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浑浊,带着浓重土腥味,甚至能看到细微的沙粒沉淀在底部。但在林烬此刻的感知中,这不足一捧的浅洼,无异于生命之泉!
他用尽最后残存的意志和力气,如同沙漠中濒死的旅人扑向海市蜃楼,疯狂地爬到那小小的水洼旁。干裂出血的嘴唇颤抖着,几乎要直接埋进那浑浊的水中。
“不……不能……”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心底响起。是哑叔教导过的生存本能——在极度干渴下暴饮这种未经处理的水,无异于自杀!
林烬猛地停住,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砂纸摩擦喉咙的剧痛。他死死盯着那汪浑浊的水,眼中燃烧的灰焰只剩下一点微弱的火星,却蕴含着惊人的克制力。
他艰难地抬起还能勉强活动的右手——手臂上的贯穿伤在爬行中再次撕裂,焦黑坏死的皮肉边缘渗出暗红的血丝,混合着沙尘,看起来触目惊心。他颤抖着,将右手掌心的灰烬之力极其微弱地催动起来。
没有攻击,没有湮灭。他只是将掌心覆盖在水洼上方寸许,一丝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灰黑色气流,如同最轻柔的薄纱,缓缓拂过水面。
**灰烬之触·净化!** (本能应用)
嗤嗤……
极其微弱的湮灭之力掠过水面,那些悬浮的、肉眼可见的杂质颗粒,在接触到灰黑气流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迅速分解、消失!浑浊的水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相对清澈了一些!虽然依旧带着土黄色,但至少不再是泥浆!
这极其细微的力量操控,几乎榨干了林烬最后一丝【烬元】。他眼前阵阵发黑,强撑着没有倒下。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如同朝圣般,用右手捧起一小捧净化过的水。
清凉!带着沙土味道的清凉液体滑过干裂的喉咙,如同久旱的沙漠迎来第一滴甘霖!那被灼烧般的刺痛感瞬间被抚平了一丝,枯萎的细胞贪婪地汲取着这微薄的水分!
林烬只喝了一小口,强忍着继续痛饮的欲望,将剩下的水小心地捧到旁边昏迷的石岳嘴边,一点点润湿他干裂起皮的嘴唇和口腔。石岳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灰败的脸色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好转。
林烬又如法炮制,捧起水喂给不远处的凌风。凌风同样在无意识中吞咽了几口,微弱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点点。
做完这一切,林烬感觉自己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瘫倒在湿润沙地边缘的阴影里,背靠着一块巨大的、被风沙侵蚀得布满孔洞的灰白断石。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如同破旧的风箱。
阴影带来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凉意,湿润的沙地散发着沁人的水汽。怀中的血魄精元碎片和胸口的星尘古玉,持续散发着微弱的暖意和温润,如同两盏微弱的生命之灯,艰难地维持着这具濒临崩溃的躯壳。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进入一种半昏迷的假寐状态,节省着每一分体力。哑叔教导的呼吸法被本能地运转起来,如同干涸河床底部最细微的水流,极其缓慢地引导着体内残余的【烬元】流转,艰难地修复着最致命的伤口。
时间在死寂的废墟和烈日的炙烤中缓慢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半天。
当林烬再次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时,烈日已经西斜,将巨大的岩山和废墟断壁拉出长长的、扭曲的阴影,温度似乎下降了一些,但空气依旧干燥灼热。
他首先看向石岳和凌风。
石岳庞大的身躯微微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他胸口的起伏明显有力了一些,紧握着血魄精元碎片的拳头似乎也收紧了些许。磐石武魄那黯淡的灰褐色光泽,如同沉睡的火山,在皮肤下极其微弱地、却真实地闪烁着。那块碎片散发出的红光,正缓慢而持续地滋养着他沉重的伤势。
凌风那边也有了动静。他修长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眼皮剧烈地颤动,似乎在对抗着昏迷的黑暗。无相武魄的气息虽然依旧微弱如风中残烛,但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时可能熄灭,而是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玄奥的节奏流转起来,似乎在自发地梳理着体内混乱的能量。
两人都还未苏醒,但最危险的濒死状态似乎已经度过!这让林烬心中悬着的巨石稍稍落下。
他挣扎着坐直了一些,背靠着冰冷的断石。干渴感在那一小口水的滋润下缓解了许多,虽然依旧强烈,但已非无法忍受。他开始有精力仔细打量这片将他们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废墟遗迹。
断壁残垣由一种奇特的灰白色巨石构成,质地异常坚硬,历经不知多少岁月风沙的侵蚀,依旧保留着大致的轮廓。巨大的石柱倾颓断裂,断面光滑,显然是被某种恐怖的力量瞬间摧毁。一些倒塌的巨石上,还能看到模糊不清的浮雕痕迹——扭曲的星辰图案、断裂的锁链、以及一些如同眼睛又似漩涡的诡异符号,透着一股古老而邪异的气息。
整个废墟的布局,隐隐能看出曾经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广场。广场的中心,就在林烬背靠的这片巨大断石后方不远处,矗立着半截残破的碑体!
那石碑同样由灰白色巨石雕琢而成,高达三丈,却从中断裂,只剩下不到一半。断裂处犬牙交错,残留着焦黑的痕迹,仿佛被天雷劈断。石碑表面布满了风沙打磨的痕迹,但主体部分似乎被某种力量保护过,依旧能清晰地看到上面铭刻的图案和文字!
林烬的目光瞬间被那石碑吸引!
石碑的顶端,雕刻着一幅残缺的图案——一只巨大的、由无数星辰构成的手掌,掌心向下,五指箕张!手掌的下方,是无数断裂的锁链!而在锁链断裂的缝隙中,一些极其微小的、如同尘埃般的人影正在挣扎、向上攀爬!整个图案透着一股打破枷锁、向天抗争的悲壮与不屈!
而在图案下方,是几行更加古老的、林烬完全不认识的扭曲文字。那文字如同蝌蚪,又似星辰轨迹,透着一股神秘莫测的韵味。
但真正让林烬瞳孔骤缩、心脏狂跳的,是石碑下方,靠近断裂处,被人用利器深深镌刻上去的几行……他认识的字!
那字迹刚劲、古拙,透着一股历经沧桑的厚重感,每一个笔画都仿佛蕴含着不屈的意志!赫然与哑叔留下的地图和玉佩上的字迹……同出一源!
“星尘……指引……归途……”
“逆乱……非绝路……”
“心火……可焚天……”
“……石……留痕……待薪火……”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仿佛刻字之人遭遇了不测,或者被强行打断。最后几个字更是模糊不清,带着明显的仓促和……一丝悲愤!
**哑叔!这是哑叔留下的字!**
林烬的心脏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他挣扎着想要站起,靠近那石碑,却牵动伤口,痛得倒吸一口凉气。他只能死死盯着那几行字,每一个字都如同烙印般刻入他的脑海!
星尘指引归途……是指星尘古玉吗?指引他们穿过古漠的路径?
逆乱非绝路……黑风裂谷的逆乱节点,果然是哑叔计划中的逃生通道!
心火可焚天……心火?意志之火?
石留痕待薪火……石?是指石岳?还是……这块石碑本身?薪火……传承?
哑叔来过这里!而且是在他力量被废、或者被重创之后!他在这里刻下了指引,留下了信息!他似乎在等待着……等待着后来者!等待着能够继承他反抗意志的“薪火”!
林烬的目光死死锁在石碑断裂处那焦黑的痕迹上。这痕迹……是天罚?是神殿巡天使留下的?哑叔在这里遭遇了什么?他最终去了哪里?
无数疑问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林烬的心绪剧烈翻腾。
就在这时!
嗡——!
他胸口的星尘古玉,毫无征兆地再次发出强烈的温热震颤!这一次,震颤的源头,并非指向某个方向,而是……直指眼前这块残破的星尘石碑!
同时,林烬那微弱模糊的空间感知,也清晰地“捕捉”到,当古玉震颤时,那石碑断裂的焦黑痕迹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引动了!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带着一丝寂灭与星辰交织气息的波动,如同沉睡的种子被唤醒,悄然散发出来!
林烬眼中那点微弱的灰焰猛地跳动起来!他强忍着剧痛,将还能活动的右手,颤抖着按在了那冰冷的石碑断面上,紧贴着焦黑的痕迹!
当他的手掌接触到石碑的瞬间!
嗡——!!!
星尘古玉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不再是温润的微光,而是刺目的、如同星辰爆炸般的银白光华!这光芒瞬间将林烬和整块残破石碑笼罩!
一股浩瀚、古老、带着不屈抗争意志的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瞬间冲入林烬的识海!
不再是文字!而是一幅幅破碎的画面、一段段模糊的意念、一种种对空间法则的残缺感悟!
画面中:
一个身披残破灰袍、看不清面容的身影(气息与哑叔无比相似!),浑身浴血,手持一柄断裂的石矛,在无数金甲战士(巡天使!)的围攻下,且战且退,最终退至这块石碑前,刻下最后的字迹……
一道贯穿天地的恐怖金色雷霆(天罚!)撕裂空间,狠狠劈向石碑和那灰袍身影……
石碑崩断!灰袍身影在雷霆中化为飞灰,但一点微弱的、凝聚着其最后意志和空间感悟的星尘之光,却在雷霆劈落的瞬间,被石碑残存的某种力量保护,强行打入了石碑断裂的焦痕核心深处,隐藏了起来……
无数混乱的空间坐标、扭曲的路径图景、以及一种利用空间薄弱点进行短距离“闪烁”的残缺法门(正是林烬在黑风裂谷绝境下本能施展的雏形!)涌入林烬的脑海……
信息洪流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光芒散去,林烬如同虚脱般瘫倒在地,大口喘息,头痛欲裂!但他眼中那点灰焰,却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燃料,熊熊燃烧起来!不再是濒死的微弱,而是带着一种明悟和……方向!
哑叔!那位反抗者!他最后的意志和关于空间法则的残缺感悟,就藏在这块石碑断裂的焦痕之中!唯有星尘古玉才能引动和传承!
而星尘古玉……正是开启这传承的钥匙!也是哑叔为他们这些后来者,留下的……最后薪火!
“石留痕待薪火……”林烬喃喃自语,看向旁边依旧昏迷、但气息逐渐稳固的石岳,又看向那残破的石碑,“原来如此……”
他挣扎着坐起,目光变得无比坚定。他再次将手按在石碑断裂的焦黑痕迹上,这一次,不再是接受信息,而是主动引导!
丹田内那颗布满裂纹的灰色结晶武魄艰难地旋转起来,一丝微弱却带着全新空间锋锐特性的【烬元】,混合着星尘古玉的力量,缓缓注入那焦黑的痕迹!
嗡!
石碑上残留的星尘之光被引动,一道微弱的、尺许长短、边缘闪烁着银灰两色光芒的空间裂隙,无声无息地在林烬面前展开!裂隙的另一端,不再是混乱的虚空,而是一片……更加深邃、更加死寂、却隐隐传来海浪拍击礁石般低沉轰鸣的黑暗!
裂隙极其不稳定,仿佛随时会崩溃!林烬能清晰地感觉到,维持它需要持续消耗巨大的力量!以他现在的状态,最多只能维持数息!
“凌风!石岳!醒醒!”林烬用尽力气嘶吼,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星尘古玉的指引、石碑的传承、哑叔的遗志……都指向同一个地方——坠星海!
通往生路的门,已经打开!但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