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窒息感如同退潮般从喉咙口撤走，呼凡瘫在散发着腐烂气味的垃圾堆里，像条离水的鱼，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吞噬着污浊的空气。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口被剑气震伤的闷痛，每一次呼气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他死死盯着巷子对面那堆垃圾——那个穿着洗得发白旧道袍的老者，依旧以头抢地的姿势趴在那里，纹丝不动。
“真……真砸死了？”呼凡脑子里嗡嗡作响，系统那句冰冷的“效果显着”还在回荡，荒谬感和巨大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他手脚发麻。
“首签奖励‘噎死仙尊的馒头’，物尽其用，效果显着。恭喜宿主，成功化解一次潜在危机（屋顶目标可能对宿主存在潜在威胁）。”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令人抓狂的客观陈述感。
“化解你大爷！”呼凡在心里咆哮，刚想破口大骂，一股远比刚才馒头卡喉更恐怖的寒意，如同极地冰风暴，毫无征兆地从饿殍巷的另一头席卷而来！
这感觉他刻骨铭心！是那个冰山女剑仙的剑气！凛冽、锋锐，带着斩断一切的杀意！
“馒头刺客——！”
“果然是你！！！”
清冷如万载玄冰，却又蕴含着火山爆发般暴怒的声音，撕裂了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锥，狠狠凿在呼凡的耳膜和心尖上。
呼凡全身的血液瞬间冻住，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甚至来不及思考那被砸晕的老者，巨大的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跑！必须跑！现在！立刻！马上！
“煤球！煤球！出来救命啊！”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意念疯狂地沟通着脑海里那个唯一能依仗的存在。他不知道这所谓的“移动仓库”有什么用，但系统是唯一的稻草！
“指令接收。‘煤球牌移动仓库’启动，形态：初始背包（空间：1立方米）。”系统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呼凡瞬间感觉自己的意识与一个冰冷、死寂、约莫一个立方大小的黑暗空间建立了联系。
空间空空如也，只有他怀里那块来自女剑仙的丝帕，还有他下意识死死攥在手里的、沾着污泥和口水的硬馒头——那块刚刚制造了“血案”的首签大礼！
呼凡想都没想，几乎是本能地，将那块坚硬的、如同耻辱柱般的馒头，狠狠塞进了那个意识连接的空间里！这玩意儿太烫手了！留在外面就是催命符！
就在馒头消失在他手中的瞬间，呼凡手脚并用，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从藏身的垃圾堆后弹射而出！他甚至不敢回头看那老者是死是活，更不敢看巷口那即将降临的煞星，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远离这里！钻到巷子更深处去！
冰冷的杀意如同跗骨之蛆，瞬间锁定了奔逃的身影！
“哪里逃！”一声清叱。
呼凡只觉得背后一股锐利无匹的劲风，带着刺骨的寒意，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洞穿！他甚至能“听”到剑气撕裂空气的细微尖啸！
吾命休矣！这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
千钧一发之际，呼凡猛地一个前扑，身体几乎是贴着满是污水的地面向前滑铲！
嗤啦——！
他后背那件本就破烂不堪的麻布衣，被凌厉的剑气瞬间撕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冰冷的剑气擦着皮肤掠过，留下一条火辣辣的血痕！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透了破衣烂衫。
“滑溜的老鼠！”女剑仙冷冽的声音带着一丝意外和更深的厌恶，显然没想到这毫无修为的小乞丐竟能险之又险地躲开她含怒一击。她的身影如同一道惊鸿，速度更快，剑气再次凝聚！
呼凡连滚带爬，根本顾不上后背的疼痛，死亡的恐惧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他慌不择路，只想离那女魔头越远越好！
砰！
他重重撞开一扇半掩着的、腐朽的木门，跌进一个更加狭窄、更加昏暗的院子。一股浓烈的、混合着禽畜粪便和腐烂菜叶的味道扑面而来，熏得他一阵窒息。院角堆着高高的柴垛，几只瘦骨嶙峋的鸡在角落里刨食，一条拴在木桩上的半大黑狗，正对着角落里一个散发着馊味的泔水桶，龇牙咧嘴地低声咆哮着，试图去够桶里似乎挂着的一点油星。
呼凡的闯入瞬间打破了小院的“宁静”。
“汪！汪汪！”黑狗猛地转过头，凶狠地盯住这个不速之客，发出威胁的吠叫，拴着的铁链哗啦作响。它似乎觉得呼凡比泔水桶更有威胁，或者……更像是入侵它领地的猎物？
呼凡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前有恶犬堵路，后有煞星索命！这他妈是绝境中的绝境！
“找到你了，小贼！”冰冷的声音如同追魂索命帖，女剑仙的身影已然出现在破败的院门口！晨曦的微光勾勒出她清冷绝美的轮廓，但那双眸子里的寒意，足以冻结灵魂。她手中的长剑微微抬起，剑尖寒芒吞吐，锁定了呼凡。
呼凡背靠着冰冷的土墙，退无可退。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鼓般的跳动，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死亡气息和泔水的馊臭。难道真要死在这里？死在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死得像个真正的乞丐，无声无息？
不！不甘心！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为了推开那个冲向马路的小女孩！那个扎着羊角辫，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的小女孩！他是一名小公务员，也许职位不高，也许生活平淡，但他记得入职宣誓时胸腔里涌动的热血，记得父亲拍着他的肩膀说“凡子，公门里做事，要对得起良心！”那是一种扎根于骨子里的朴素信念：守护！守护那些需要守护的弱小！这信念曾让他毫不犹豫地冲上马路，此刻，也在这绝境之中，如同微弱的火种，猛地在他心底重新燃起！
活下去！必须活下去！不是为了苟且，而是为了那腔还没凉透的热血！为了……回家！
这股突如其来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求生执念，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点燃了他所有的潜能！他的目光如同饿狼，疯狂扫视着这狭小肮脏的院子，寻找着任何一丝可能的生机！柴垛？太远！泔水桶？没用！恶犬？等等……那狗在盯着泔水桶，桶沿上……挂着一块带着点油皮的鸡腿骨？虽然被啃得干干净净，但在饿殍巷，那点残留的油腥味，对任何活物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一个荒诞、冒险、却可能是唯一生路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呼凡混乱的脑海！
“煤球！煤球！给我收了那个桶！收了那条狗！收了那该死的鸡腿骨！”他在意识里疯狂嘶吼，意念死死锁定那个散发着馊臭味的泔水桶、那只狂吠的黑狗，以及桶沿上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油星！
“指令接收。目标：泔水桶（含内容物）、未命名犬科动物（状态：攻击性）、不明动物残骸（鸡腿骨）。空间占用评估中……目标体积超出当前仓库容量（1立方米）。空间不足，收取失败。”
冰冷的提示如同冷水浇头！
呼凡眼前一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废物！要你何用！
“收取！收取那块骨头！就那块骨头！”呼凡急中生智，瞬间改变目标，意念死死锁定桶沿上那点可怜的油星——那块被啃得光溜溜的鸡腿骨！这玩意儿总该够小了吧？
“指令接收。目标：不明动物残骸（鸡腿骨）。空间占用：0.001立方米。收取成功。”
呼凡的意识空间里，那块沾着油污的鸡腿骨凭空出现，孤零零地漂浮在黑暗的角落。
就在同时！
院门口，女剑仙显然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她柳眉倒竖，眼中杀机毕露：“冥顽不灵！受死！”剑光一闪，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冰冷剑气，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直刺呼凡心口！速度快到呼凡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闪避动作！
而院角那条半大的黑狗，在泔水桶边徘徊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猛地一个前扑，龇着牙，狠狠咬向那点让它垂涎欲滴的油星！
就在狗嘴即将触及桶沿的瞬间！
就在那道夺命剑气即将洞穿呼凡胸膛的刹那！
那块被狗视为最后希望的鸡腿骨，就在它眼前，凭空消失了！
黑狗的动作猛地僵住！它凶狠的眼神瞬间被巨大的茫然和困惑取代，直勾勾地盯着空无一物的泔水桶沿，仿佛在怀疑自己的狗生。猎物呢？刚才还散发着诱人油腥味的骨头呢？怎么突然没了？这超出了它简单的狗脑理解范围！
而呼凡，在剑气临体的最后一瞬，那源自灵魂深处的不甘和守护的执念，如同熔岩爆发！身体的本能甚至超越了思维的极限！他完全忘了后背的伤口，忘了脱力的四肢，所有的力气、所有的意志，都凝聚成一个动作——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旁边猛地一扑！
目标不是躲避剑气，而是——那条还在懵逼状态的黑狗！
“嗷呜——！”
黑狗正沉浸在“到嘴的骨头飞了”的巨大震惊和失落中，根本没注意到旁边扑来的“人形暗器”。呼凡如同一个沉重的麻袋，结结实实、毫无花哨地撞在了黑狗的身上！
巨大的撞击力让呼凡眼前发黑，感觉自己像是撞上了一堵肉墙。而那条半大的黑狗更是猝不及防，被撞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整个身体被巨大的冲力带着，凌空飞起！
呼凡扑倒的瞬间，那道致命的剑气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嗤”地一声，将他背后的土墙洞穿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小孔，碎石簌簌落下。
而那条被撞飞的黑狗，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好死不死，落点正是院门口那个散发着凛冽杀气的、清冷绝美的身影！
女剑仙显然也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她含怒出手，剑气已发，新力未生，眼看一条张牙舞爪、满身污秽、还带着浓烈泔水馊臭味的黑狗，如同一个巨大的、活体暗器，劈头盖脸地朝她砸来！
那张清冷绝艳的脸庞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不是恐惧，而是极致的厌恶和一种被严重冒犯的恼怒！她可以一剑斩开山石，可以视强敌如无物，但面对这种污秽恶心的“生化袭击”，她的第一反应是——躲！绝不能让它碰到自己一片衣角！
几乎是条件反射，她脚下玄奥的步法瞬间发动，身影如同鬼魅般向侧面飘开，速度快得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淡淡的残影。
砰！
黑狗重重砸在女剑仙原先站立的位置，摔得七荤八素，发出更加凄厉的呜咽，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因为被撞和摔得够呛，一时半会儿只能徒劳地原地扑腾，搅得尘土和污物飞扬。
呼凡趴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剧烈地喘息着，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他艰难地抬起头，正好看到女剑仙飘然落在几步之外，纤尘不染的白裙与周围污秽的环境格格不入。她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寒霜，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冰针，死死钉在呼凡身上。那眼神里除了杀意，更多了一种被彻底激怒的羞愤——她堂堂剑仙，竟被一个乞丐用一条脏狗逼得闪避！
更让她气结的是，那条该死的黑狗挣扎着爬起来后，似乎认定了是这个突然出现的“白衣仙女”抢了它到嘴的骨头（虽然骨头是呼凡“偷”的，但狗的逻辑简单粗暴），竟然对着她，发出了充满敌意的、更加响亮的狂吠！
“汪汪汪！汪汪汪！”狗叫声在破败的小院里回荡，充满了委屈、愤怒和被夺食的控诉。
女剑仙的剑尖微微颤抖，指向呼凡，又似乎想指向那条狂吠不止的蠢狗，周身散发的寒意几乎要将空气冻结。呼凡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握剑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她显然陷入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暴怒和极度的洁癖厌恶之中。
呼凡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闪烁：机会！这混乱就是天赐的机会！
跑！
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顾不上后背的剧痛和满身的污泥，像只真正的丧家之犬，朝着与女剑仙和恶犬相反的方向——院子后面那个更显破败、堆满杂物、似乎通向更深更复杂巷道的豁口，没命地狂奔而去！他甚至能感觉到背后那道几乎要将他洞穿的、冰冷刺骨的杀意目光！
“混账！”女剑仙冰冷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怒意，她手腕一抖，一道剑气凌厉地斩向那条还在狂吠的黑狗，试图扫清障碍。
噗！
剑气精准地斩断了拴着黑狗的铁链！
重获自由的黑狗，非但没有被吓退，反而因为铁链断裂和剑气的惊吓，凶性彻底被激发！它狂吠着，红着眼睛，不再执着于“消失的骨头”，而是将所有的怒火和恐惧，都倾泻在了眼前这个气息最冰冷、最让它感到威胁的“白衣入侵者”身上！它四肢蹬地，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龇着森白的利齿，凶狠地朝着女剑仙的小腿扑咬过去！
呼凡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院后杂乱的豁口深处。
背后，传来女剑仙一声惊怒交加的叱喝，以及黑狗更加疯狂凶悍的咆哮撕咬声，还有剑气破空斩在土墙上的闷响……各种混乱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在饿殍巷污浊的空气中回荡。
呼凡不敢有丝毫停留，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拉风箱，后背的伤口随着奔跑不断牵扯，温热的液体顺着脊背往下淌。但他咬紧牙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在迷宫般狭窄、肮脏、堆满各种破烂的巷道里亡命奔逃。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远离那个女魔头！越远越好！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直到身后的喧嚣打斗声彻底消失，直到双腿沉重得像灌了铅，胸口疼得几乎要炸开，他才猛地扑进一条散发着浓烈尿臊味的死胡同尽头，背靠着冰冷的、布满污垢的墙壁，滑坐在地。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眼前阵阵发黑，汗水混合着污泥从额头上淌下，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他顾不上这些，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哈……哈……活……活下来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就在他精神稍微松懈的瞬间，脑海里，那个冰冷刻板的系统提示音，不合时宜地再次响起：
“叮！检测到宿主于绝境中成功运用‘煤球牌移动仓库’（收取鸡腿骨），有效干扰强敌，制造逃生契机。行为符合‘猥琐发育，保命第一’核心准则。”
“获得称号：【鸡腿骨窃贼】（初级）——效果：对犬科生物吸引力微弱下降（效果存疑）。称号可升级。”
“恭喜宿主首次成功使用系统道具干扰战斗，达成成就：‘祸水东引（狗版）’。奖励：基础身法【滑泥鳅】（初级）——被动效果：在湿滑、泥泞、油污等恶劣地形移动时，平衡性及速度获得微弱提升（摔跤概率降低5%）。”
呼凡：“……”
他看着眼前弹出的半透明系统面板上那散发着淡淡灰光的【鸡腿骨窃贼】称号，以及那个名字极其接地气、效果描述更接地气的【滑泥鳅】身法，嘴角剧烈地抽搐了几下。
鸡腿骨窃贼？滑泥鳅？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荒诞、悲愤和一点点劫后余生的哭笑不得的复杂情绪，猛地冲上呼凡的心头。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污泥、散发着恶臭的双手，又想起那被硬馒头砸晕的“仙尊”，那被自己撞飞的黑狗，还有那冰山女剑仙最后惊怒羞愤的眼神……
“噗……哈哈哈哈……”压抑不住的、带着剧烈咳嗽和伤口疼痛的笑声，从他喉咙里爆发出来，在这肮脏的死胡同里回荡，听起来既凄惨又滑稽。
笑着笑着，眼泪却混着污泥流了下来。
这该死的系统！这操蛋的古武世界！这地狱级的开局！但他呼凡，还活着！用一块能噎死人的馒头、一个偷鸡腿骨的仓库、一招“人撞狗”的绝技，硬生生从女剑仙的剑下，捡回了一条命！
他抹了一把脸，将眼泪和污泥糊成一团，眼神却渐渐变得凶狠起来。
“系统，记录！”他咬着牙，在意识里狠狠说道，“饿殍巷求生法则第一条：跑！只要跑得够快，剑仙和恶狗都追不上！”
他扶着冰冷的墙壁，艰难地站起身。后背的伤口还在渗血，火辣辣地疼，饥饿感如同永不餍足的野兽，再次开始啃噬他的胃袋。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在这里。那个女魔头随时可能摆脱那条蠢狗追上来。
呼凡深吸一口气，忍着剧痛，辨认了一下方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一步一瘸，再次融入了饿殍巷更深、更暗、如同迷宫般的阴影之中。怀里的丝帕冰冷依旧，但那个空空如也的意识空间里，似乎还残留着鸡腿骨消失前的油腥味。
前路未知，危机四伏。但他背包里，还静静躺着那块被系统冠以“暗器级”评价的、救过他命也差点要了他命的——首签大礼：噎死仙尊的馒头。
这玩意儿，下次该怎么用？呼凡舔了舔干裂渗血的嘴唇，眼神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