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星月隐匿。流云城西三百里外,一片广袤的原始山林在黑暗中蛰伏,唯有山风穿过林梢,发出呜咽般的低啸。林烬四人化作一道几乎融入夜色的黯淡流光,悄无声息地掠过树海,将流云城的喧嚣与危机远远抛在身后。
“星隐符”的效果非凡,那股如芒在背的被窥视感彻底消失,连体内奔腾的归墟烬炁都似乎运转得更加顺畅内敛。三日时限,是他们宝贵的喘息之机。
林烬一边御空,一边默默运转功法,汲取着天地间稀薄的灵气,以及怀中那团精纯煞气本源散发出的能量,缓慢恢复着近乎干涸的归墟烬炁。与黑煞涧龙灵一战消耗太大,若非新悟的“归墟烬道”玄奥,加之“焚世”断刀与界碑的共鸣,恐怕难以支撑。
阿妹紧随其后,大地之力虽在飞行中难以汲取,但她根基深厚,气息已平稳大半,正分心以温和的源力梳理着疤脸体内紊乱的气血,助其稳固那新生的腿骨。小雀依旧昏迷,但眉心那点银色星芒稳定,仿佛在沉睡中消化着连番际遇带来的空间感悟。
约莫半个时辰后,前方山林地势陡然下沉,一片浩瀚的水域出现在夜色尽头。
坠星湖。
湖面广阔,望不见边际,在无星无月的夜空下,呈现出一种深沉的、近乎墨黑的蓝色。湖水寂静无波,仿佛一块巨大的、冷却的玄铁,散发着幽幽的寒意。湖面上空,弥漫着稀薄的、带着水腥味的白色雾气,更添几分神秘与诡谲。
灵魂深处,那幅融合了部分“诸界星轨图”的星图微微闪烁,确认了此地正是天机阁所指之处。同时,一股微弱却异常精纯的水属性本源气息,夹杂着一丝古老沧桑的意蕴,从湖底深处隐隐传来。
“湖底…确有异常。”阿妹沉声开口,她的大地之力对水脉亦有感应,“气息古老…隐有…封禁之力。”
林烬在湖边一处隐蔽的礁石后落下身形。赤金星漩的瞳孔凝视着墨色的湖面,归墟星璇微微转动,感知着湖水中蕴含的能量流动。湖水并非死水,其深处暗流涌动,那精纯的水元力中,确实包裹着一层强大的、无形的封禁结界,将湖底某处与外界彻底隔绝。
天机阁所言的上古水府遗迹,想必就在那结界之下。而下一枚“星钥”的线索,也可能藏于其中。
“我下去一探。”林烬对阿妹道,“你在此护法,若有异动,即刻带他们远离。”
阿妹点头,没有多言,只是将大地之力悄然铺开,笼罩住这片小小的礁石区,形成一道隐匿的守护屏障。
林烬不再迟疑。他深吸一口气,体表暗金色的归墟烬炁流转,在身周形成一层薄薄的光膜,不仅隔绝湖水,更带着一种“万法归寂”的意蕴,足以应对大部分水下的禁制与危险。他看了一眼手中沉寂的“焚世”,断刀并无异常反应,随即身形一纵,如同游鱼般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冷的湖水之中。
湖水冰冷刺骨,寻常修士恐怕瞬间就会被冻僵。但对林烬而言,这点寒意尚不足以撼动他的圣武之躯。他下沉的速度极快,周身归墟烬炁将湖水自然排开,如同利刃破开绸缎。
越往下,光线越暗,最后彻底化为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水压也逐渐增大,但对于能硬抗圣武境攻击的林烬来说,依旧构不成威胁。
他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手,在黑暗的湖水中蔓延。湖底并非平坦,而是布满了嶙峋的怪石和水草。循着那丝古老的水元力与封禁波动,他朝着湖心最深处的方向潜去。
约莫下潜了千丈之深,前方终于出现了变化。
一片巨大的、散发着微弱蓝色荧光的珊瑚丛林出现在湖底。这些珊瑚形态奇异,枝杈虬结,如同某种古老的符文。而在珊瑚丛林的中心,赫然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由某种白色玉石砌成的牌坊!
牌坊已然残破,多处断裂,爬满了水藻与贝类,但依旧能看出其昔日的宏伟。牌坊正中,一块斑驳的匾额斜挂着,上面以古老的文字镌刻着两个大字——
碧波!
碧波府?这便是那上古水府之名?
牌坊之后,并非建筑,而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水下漩涡!漩涡缓缓旋转,无声无息,却散发出强大的吸力,将周围的水流和光线都吞噬进去!那强大的封禁之力,正是源自这漩涡之中!
灵魂星图的感应,以及那精纯水元力的源头,都指向这漩涡深处!
林烬在牌坊前悬停,赤金星漩的瞳孔仔细观察着这漩涡。漩涡并非自然形成,其旋转的轨迹暗合某种玄奥的阵法,那封禁之力更是精妙无比,若非对水之规则有极深理解,或者拥有特殊信物,强行闯入恐怕会引发恐怖的反噬。
天机阁只说了此地有线索,却未告知进入之法。
他尝试着将一丝归墟烬炁探向漩涡。炁流刚一接触漩涡边缘,那封禁之力立刻产生反应,一股冰冷、柔韧却沛然莫御的排斥力涌来,要将他的炁流弹开甚至吞噬!
林烬眼神一凝,归墟星璇加速旋转,那丝炁流中蕴含的“归寂”意蕴陡然加强!
嗤~!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那原本排斥力极强的封禁之力,在接触到强化后的归墟炁流时,竟如同冰雪遇到了烈阳,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虽然依旧无法突破,但那层坚固的壁垒,似乎对“归墟”的力量,并非完全免疫,甚至…隐隐有一丝同源的感应?
难道这上古水府,也与“归墟”有关?
就在林烬心中惊疑,准备加大力量尝试时——
嗡!
他怀中,那枚得自黑煞涧龙灵的、刻有古老“龙”字符文的暗红色鳞片,毫无征兆地发烫起来!并且自动漂浮而出,散发出微弱的红芒!
鳞片表面的“龙”字符文仿佛活了过来,投射出一道红色的光晕,照向那缓缓旋转的水下漩涡!
仿佛是钥匙找到了锁孔!
那原本稳固强大的漩涡封禁,在红色光晕的照耀下,如同被按下了某个开关,旋转的速度骤然减缓,中心处,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稳定的蓝色光门,缓缓浮现而出!
鳞片竟是进入这碧波府的信物!
林烬心中了然,不再犹豫,一把抓住漂浮的鳞片,身形一闪,便穿过那蓝色光门,没入了漩涡之中!
穿过光门的瞬间,仿佛跨越了一层水膜,周身压力一轻。
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他已不在冰冷的湖底,而是身处一座巨大的、空旷的水下宫殿之中!
宫殿由晶莹剔透的蓝色水晶筑成,穹顶高悬,隐约可见外界墨色的湖水和游弋的发光鱼群,光线透过水晶壁折射下来,将整个宫殿映照得一片朦胧而梦幻。宫殿内部装饰华美,雕梁画栋,却布满了厚厚的尘埃,许多地方已经坍塌,珍珠、宝石散落一地,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如今的破败。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水元灵气,比外界精纯了十倍不止,但在这灵气之中,却夹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死寂与悲伤之意。
宫殿寂静无声,唯有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林烬警惕地环顾四周,赤金星漩的瞳孔扫过每一根梁柱,每一处角落。归墟烬炁在体内缓缓流淌,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宫殿最深处,那高高在上的水晶王座。
王座之上,并非空无一物。
一具完整的、穿着华丽蓝色宫装的女性骨骸,正静静地端坐其上。
骨骸晶莹如玉,仿佛不是凡骨,双手交叠置于腹部,握着一枚拳头大小、通体蔚蓝、内部仿佛有波涛流转的宝珠。宝珠散发着柔和而磅礴的水元波动,正是外界感应到的那精纯水元力的核心源头!
而在那女骸空洞的眼眶,正“望”着宫殿入口的方向,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更让林烬心神震动的是,在那女骸的眉心位置,一点微弱却无比熟悉的赤金色星火,正在缓缓跳动,散发出与界碑、与“焚世”断刀同源的——薪火意蕴!
这碧波府的主人,竟也曾是“薪火”的传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