栈道上的积雪还未化尽,天宇骑着马走在最前,玄色披风被山风扯得猎猎作响。身后是三百亲兵和二十辆装满典籍、工匠的马车,车轮碾过结冰的木板,发出“咯吱”的呻吟,仿佛随时会散架。这是项羽分封后的第三日,他以“蜀侯”之名赴任蜀地,走的正是当年秦灭蜀时修的石牛道,一路峭壁如刀,飞鸟难渡。
“将军,前面就是剑门关了,过了这关,才算真正进了蜀地。”向导牵着马,指着前方云雾缭绕的隘口。那里的关楼虽已破旧,却仍透着一夫当关的气势,城砖上还留着秦兵刻下的“蜀地天府”四字。
天宇勒住马,望着关外蜿蜒的山道,忽然翻身下马。亲兵以为他要休息,却见他走到一块裸露的岩石前,用马鞭敲了敲——石头发出沉闷的回响,表层剥落的碎屑泛着暗黑色的光泽。“是铁矿石。”他指尖捻起碎屑,放在阳光下细看,“纯度不高,却胜在离地表近,容易开采。”
身旁的老工匠凑过来,用随身携带的小锤敲下一块:“将军好眼力。这蜀地多山,藏着不少这种‘铁胆石’,秦廷时只瞧得上祁连山的富矿,倒把这里的宝贝忽略了。”
天宇点头,翻身上马:“传令下去,过了剑门关,先去青溪镇。那里的铁矿规模小,易修复,正好用来试手。”
三日后,青溪镇外的废弃铁矿前,当地的乡老颤巍巍地捧着地图迎上来:“侯爷,这矿是十年前塌的,秦廷不管,我们也不敢动……”
天宇接过地图,上面用朱砂标着矿洞的走向,还有几处未坍塌的支洞。“不用怕,”他指着地图上的溪流,“引溪水冲刷矿渣,再用木柱加固支洞,先开出一条能走人的通道。”他转向带来的铁匠:“把那套改良的鼓风炉图纸取出来,就在这溪边搭棚开工,先炼出第一炉铁再说。”
亲兵们不解:“将军,蜀地刚定,不如先去成都府安顿,再慢慢筹划?”
“安顿?”天宇笑了笑,指着远处山坳里隐约的炊烟,“你看那些百姓,家里用的还是木犁石斧,咱们要是造不出铁器,凭什么让他们认我这个蜀侯?”他蹲下身,抓起一把含铁的泥土,“项羽把蜀地封给我,明着是赏,实则是困。咱们要破局,就得靠这铁。”
开工的消息传开,附近的百姓起初不敢来,直到看见士兵们真的在溪边搭棚,还拿出粮食赈济饥民,才渐渐围拢过来。一个瘸腿的老铁匠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摸着天宇带来的鼓风炉图纸:“这炉子……比秦廷的多了三个风箱口?”
“正是。”天宇道,“三个风箱同时鼓风,炉温能高两成,炼出的铁更韧。老丈要是懂行,就来帮我们,管饱,还有工钱。”
老铁匠浑浊的眼睛亮了:“我年轻时在临邛铁矿当过头匠,就因不肯给秦吏送礼,被打断了腿……侯爷要是信得过,我能带人修矿洞!”
七日后,第一缕铁水从炉中流出,通红的汁液像条小蛇,淌进泥范里,映红了半个山坳。老铁匠捧着刚脱模的铁犁,激动得手抖:“匀!这铁炼得匀!比秦廷的好上三成!”
天宇拿起铁犁细看,犁头的弧度比寻常铁器更流畅,刃口泛着青灰色的光——这是按他改良的图纸打造的,减少了阻力,更适合蜀地的梯田。“再造五十把,分给附近的农户试试。”他对铁匠们道,“另外,按这个法子,试着打十把短刀,刀刃要薄,能劈能刺。”
亲兵在旁提醒:“将军,项羽有令,诸侯不得私造兵器……”
“我造的是农具。”天宇打断他,目光扫过远处的栈道,“至于短刀,是给护矿的弟兄们防身用的,总不能让山匪抢了铁矿去。”
入夜后,天宇坐在矿洞旁的篝火边,翻看着蜀地的舆图。成都府的位置被圈了红圈,旁边批注着“二月抵任”;青溪镇铁矿旁写着“三月出铁百石”;更远处的临邛盐井,则标着“四月试煮盐法”。这些都是他在路上敲定的步骤:先以青溪镇的小铁矿为起点,用铁器稳住民心,再逐步修复临邛的盐井,最后以成都为中心,将蜀地连成一片。
“侯爷,成都府派来的官吏到了,说要接您入城。”亲兵来报。
天宇抬头望了眼星空,蜀地的星星比关中更亮,仿佛伸手就能摸到。“告诉他们,我在青溪镇炼出第一炉好铁,再去成都。”他将舆图折好,塞进怀里,“这蜀地的骨头虽硬,但只要咱们肯下功夫,总能啃下来。”
篝火噼啪作响,映着铁匠们连夜赶工的身影。老铁匠正带着徒弟们调试新的风箱,三个壮汉合力拉动木杆,风箱“呼哧”作响,炉火把他们的脸映得通红。铁水再次流出时,天宇伸手靠近,感受着那股灼人的热浪——这不仅是铁的温度,更是蜀地重生的温度,是他图谋长远的底气。
三日后,五十把铁犁分到了农户手中。一个老农试着用铁犁耕地,只一下就入土半尺,比木犁省了三成力气,当场就对着天宇的方向磕了三个头。消息传开,青溪镇周边的百姓纷纷来投,矿洞的修复进度快了一倍,连带着附近的驿站都热闹起来,商旅渐渐多了起来。
天宇看着栈道上往来的车马,对老工匠道:“等这铁矿稳住了,就派人去临邛。那里的盐井和铁矿规模更大,只是秦廷时被战火毁了大半,得花些心思修复。”
老工匠点头:“我有个徒弟是临邛人,说那里的铁矿藏在邛崃山里,石质软,好开采。就是……山里有羌人部落,怕是不好打交道。”
“好办。”天宇从马背上取下一把刚打好的短刀,刀身泛着寒光,“等咱们的铁器造多了,带些铁釜、铁犁去,他们总会动心的。”
夕阳西下,剑门关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沉默的屏障。天宇知道,项羽把他封在蜀地,是想让他困死在这崇山峻岭里。但他偏要借着这蜀地的铁与盐,打出一条通路来——先稳蜀地,再图边郡,这一步棋,他要走得稳稳当当,让天下人看看,蜀地不是绝境,而是他天宇的龙兴之地。
马车再次启程时,车厢里堆满了新炼出的铁锭,沉甸甸的,压得车轮陷进泥土半寸。天宇坐在车中,抚摸着冰凉的铁锭,仿佛能听见未来兵器交锋的脆响,听见盐井蒸腾的水汽声,听见蜀地百姓安稳的笑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他心中最坚定的信念:只要铁火不熄,前路便永远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