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杀意如跗骨之蛆,死死咬在呼凡背后,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后背那道被剑气撕裂的伤口,火辣辣的剧痛提醒着他稍慢一步就是穿心之祸。他像只被猛虎追捕的兔子,在饿殍巷迷宫般肮脏狭窄的巷道里亡命奔逃。污水溅起,污泥沾满裤腿,肺叶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抽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跑!跑!再快点!”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神经上。脑海里那个名为【滑泥鳅】的初级身法被动生效,在脚下湿滑泥泞甚至偶尔有油污的地面上,竟真让他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粘滞感和平衡力,好几次看似要滑倒的趔趄都被他本能地扭腰化解,避免了摔个狗啃泥的厄运。这名字虽然土得掉渣,效果更是微弱得可怜(摔跤概率降低5%?系统你认真的?),但在亡命关头,这一点点加成也成了救命稻草。然而,身后那破空而至的锐啸,冰冷刺骨的气息,都在无情地宣告着差距——凡人与剑仙的天堑鸿沟!
“小贼!留下命来!”
清冷如冰泉撞击玉石的声音,却蕴含着熔岩般的暴怒,穿透污浊的空气,狠狠砸在呼凡耳膜上。他甚至能感觉到背后皮肤被无形剑气刺得阵阵发紧!
呼凡亡魂皆冒,猛地一个矮身,狼狈地扑向旁边一个堆满破烂箩筐的角落。
嗤啦!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雪亮剑气,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掠过,将他刚才藏身的那堵腐朽土墙瞬间洞穿,留下一个碗口大的窟窿,碎石簌簌落下,烟尘弥漫。
呼凡连滚带爬地从箩筐堆里钻出,顾不上满头满脸的蛛网灰尘,连滚带爬地继续向前冲。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但求生的本能更加强烈。他不能死!他推开那个冲向马路的小女孩时,父亲那句“凡子,公门里做事,要对得起良心!”仿佛还在耳边回响。那是一种朴素的、扎根于骨血的责任——守护!守护那些需要守护的弱小!这信念曾让他冲向车轮,此刻,也在这绝境中燃烧,支撑着他榨干每一分力气!
巷道在前方猛地收窄,形成一个几乎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隘口,两侧是摇摇欲坠、散发着霉味的土墙。这是绝路,也是唯一的路!
呼凡别无选择,如同离弦之箭,猛地挤了进去,粗糙的土墙摩擦着他后背的伤口,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晕厥。就在他半个身子刚挤过隘口的瞬间——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感骤然降临!仿佛整个空间的空气都凝固成了水银,沉重粘稠,死死地压在他的身上、四肢百骸!呼吸瞬间变得无比困难,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像在擂动一面巨大的破鼓,沉重而艰难!奔跑的势头被这无形的重压硬生生扼制,他感觉自己像一只突然被松脂裹住的飞虫,寸步难行!
“检测到高能生命体靠近,能量层级判定:极度危险!”
“检测到空间异常力场!疑似高阶修士护身罡气或领域雏形!”
“警告!宿主处于绝对压制状态!移动速度降低99%!生存几率急速下降中!”
系统冰冷急促的提示音如同丧钟,在呼凡脑海里疯狂炸响!
完了!呼凡的心彻底沉入冰窟。是那个女魔头!她追上来了!这无形的重压,就是她真正的力量吗?连跑都跑不动了!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侥幸。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身后轻盈却如同踩在心头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每一步都带着死亡的宣告。
呼凡艰难地、一寸寸地扭动着如同灌了铅的脖子,用尽全身力气回头。
隘口狭窄的光影处,一道清冷绝尘的身影静静地立在那里。
晨曦微光吝啬地勾勒出她的轮廓。一袭胜雪的白裙纤尘不染,与周围污秽肮脏的环境格格不入,仿佛九天玄女误落凡尘泥淖。青丝如瀑,仅用一根简单的玉簪绾住,几缕发丝垂落颊边,更衬得肌肤欺霜赛雪。然而,那张足以令百花失色的绝美容颜上,此刻却覆盖着一层万年不化的寒冰。一双点漆般的眸子,深邃冰冷,锐利如剑,没有丝毫属于人的情感波动,只有纯粹到极致的杀意和一种被低等生物冒犯后的、高高在上的厌恶。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狭窄隘口的距离,死死钉在呼凡身上,仿佛在看一只在鞋底挣扎的、肮脏的蝼蚁。
“跑?”她的红唇微启,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寒意和一丝几不可察的轻蔑,“就凭你?”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那无形的空间重压骤然加剧!
“噗通!”
呼凡再也支撑不住,双膝如同被巨锤砸中,重重地跪倒在污浊的泥水里!冰冷的泥浆瞬间浸透了他的破裤。巨大的屈辱感和冰冷的死亡恐惧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他窒息。他想挣扎,想怒吼,想质问这操蛋的命运,但在那绝对的力量压制下,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只有那烙印在骨子里的守护执念,如同风中残烛,倔强地摇曳着,支撑着他没有彻底崩溃。他死死咬着牙,牙龈甚至渗出血丝,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汗水和泥污,不屈地、凶狠地瞪着隘口那个白影。
“馒头刺客?鸡腿骨窃贼?”女剑仙冰冷的目光扫过呼凡狼狈不堪、沾满污泥的脸,落在他那身破麻布衣后背那道被自己剑气撕裂的口子上,眼底的厌恶更深了一层。她的声音如同冰珠滚落玉盘,清晰而冷漠地宣判:“用如此龌龊卑劣的手段脱身,更是该死!交出你身上那件空间法器,再自断双臂,本座或可留你一具全尸。” 在她看来,一个毫无修为的乞丐能凭空收取鸡腿骨,身上必然有隐匿的空间法器。这等宝物,岂是这等污秽蝼蚁配拥有的?
空间法器?自断双臂?全尸?呼凡只觉得一股邪火猛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女人,不仅实力强得变态,心肠更是歹毒!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低吼,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用尽全身的意志对抗着那恐怖的重压,试图挺直脊梁!
“指令接收!检测到宿主处于绝对死亡危机!”
“紧急预案启动!强制绑定终极保命方案!”
“方案检索中……锁定唯一可行项:天阶功法《九牛二虎劲》!”
“警告:功法绑定后,宿主需在限定时间内(24时辰)完成第一重入门修炼!失败惩罚:全身气血逆冲,爆体而亡!”
“警告:该功法修炼过程极度痛苦,有‘九死一生’风险记录!请宿主慎重…绑定程序强制启动中!3…2…1…绑定成功!”
一连串冰冷、急促、毫无感情的提示音,如同疾风骤雨般在呼凡脑海里炸开!
轰隆!
仿佛九天惊雷直接在灵魂深处炸响!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狂暴到如同洪荒猛兽的恐怖信息流,蛮横无比地冲进了呼凡的意识海!那信息流蕴含着无数古老、晦涩、充满力量感的符文图形,以及一套复杂到极点、仅仅是“看”一眼就让人头晕目眩、筋脉抽搐的运功路线图!正是《九牛二虎劲》的完整传承!
“呃啊——!”剧烈的、远超肉体痛苦的灵魂撕裂感,让呼凡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他双手死死抱住头颅,眼球暴突,布满血丝,整个人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剧烈地抽搐起来!身体表面,一条条青黑色的筋络如同苏醒的蚯蚓,不受控制地暴凸、蠕动,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小老鼠在疯狂乱窜!后背那道剑伤更是瞬间崩裂,温热的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泥水。
这突如其来的、源自灵魂层面的剧变和痛苦哀嚎,让隘口处的女剑仙清冷绝艳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错愕!她的秀眉微不可察地蹙起,冰冷锐利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疑。
怎么回事?
走火入魔?
还是某种诡异的自残秘法?
她并未立刻上前,强大的灵觉让她本能地感觉到一丝不对劲。眼前这小乞丐的状态太诡异了!那瞬间爆发的灵魂波动混乱而狂暴,却又隐隐带着一种古老蛮荒的沉重感,与他本身蝼蚁般的气息格格不入!这绝非一个普通乞丐所能拥有的!而且,他身上那件能隐匿的空间法器呢?为何没有一丝灵力波动泄露?
就在女剑仙惊疑不定、那恐怖的空间重压因她的分神而出现一丝极其微弱波动的刹那!
呼凡那因灵魂剧痛而混乱一片的意识海中,求生本能如同回光返照般爆发!他根本没时间去理解那强行塞进来的天阶功法,也没时间去恐惧那“爆体而亡”的倒计时!他只知道,这是唯一的、稍纵即逝的机会!
跑!必须跑!离开这该死的重压领域!
“呃…嗬…!”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身体在剧烈的抽搐中,竟然凭借着那股源自《九牛二虎劲》传承信息流带来的、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蛮横的力量牵引,以及【滑泥鳅】身法对脚下泥泞污秽地面的微弱适应性加成,猛地向侧面一扑!
动作僵硬、扭曲、狼狈不堪,如同一个断了线的破木偶!
然而,就是这毫无章法、丑陋到极点的一扑,却奇迹般地让他那被重压禁锢的身体,短暂地、极其微弱地脱离了那空间力场最核心的束缚点!
“噗通!”他重重摔倒在隘口内侧几步远的一个污水洼里,泥浆四溅。
几乎就在他身体脱离隘口正对位置的瞬间!
一道凝练到极致、速度快得超越视觉捕捉的雪亮剑光,如同九天银河垂落,带着斩断一切、净化污秽的冰冷决绝,精准无比地轰在了呼凡刚才跪倒的位置!
轰——!!!
震耳欲聋的爆鸣响彻狭窄的巷道!
坚固的土石地面如同被无形的巨犁狠狠犁过!泥浆、碎石、腐烂的垃圾如同被投入炸药般猛烈地炸开、四散飞溅!原地赫然出现一个直径数尺、深达尺许的恐怖坑洞!坑洞边缘光滑如镜,残留着森冷的剑气,丝丝缕缕的白气升腾而起,散发出刺骨的寒意。
整个隘口两侧摇摇欲坠的土墙,受到这恐怖爆炸的冲击,如同被巨锤狠狠砸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无数道狰狞的裂缝瞬间蔓延开来,土块碎石哗啦啦地往下掉!
呼凡被爆炸的气浪狠狠掀飞,如同一个破麻袋般滚出去老远,后背重重撞在一堆半塌的土坯上,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晕过去。他趴在冰冷的泥水里,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动全身伤口,疼得他直抽冷气。但,他活下来了!
他艰难地抬起头,望向隘口。
烟尘弥漫中,女剑仙依旧静静地立在原地,白裙胜雪,纤尘不染。飞溅的泥点污物在靠近她身体尺许范围时,便被一层无形的气墙悄然弹开、湮灭。然而,她那张清冷绝伦的脸上,此刻却笼罩着一层前所未有的冰寒。那双点漆般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地上那个深坑,又缓缓抬起,锁定在狼狈不堪的呼凡身上,眼神锐利如刀,充满了审视、惊疑,以及一丝……被愚弄的暴怒!
她看得很清楚!刚才那一剑,含怒而发,意在必杀!以这小乞丐蝼蚁般的实力,绝无可能躲开!他本该被剑气彻底撕碎,化为齑粉!然而,就在剑气及体的前千分之一刹那,这小贼竟以一种极其诡异、完全不符合常理的僵硬姿态扑了出去!那动作,根本不像有修为在身之人,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扯动了一下!正是这微乎其微的一动,让他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必死的中心!
巧合?还是……他身上真有连自己都看不透的秘密?
“呵……”女剑仙忽然发出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如同寒冰碎裂。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只有刺骨的杀机。“倒是有趣的小虫子。看来,本座需要好好‘研究’一下你了。”
她莲步轻移,一步踏出,身影如同瞬移般,直接越过了那还在弥漫着烟尘的隘口深坑,朝着趴在泥水里挣扎的呼凡,不疾不徐地走来。那无形的空间重压再次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沉重!这一次,她不会再给任何意外发生的机会!
呼凡的心沉到了谷底。灵魂撕裂的痛苦还在持续,身体如同散了架,后背伤口血流不止,更要命的是,脑海里那冰冷的倒计时如同催命符般开始跳动:【23时辰59分59秒…58秒…】!天阶功法?入门?他现在连动根手指都费劲!
“系统!我日你仙人板板!”呼凡在意识里绝望地咆哮,“你这是保命?你这是催命!强买强卖!霸王条款!我要投诉!我要退货!”
“叮!绑定成功,无法解绑。最终解释权归本系统所有。”系统的回应冰冷刻板,毫无波澜。
呼凡眼前阵阵发黑,看着那步步逼近、如同索命白无常的女剑仙,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浓重。他下意识地、徒劳地用手扒拉着身下冰冷的污泥,似乎想挖个洞钻进去,又似乎想抓起什么当武器。
指尖,突然碰触到一团冰冷、粘腻、带着某种令人作呕腥气的软泥。他下意识地一抓,一大团腥臭乌黑的淤泥被抠了出来,里面似乎还混杂着一些腐烂的草根和不明动物的毛发碎屑。
就在这濒临绝望的刹那,一个疯狂到极点、荒诞到极点、却又可能是唯一能制造一丝混乱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闪电,猛地劈入他混乱的脑海!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越来越近的、纤尘不染的白裙下摆,眼神里爆发出一种困兽般的凶狠和不顾一切的疯狂!
“去你妈的剑仙!”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咆哮,沾满污泥的右手,用尽吃奶的力气,狠狠地将那一大团腥臭污秽、混杂着腐烂杂质的淤泥,朝着女剑仙的方向,奋力掷了出去!
目标,并非她的身体——那无形的气墙根本无法突破。
目标,是她脚下那片仅存的、还算干净的泥地!
啪叽!
那一大团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污秽之物,不偏不倚,正正地砸在女剑仙下一步即将落脚的、相对干燥的一块地面上!乌黑的泥浆四散迸溅,如同在洁白雪地上泼洒了一大滩浓墨!腐烂的草根和毛发碎屑黏糊糊地摊开,散发出更加令人作呕的气味!
女剑仙那即将落下的、纤尘不染的云纹绣鞋,硬生生地悬停在了半空中!距离那摊恶心的污物,仅有寸许之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女剑仙的动作彻底僵住。她微微低头,看着脚下那滩散发着恶臭、如同挑衅般摊开的污秽,再看看自己悬停在半空、纤尘不染的绣鞋,那张万年冰封般的绝美脸庞上,一丝难以置信的愕然缓缓浮现,随即被一种火山爆发前兆般的、极度压抑的暴怒所取代!
她的呼吸似乎都停滞了一瞬。周身弥漫的冰冷杀意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轰然炸开!那无形的空间重压剧烈地波动起来,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空气中弥漫的寒意骤然加剧,巷子两侧土墙上甚至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
呼凡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她握剑的手指因为极度用力而发出的、令人牙酸的骨节摩擦声!那柄古朴的长剑在她手中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随时要脱鞘而出,饮血噬魂!
那双点漆般的眸子,缓缓抬起,再次锁定呼凡。这一次,里面不再仅仅是冰冷的杀意和厌恶,而是燃起了足以焚毁万物的、实质般的怒火!那怒火之炽烈,几乎要将呼凡连同这肮脏的巷子一起烧成灰烬!
“你——找——死——!”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在呼凡的心口,带着冻结灵魂的杀机和倾尽三江五湖之水也无法洗刷的滔天愤怒!
呼凡浑身一颤,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连灵魂深处《九牛二虎劲》带来的剧痛都被这恐怖的杀意暂时冻结了!他知道,自己彻底激怒了一尊不能以常理揣度的杀神!这已经不是追杀,而是不死不休的绝杀令!
跑!必须立刻跑!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根本顾不上看那女剑仙如何暴怒,也顾不上脑海里那催命的倒计时,更顾不上后背撕裂般的剧痛,手脚并用,如同一条真正的泥鳅,连滚带爬地朝着巷子更深处、更黑暗的阴影里亡命钻去!【滑泥鳅】身法被激发到极限,在泥泞污秽的地面上留下一条歪歪扭扭的逃窜痕迹。
背后,那冻结空间的重压如同崩塌的冰山,轰然压下!一道比之前更加凌厉、更加冰冷、带着焚天煮海般怒火的恐怖剑气,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如同跗骨之蛆,朝着呼凡狼狈逃窜的背影,狠狠斩落!
呼凡只觉背后汗毛倒竖,死亡的阴影如同巨网般笼罩而下!他猛地向前一个鱼跃前扑!
轰——!!!
剑气几乎是擦着他的脚后跟斩落!他刚才爬过的地面,连同旁边半堵腐朽的土墙,如同被无形的巨斧劈开,轰然炸裂!狂暴的冲击力狠狠撞在他的背上!
“噗!”呼凡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狠狠抛飞出去,眼前彻底陷入一片漆黑,耳边只剩下剑气爆炸的轰鸣和系统尖锐的警告音。
不知飞出去多远,他重重地摔落,滚进一个堆满腐烂稻草和不知名垃圾的角落,刺鼻的恶臭将他淹没。剧痛和眩晕如同潮水般将他吞噬,意识在黑暗中沉浮,只有脑海里那个冰冷刻板的倒计时,如同地狱的丧钟,在无尽的黑暗中顽固地跳动着:【23时辰58分47秒…46秒…】。
天阶功法《九牛二虎劲》……二十四时辰……练不成,会死……
女剑仙不死不休的追杀……
还有这该死的、看不到尽头的饿殍巷……
“系统……”呼凡在彻底陷入昏迷前,用尽最后一丝意识,发出无声的控诉,“我日……你……大……爷……”
黑暗,粘稠而沉重。
呼凡感觉自己像沉在冰冷的海底,每一次试图挣扎上浮,都被无形的压力狠狠按回去。灵魂深处撕裂般的剧痛和《九牛二虎劲》那庞大晦涩的符文洪流相互撕扯,搅得他意识混沌一片。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提醒着他昏迷前那惊险万分的死里逃生。更清晰的是脑海里那冰冷、固执、如同催命符般的红色倒计时:【23时辰12分03秒…02秒…01秒…】
时间在流逝,死亡的阴影步步紧逼。
“呃……”一声痛苦的呻吟从他干裂的嘴唇里溢出。眼皮如同灌了铅,沉重无比。他费力地掀开一丝缝隙,模糊的视线被黑暗占据,只有极其微弱的光线从上方某个破洞透入,映照出飞舞的尘埃。浓烈的腐烂霉味和尿臊气直冲鼻腔,呛得他又是一阵咳嗽,牵动全身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水……”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火烧火燎。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摸索着身下冰冷潮湿的腐烂稻草。
意识稍微清醒一些,昏迷前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冰冷杀意的女剑仙、那必杀的一剑、亡命扑出的狼狈、还有……那团砸向剑仙落脚点的、腥臭的淤泥!
呼凡嘴角抽搐了一下,想笑,却扯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这算不算精准碰瓷?用一滩烂泥,碰瓷了一位高高在上的女剑仙?虽然代价惨重,差点被后续的剑气余波震死,但好歹……暂时又捡回了一条命?这地狱开局的求生路,真是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每一步都充满了荒诞和……味道。
“系统……”呼凡在意识里虚弱地呼唤。
冰冷的提示面板瞬间弹出:
【宿主:呼凡】
【状态:重伤(后背剑伤撕裂,脏腑受震,失血),灵魂震荡(《九牛二虎劲》强制绑定后遗症),极度饥饿,脱水】
【称号:馒头刺客(效果:对仙尊级目标有0.0001%概率触发“噎住”效果)、鸡腿骨窃贼(初级)(效果:对犬科生物吸引力微弱下降(存疑))】
【功法:天阶·《九牛二虎劲》(未入门)(倒计时:23时11分48秒)】
【身法:滑泥鳅(初级)】
【道具:煤球牌移动仓库(空间:1立方米)(物品:噎死仙尊的馒头1、女剑仙的丝帕1、不明动物残骸(鸡腿骨)*1)】
看着状态栏里那一长串的负面状态,尤其是那鲜红刺眼的倒计时,呼凡的心沉甸甸的。二十三小时,他必须让这门听起来就极其凶残的天阶功法入门,否则就是爆体而亡!可他现在重伤在身,动一下都困难,拿什么练?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极度虚弱,濒临死亡边缘。强烈建议立即处理伤势,补充能量。”系统的声音依旧刻板。
呼凡苦笑。处理伤势?拿什么处理?这鬼地方连口水都没有!他艰难地抬起手,想从煤球仓库里拿出那块硬邦邦的“救命馒头”,至少能垫垫肚子。然而,意念刚动,灵魂深处又是一阵针扎般的剧痛传来,让他眼前发黑,差点再次晕厥。强行绑定天阶功法的后遗症,让他连接触煤球空间都变得异常困难。
“该死……”他无力地放下手,只能寄希望于这具年轻身体顽强的自愈力。
时间在痛苦和焦灼中一分一秒流逝。呼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去“看”脑海里那强行塞进来的《九牛二虎劲》信息流。那是由无数古老、扭曲、充满力量感的金色符文组成的光带,在意识海中缓缓旋转、沉浮。仅仅是意念稍微靠近,一股蛮横、沉重、如同背负山岳般的压力感就扑面而来,让他灵魂颤抖。
他集中全部精神,捕捉着其中相对清晰、位于功法起始位置的一个符文。那符文形态古朴,仿佛由两头正在角力的蛮牛和两只咆哮的猛虎虚影构成,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
“力……起于微末……发于筋骨……贯于气血……凝于一点……九牛开山……二虎裂地……”一段极其晦涩拗口的口诀片段,伴随着符文的闪烁,艰难地被他解读出来。
与此同时,一段极其简单粗暴、却又痛苦无比的运劲路线图在他意识中呈现:从脚底涌泉穴开始,引动一丝微弱的气息(他现在根本没有内力,只能理解为身体的本能力量),如同烧红的铁线,沿着双腿内侧的筋络,一路向上,粗暴地冲撞、撕扯、贯穿,经过腰腹,直冲双臂!
仅仅是想象一下这运行路线,呼凡就感觉自己的筋脉传来一阵阵抽搐般的幻痛!这哪是修炼?分明是自残!怪不得系统标注“九死一生”!
“咕噜噜……”腹中传来雷鸣般的抗议,饥饿感如同无数钢针在胃里搅动,比后背的伤口更加折磨人。失血和脱水带来的眩晕感一阵强过一阵。呼凡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眼神却异常凶狠。
不能坐以待毙!就算要死,也不能当个饿死鬼!更不能让那个冰山女魔头看笑话!
他咬紧牙关,忍着灵魂和肉体的双重剧痛,再次将意念沉入煤球空间。这一次,他不再试图去碰触那庞大的功法符文,而是集中全部意志,死死锁定角落里那块沾着污泥和口水的硬馒头!
“出…来!”他在意识里无声地嘶吼,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嗡!
一股微弱的空间波动。
那块硬邦邦、灰扑扑、卖相极其糟糕的“噎死仙尊的馒头”,凭空出现在他沾满污泥的手中!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的麦香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草木清气,瞬间驱散了周围一部分污浊的空气!这香气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呼凡昏沉的头脑都为之一清,腹中的饥饿感更是如同被点燃的火焰,疯狂燃烧起来!
呼凡的眼睛瞬间亮了!他如同捧着稀世珍宝,也顾不上脏不脏,更顾不上这馒头曾经噎死过“仙尊”的“丰功伟绩”,张开干裂的嘴,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咔嚓!
硬!出乎意料的硬!简直像在啃一块石头!差点把他本就松动的牙齿崩掉!
但就在牙齿艰难地破开那坚硬外壳的瞬间,一股温润、清甜、带着蓬勃生机的暖流,如同涓涓细泉,猛地从被咬开的馒头缺口处涌出,顺着他干渴的喉咙滑了下去!
这暖流所过之处,火烧火燎的喉咙瞬间被滋润,火烧般的饥饿感如同被浇了一盆凉水,迅速平息!更神奇的是,后背那道火辣辣的剑伤,传来的剧痛竟然也缓解了一丝丝!虽然依旧疼痛难忍,但那股不断失血带来的虚弱感和冰冷感,似乎被这温润的暖流稍稍驱散了一些!
“好东西!”呼凡精神大振!他顾不上硌牙,像一头饿疯了的狼,抱着这块“石头”,用尽全身力气,咔嚓咔嚓地啃噬起来!每一次艰难的咀嚼和吞咽,都有一股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暖流涌入体内,滋养着他干涸的脏腑,缓解着伤势,甚至让他灵魂深处的剧痛都稍有平复!
这哪里是馒头?这分明是吊命的仙丹!系统出品,果然不凡!虽然获得的过程和用途都充满了离奇的戏剧性。
呼凡贪婪地啃食着,如同沙漠中的旅人痛饮甘泉。随着暖流的持续注入,一股微弱的力量感,竟然真的开始在他这具重伤濒死的身体里重新凝聚、滋生!虽然依旧微弱,却如同黑夜中的萤火,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和……修炼那要命功法的可能!
他一边啃,一边再次将目光投向意识海中那沉浮的金色符文,眼神变得无比专注,甚至带着一丝凶狠的决绝。活下去!练成它!然后……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就在呼凡全神贯注于啃馒头和参悟那要命功法的符文时,他藏身的这个堆满腐烂稻草和垃圾的角落深处,那被黑暗和秽物掩盖的地方,传来一声极其微弱、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吸气声。
“嘶——呼……”
紧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仿佛什么东西在泥地上缓慢拖行的声音。
呼凡咀嚼的动作猛地一僵!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他屏住呼吸,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破胸膛,惊恐的目光投向声音来源的黑暗深处。
借着上方破洞透下的那一缕极其微弱的光线,他看到了。
一个身影,正艰难地从一堆散发着恶臭的烂泥和垃圾里,缓缓地……坐了起来。
正是那个被他用“暗器级馒头”精准命中后脑勺、扑街在饿殍巷入口垃圾堆里的——穿着洗得发白旧道袍的老乞丐!
他满头的白发和乱糟糟的胡须沾满了污泥和腐烂的菜叶,脸上也糊着黑泥,看不清具体面容。只有一双眼睛,在污垢的缝隙里缓缓睁开。
那眼神……浑浊,茫然,仿佛沉睡了千年刚刚醒来,带着浓重的困惑和宿醉般的眩晕感。他抬起一只枯瘦如柴、同样沾满污泥的手,茫然地摸了摸自己剧痛的后脑勺,手指触碰到一个微微隆起的大包。
“嘶……”老乞丐疼得咧了咧嘴,倒抽一口凉气。他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几米外角落里那个如同石化的、抱着半块硬馒头、满脸惊恐的小乞丐。
他茫然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污秽不堪的环境,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的污泥,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不解和一种……仿佛刚从美梦中被强行拽回现实的巨大落差感。
然后,在呼凡几乎要停止心跳的注视下,老乞丐低下头,伸出两根沾满污泥的手指,慢吞吞地、极其专注地……开始在自己破旧道袍的胳肢窝附近,小心翼翼地搓了起来。
一下,又一下。
动作缓慢而认真,仿佛在对待一件极其重要的工作。
几个呼吸后,他似乎搓到了满意的成果。枯瘦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捏着一小团……大概指甲盖大小、颜色深褐、在微弱光线下泛着可疑油光的……泥垢丸子?
老乞丐浑浊的眼睛盯着指尖这枚“成果”,看了半晌,仿佛在欣赏什么绝世珍宝。然后,他极其自然地、旁若无人地抬起手,将那颗“泥垢丸子”,轻轻地、郑重地……弹进了旁边一个散发着浓烈馊臭味的泔水桶里。
咚。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落水声。
老乞丐满意地点了点头,仿佛完成了一件神圣的使命。然后,他再次缓缓转动着那仿佛生了锈的脖子,浑浊茫然的目光,终于……慢悠悠地、毫无焦点地,扫向了角落里那个抱着半块馒头、如同被雷劈中般僵硬的呼凡。
四目相对。
呼凡手里啃了一半的硬馒头,“啪嗒”一声,掉在了身下的烂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