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墨汁般泼洒开来,将青石谷染成一片浓黑。周勃骑在高头大马上,望着谷口摇曳的火把,眉头拧成了疙瘩——前锋被困的消息传来时,他本想按兵不动,可帐下将领个个请缨,说“不能丢了汉军的脸面”,终究还是压不住这股锐气。
“将军,先锋营传回消息,谷内火势已控制住,李敢校尉带残部守住了东侧石坡!”传令兵策马奔来,声音里带着急不可耐,“弟兄们都等着您下令呢!”
周勃勒紧缰绳,马蹄在原地踏了踏。他看向身边的参军:“你觉得这谷里……”
“将军!”参军还没开口,左侧的偏将已按捺不住,“不过是些山匪流寇的小伎俩!末将愿带三千精兵为先锋,定能荡平谷中埋伏,救出被困弟兄!”
周围的将领纷纷附和,甲胄碰撞声、兵器顿地声此起彼伏,士气高涨得压不住。周勃深吸一口气,终究是咬了咬牙:“传令!主力进谷!左右翼护住两侧崖壁,中军随我推进,务必保持阵型!”
“得令!”
号角声骤然响起,低沉而雄浑,在山谷间回荡。汉军主力如一条黑色巨蟒,火把连成的光带蜿蜒着钻进谷口,铁甲反射的火光映亮了两侧陡峭的崖壁,连空气都仿佛被这股气势压得凝滞。
崖顶的天宇握紧了手中的令旗,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身旁的李木压低声音:“将军,汉军比预想的多!至少有五千人,还带着投石机!”
天宇目光扫过谷中——汉军果然谨慎,左右翼的士兵紧贴崖壁行进,长矛斜指上方,显然防着伏击;中军推着三架投石机,木轮碾过碎石的声响沉闷而压抑,一看就是准备随时轰开障碍。
“别急。”天宇的声音在夜风里格外清晰,“等他们过了三道弯。”
三道弯是青石谷最曲折的地段,两侧崖壁突然收窄,最窄处仅容两马并行,正是设伏的绝佳位置。此刻,赵虎带着刀斧手藏在左侧崖壁的溶洞里,洞口用藤蔓遮掩,手里的短斧磨得锃亮;右侧崖顶的张寡妇和妇人们则守着数十个装满碎石的藤筐,绳子系在头顶的老树杈上,只待一声令下。
汉军的前锋刚过第一道弯,周勃的中军就进了谷口。他坐在马背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两侧崖壁,忽然勒住马:“停!”
行进的队伍骤然停下,火把的光带在谷中弯成一道弧线。周勃望着左侧崖壁上垂下的藤蔓,眉头皱得更紧:“这地方太静了……传我令,弓箭手准备,先往两侧崖壁射一轮火箭!”
“将军!”偏将急道,“李敢校尉还在里面等着呢!”
“误不了!”周勃沉声道,“若真是空谷,几支火箭算什么?若是有埋伏……”
话音未落,左侧崖壁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是赵虎的斧头不小心磕到了岩石。这声在寂静的山谷里格外刺耳,周勃的脸色瞬间变了:“放箭!”
箭雨如蝗般射向崖壁,藤蔓被射得簌簌作响,却没见半个身影。周勃正要松口气,右侧崖顶突然传来张寡妇的呐喊:“推!”
数十个藤筐应声滚下,碎石如暴雨般砸落,汉军前锋顿时人仰马翻。紧接着,左侧溶洞里的赵虎带人冲出,短斧劈向士兵的甲胄连接处,惨叫声此起彼伏。
“号角!吹号!”周勃怒吼着拔出佩剑,“左翼迎敌!右翼护住投石机!”
急促的号角声再次响起,与崖顶天宇这边的号角声交织在一起——那是进攻的信号。
“放滚石!”天宇挥下令旗。
两侧崖顶同时传来轰鸣声,巨石裹挟着风声砸向谷中,汉军的阵型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中军的投石机还没架好,就被滚石砸断了木架,木屑飞溅中,周勃的坐骑受惊直立,将他狠狠甩在地上。
“将军!”亲兵连忙去扶,却被一支冷箭射穿了喉咙——是李木带着弓箭手在崖顶精准狙击。
周勃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血,看着谷中混乱的阵型,终于明白自己还是中了计。他嘶吼着下令:“后撤!让后队变前队,撤出谷口!”
可此时的青石谷,早已成了天罗地网。第三道弯的滚石刚刚落下,堵住了退路;第一道弯的火油罐子被火箭点燃,火光顺着风势蔓延,将入口映得通红。汉军前有滚石挡路,后有烈火断后,两侧崖壁不断有伏兵冲下,只能在狭窄的谷道里徒劳地抵抗。
天宇站在崖顶,望着谷中此起彼伏的号角声——汉军的撤退号、进攻号混乱交错,而己方的号角声却始终沉稳有力,一声高过一声,像是在宣告这场伏击的胜利。他身旁的李木递来水囊:“将军,周勃被亲兵护着往东侧石坡冲了,要不要追?”
天宇望着那片火光:“不用。赵虎已经带人设了第二道埋伏,他跑不了。”
谷中的厮杀声、号角声、惨叫声还在继续,但胜负早已分明。当汉军的号角声渐渐稀疏,只剩下零星的投降呼喊时,天宇才缓缓举起令旗,示意鸣金收兵。
清脆的金锣声在山谷间回荡,压过了最后的混乱。天宇望着谷中渐渐平息的火光,轻轻吐出一口气——汉军主力已入瓮,接下来,便是收网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