的声音;北面的睢水渡口,火光冲天,显然是彭越的骑兵在烧船。
“彭越……英布……”项羽咬牙切齿,这些昔日的部下,如今都成了汉军的爪牙。
“大王!怎么办?”英布的声音带着慌乱,骑兵们也骚动起来,刚才的嚣张气焰一扫而空。
项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拔剑指向西侧的丘陵:“慌什么!不过是些跳梁小丑!英布,你带一千骑兵冲开西侧的丘陵,打开缺口!钟离昧,你带五百人守住背后,别让他们把口袋扎紧!”
“是!”
骑兵们重新列阵,马蹄声再次响起,却没了之前的从容,多了几分仓促。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夜幕开始笼罩垓下平原。丘陵上的汉军没有立刻进攻,只是默默地列阵,像一群耐心的猎人,等待着最佳的捕猎时机。
楚军的先头部队被困在了平原中央,后续的步兵还在十里之外,根本来不及支援。四周的狼烟越来越浓,将天空染成了暗红色。
项羽骑在乌骓马上,望着四周的汉军旗帜,第一次感到了棘手。他知道,这场仗,不会像他想的那么简单了。
夜色渐深,平原上的风越来越冷,吹得楚军士兵瑟瑟发抖。他们不知道,一张由数万联军织成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而他们,就是网中央的猎物。
远处传来步兵的呼喊声,那是后续部队赶到了。项羽握紧了霸王剑,眼中闪过狠厉的光芒。就算是陷阱,他也要杀出去!
决战的序幕,在垓下平原的夜色中,悄然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