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在荒原上跋涉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对呼凡一行人来说,是身体与精神的双重煎熬。烈日、风沙、饥饿、干渴、疲惫,如同跗骨之蛆。更令人窒息的是来自商队护卫,尤其是那个王三无休止的轻蔑、嘲讽和刁难。
食物和水在急剧消耗。煤球空间里那点存粮眼看就要见底,水囊里的水也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味。老泥瓦匠和一个妇人开始出现轻微的腹泻症状,显然是饮用了太多不洁净的水。队伍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
“废物就是废物!连路都走不动了!”王三每天例行公事般溜达到队尾,总能找到新的嘲讽点,“看看你们那匹老瘸马,都快散架了吧?趁早宰了还能喝口汤!绿皮小子,你还有力气瞪眼?省省吧,别把眼珠子瞪出来!”
呼凡沉默地忍受着。他将所有的屈辱和愤怒,都化作了近乎自虐的修炼动力。白天赶路,他一边走一边按照赵铁山的指导,运转《九牛二虎劲》,调整呼吸步伐,将气劲融入每一次迈步,锤炼着体魄和对力量的掌控。晚上宿营,当商队护卫们围着篝火谈笑吃喝时,他则借着篝火的微光,在远离车队的角落里,一遍又一遍地练习劈砍。
狼牙在他手中,渐渐不再只是冰冷的凶兽牙齿,而仿佛成了他手臂的延伸。虽然招式依旧笨拙,但每一次挥出,都带着一种越来越凝练的力量感。双臂的骨裂在缓慢愈合,绿油油的颜色也淡了一些,内腑的震伤带来的痛楚也在减轻。
【《九牛二虎劲》第二重趋于稳固。宿主于磨砺中提升力量掌控度。骨裂愈合进度:38%。内脏震伤恢复进度:30%。‘劲力失控’风险下降至25%。】
进步虽然缓慢,却坚实。呼凡能感觉到,体内那股狂暴的力量,正在一点点被驯服,如同汹涌的江河被逐渐导入正确的河道。
第四天下午,商队行进到一处名为“鬼见愁”的陡峭峡谷入口。两侧是风化严重的嶙峋石壁,中间只有一条狭窄崎岖的通道,布满了碎石和陡坡。
“都打起精神!前面路难走!看好骡马!护住货物!”护卫长周正洪亮的声音在峡谷口回荡,神情凝重。这段路是出了名的险地,极易发生事故。
沉重的货车开始艰难地进入峡谷。骡马在车夫的吆喝和鞭策下,奋力拉着满载货物的车辆,攀爬陡坡,碾过碎石。车轮不时陷入石缝,或者被凸起的岩石卡住,需要护卫们合力推动。
“嘿哟!用力!”
“这边!车轮卡住了!再来两个人!”
护卫们呼喝着,奋力推着一辆陷入石坑的货车。但这辆车上装载的似乎是沉重的矿石或金属锭,异常沉重,即使五六名壮硕护卫合力,车轮也只是在石坑边缘打滑,无法脱困。拉车的两匹健壮骡马口鼻喷着白沫,奋力蹬踏,也无济于事。
“妈的!这车太沉了!陷死了!”一个护卫抹着汗骂道。
“卸货!先卸掉一部分!”周正当机立断,指挥道,“动作快点!堵在这里太危险!”
护卫们立刻动手,解开油布绳索,开始将车上那些用麻袋装着的、棱角分明、看起来就无比沉重的货物搬下来。每一袋落地,都发出沉闷的“咚”声,扬起一片尘土。
“一、二、三…起!” 两名护卫合力抬起一袋,脸憋得通红,脚步踉跄地搬到路边放下。
“这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么沉?”王三也参与了搬运,龇牙咧嘴地抱怨着,显然非常吃力。
车队被堵在狭窄的谷口,后面的车进不来,前面的车也动不了。时间一点点流逝,气氛有些焦躁。周正眉头紧锁,看着护卫们汗流浃背却效率不高地搬运着。
呼凡一行人被堵在后面,默默地看着。老泥瓦匠和生病的妇人靠坐在石壁下,脸色苍白。黑大个看着那些沉重的货袋,又看看自己粗壮的胳膊,眼中有些跃跃欲试,但又不敢擅自上前。
“喂!后面那几个看热闹的!”王三直起腰,喘着粗气,正好看到队尾的呼凡等人,一股邪火涌上心头,“眼瞎了?没看见堵路了吗?杵在那儿当木头桩子呢?还不快滚过来帮忙搬东西!”
赵铁山闻言,立刻对黑大个和几个还有力气的汉子道:“去帮忙!”
黑大个早就等着这句话,立刻应了一声,带着两人快步跑了过去。呼凡犹豫了一下,也默默跟了上去。他知道这是缓和关系、争取一点好印象的机会。
“哼!算你们还有点用!”王三看到黑大个那魁梧的身材,哼了一声,指着地上一个刚卸下来的沉重麻袋,“你!大个子,搬这袋!搬到那边空地去!小心点,摔坏了里面的精铁锭,卖了你们都赔不起!”
黑大个应了一声,弯腰去搬那麻袋。他双臂肌肉贲张,猛地发力!
“起!” 麻袋被他抱离了地面,但显然极其沉重,黑大个的脸瞬间涨红,额头青筋暴起,脚步都有些摇晃。
“快点!磨蹭什么!”王三不耐烦地催促。
黑大个咬着牙,抱着沉重的麻袋,一步一步艰难地往旁边空地挪去。
“你们两个,”王三又指着另外两个汉子,“搬那袋小的!”
那两个汉子合力抬起一袋稍小的,也显得十分吃力。
最后,王三的目光落在呼凡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戏谑:“哟,绿皮小英雄也来了?怎么,你也想帮忙?行啊!” 他环顾四周,故意指着地上一个看起来最大、最鼓胀、麻袋口都绷得紧紧的货袋,那袋子比其他袋子至少大了一圈!
“看到没有?这袋‘玄铁砂’!最金贵!也最沉!”王三夸张地比划着,“来,小英雄,露一手!把它扛过去!让大伙儿开开眼!”
周围的护卫们闻言,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脸上带着看热闹的哄笑。
“王三,你他妈别太过分!”一个年纪稍大的护卫看不下去了,“那袋玄铁砂少说七八百斤!这小子看着风一吹就倒,还是个伤员,你想压死他?”
“就是!王三,积点德吧!”另一个护卫也皱眉道。
周正也看了过来,眉头微皱,但并未出言制止,似乎也想看看这个一路上沉默隐忍、却又透着点古怪的少年到底有几分成色。
王三却梗着脖子:“他自己要过来帮忙的!我给他机会表现表现怎么了?怎么,不敢?不敢就滚回后面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小乞丐!” 最后三个字,他故意说得很大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呼凡身上。有担忧,有怜悯,但更多的是看好戏的戏谑。
赵铁山在远处看着,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呼凡力气大,但这袋玄铁砂…实在太沉了!而且呼凡伤势未愈!
黑大个放下自己那袋货,急道:“恩人!别理他!我来…”
呼凡却抬起了手,阻止了黑大个。他看着地上那袋如同小山般的玄铁砂,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力量和双臂骨裂处传来的轻微隐痛。25%的风险…应该可以一试!
更重要的是,他受够了!受够了这无休止的轻蔑和“小乞丐”的称呼!
他需要证明!证明自己不是累赘!证明自己拥有足以赢得一丝尊重的力量!
呼凡深吸一口气,走到那巨大的麻袋前。他没有像黑大个那样弯腰去抱,而是微微下蹲,双腿如同老树盘根般稳稳扎在地上,脊柱如同大龙般微微弓起,一股沉稳的力量感从足底升起,顺着腰脊贯通双臂。
这正是赵铁山这几天反复强调的发力基础——力从地起!
他伸出双手,抓住麻袋底部两个沉甸甸的角。入手冰凉坚硬,沉重感远超之前的铁皮野猪!
“喝!”
一声低沉的吐气开声!呼凡双臂肌肉瞬间贲张,青筋如同虬龙般在草绿色的皮肤下暴起!《九牛二虎劲》的气劲轰然爆发,但这一次,不再是狂暴的宣泄,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聚和掌控!
二重劲!叠加爆发!
呼凡没有将麻袋抱起,而是腰身猛地一拧,双臂爆发出恐怖的巨力,竟将那七八百斤的沉重麻袋,如同甩一个轻飘飘的草包般,硬生生从地面抡了起来,稳稳地扛在了自己一侧的肩膀上!
“咚!”
麻袋落肩的闷响,仿佛砸在所有围观者的心头!
整个峡谷口,瞬间死寂!
所有的哄笑声、议论声戛然而止!
王三脸上戏谑的笑容彻底僵住,眼珠子瞪得几乎要掉出来,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其他护卫,包括周正在内,全都目瞪口呆,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他们看着那个并不算特别高大的少年,看着他那条依旧缠着布条、皮肤泛着淡淡草绿色的手臂,看着那袋需要两三名壮汉才能勉强抬动的巨大玄铁砂,此刻正如同温顺的羔羊般,稳稳地压在他的肩头!
少年甚至没有像黑大个那样脸憋得通红,他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重心,脸色平静,呼吸甚至都没有变得特别急促,仿佛肩上扛着的不是七八百斤的玄铁砂,而是一袋棉花!
呼凡扛着麻袋,迈开脚步。每一步踏出,脚下的碎石都被踩得微微凹陷,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步伐沉稳有力,腰杆挺得笔直,扛着那巨大的重量,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向王三所指的空地。
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峡谷口回荡,如同踩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走到空地,呼凡腰身一沉,双臂发力,将肩上的麻袋稳稳地、轻轻地放下,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地面微微一震。
他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圈石化般的护卫,最后落在脸色煞白、如同见了鬼一般的王三脸上,淡淡开口:
“放好了。还有哪袋要搬?”
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在死寂的峡谷中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