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夫人正在处理族务,听闻王熙凤急匆匆求见,有些意外,但还是立刻请了进来。
“妹妹今日怎么有空过来?看你脸色不好,出了什么事?”黄夫人见王熙凤神色凝重,开口问道。
王熙凤也顾不上寒暄,直接将薛宝钗的密信递给黄夫人,忧心忡忡道:“姐姐,我一位故人如今身陷安南皇宫,处境危险。如今安南局势有变,我怕她……我想求姐姐帮我想想办法,能否为她安排一条秘密退路,万一有事,能让她逃回南宁。”
黄夫人接过信,快速浏览。当她看到“黎朝皇后”、“水氏”这几个字时,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再看到“南方大族投靠郑楹”时,她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她放下信,抬眼看向王熙凤,语气带着探究:“这位黎朝皇后水氏……妹妹与她相熟?”
王熙凤叹了口气,解释道:“姐姐有所不知,这水皇后本是金陵薛家的女儿,原名宝钗。只因那年南安郡王兵败安南,朝廷需要宗室女和亲,南安太妃那老虔婆为了自家脱身,便威逼利诱,硬是让薛家女儿顶了宗室郡主的名头,远嫁到这蛮荒之地来和亲的!她与我是亲戚,自幼相识,如今在那边无依无靠,还带着个孩子。若真是南安郡王的人与郑楹勾结,她第一个遭殃!姐姐,您在此地盘踞多年,定有门路,求您帮帮她!”
黄夫人听完这番原委,脸上的凝重之色渐渐化开,取而代之的是恍然的笑意。她轻轻拍了拍王熙凤的手:“妹妹,你先别急。坐下听我说。”
王熙凤被她这反应弄懵了,依言坐下,眼巴巴地看着她。
黄夫人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你这故人信中所说的那个投靠了平安王郑楹的‘南方大族’……不是别人,正是我黄家。是我派少峰去的。”
“什么?”王熙凤惊得差点站起来,眼睛瞪得溜圆,“是……是少峰?姐姐您?”
“不错。”黄夫人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冷厉,“广南王屡次犯我,甚至想动我女儿,我岂能忍气吞声?正面对抗非明智之举,我便使了这驱虎吞狼之计。让少峰假意投靠郑楹,资助他南征广南王。让他们狗咬狗,两败俱伤,我黄家便可坐收渔利。”
王熙凤听得心跳加速,万万没想到幕后之人竟是自己的干姐姐!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个惊人的消息,随即一阵心安涌上心头,不是南安郡王就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王熙凤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可吓死我了!宝丫头在宫里提心吊胆,我们也跟着担忧不已。”
黄夫人笑道:“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少峰此行只为挑起战端,并非针对黎皇或皇后。相反,若郑楹与广南王斗得两败俱伤,黎皇的地位反而能稳固些,于你那位妹妹或许是好事。”
王熙凤连连点头,心头的巨石总算落了地。
但黄夫人随即正色道:“不过,妹妹,少峰此行危险重重,他的真实身份绝不能暴露。所以,还请你务必保密,就连黎家皇后那里,也暂时不要透露实情,以免消息走漏,危及少峰性命。”
王熙凤立刻保证:“姐姐放心,我明白轻重!绝不对任何人提起!”
“嗯。”黄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至于退路,你让她放心。我既已知晓此事,便会暗中安排。若真有万一,定能保她平安离开安南。你只需写信告诉她,后路已安排妥当,让她稍安勿躁,见机行事即可。”
有了黄夫人这句承诺,王熙凤彻底安心了。她立刻让贾琏修书一封,用密语告知薛宝钗:退路已备,务必安心,谨慎自保,非万不得已不必动用后路。却丝毫未提黄家与黄少峰之事。
信件通过秘密渠道,很快送到了安南宫中。
皇宫中的水皇后薛宝钗收到回信,展开细读,紧绷了多日的心弦终于稍稍松弛。王熙凤说退路已备,让她有了底气。她将密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眼中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沉静。
的确,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想离开。她的儿子是黎皇如今唯一的嫡子,是黎朝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只要保住孩子,耐心周旋,未来便有无限可能。深宫虽险,却也是她母子安身立命之地,甚至可能有攀至顶峰的机会。
与此同时,在黄少峰源源不断的物资支持下,平安王郑楹很快集结了大军,打着讨伐逆贼、统一安南的旗号,浩浩荡荡地向南方的阮朝广南王领地进发。
战争之初,无论是北方的郑楹还是南方的广南王阮福阔,都对自己充满信心。
郑楹得到“南方大族”资助,兵精粮足,认为可以一鼓作气扫平南方。而阮福阔则倚仗南方复杂地形和湿热气候,认为北方军队不堪一击,只需稍加抵抗,对方便会知难而退。
最初的交锋更像是一种试探。郑楹派出一支先锋部队,轻易夺取了边境几座守备空虚的小城。阮福阔闻报,并不十分在意,只认为是小股部队的骚扰,派了一支偏师前去收复失地,意在给郑楹一个警告。
然而,这支偏师却在一条狭窄的河谷遭遇了郑楹主力的伏击。北方军队凭借更好的装备和阵型,几乎全歼了这支阮军。
领兵的阮朝将领是阮福阔的一位堂弟,他奋力厮杀,最终身中数箭,力战而亡。
消息传回广南王处,阮福阔勃然大怒。他原本只想小惩大诫,没想到郑楹竟下如此狠手,还折了他一位亲族!这已不是简单的边境摩擦,而是结下了血仇。
盛怒之下,阮福阔调集精锐部队,发动了凶猛的反扑。
他们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夜间突袭了郑楹先锋部队驻扎的城池。那晚暴雨倾盆,杀声震天,许多北军士兵在睡梦中就被结果了性命。
等郑楹援军赶到时,只看到满城狼藉和无数尸体,其中还包括郑楹一手提拔起来的一名心腹爱将。
郑楹看着爱将残缺不全的尸身,眼睛都红了。仇恨的种子在双方迅速生根发芽。双方都杀红了眼,战争迅速升级,再无转圜余地。
战事变得激烈而胶着。郑楹的黎朝军队凭借精良的装备和充足的粮草,在正面战场上往往能占据优势。
但广南王的军队则充分发挥地利优势,他们化整为零,躲藏在密林、山洞和红树林沼泽之中,不时偷袭黎军的粮道,骚扰营地,散布瘟疫,用各种手段消耗着北方的兵力。
黎朝军队习惯了北方平原作战,在南方密林和水泽中举步维艰。酷热的天气、肆虐的蚊虫、防不胜防的毒蛇和层出不穷的瘴疠,让北军非战斗减员十分严重。士兵们怨声载道,士气低落。
双方在一处名为“三江口”的险要之地展开了长达月余的拉锯战。这里水道纵横,地形复杂,易守难攻。
广南王军队凭借坚固的水寨和熟悉水战的士兵,一次次击退了平安王的进攻。江面上战船碰撞,火箭乱飞,水下还布满暗桩和陷阱。伤亡惨重,尸横遍野,原本清澈的江水都被染红了。
黄少峰冷眼旁观着战局,严格按照母亲的指示行事,只提供物资,绝不直接参与军事行动。他暗中记录着双方的兵力损耗,计算着何时才能达到“两败俱伤”的最佳效果。
又一个月过去,战争进入了最残酷的阶段。郑楹和阮福阔都投入了最后的主力,在一片相对开阔的河谷地带展开了决战。双方都明白,此战将决定安南未来的格局。
郑楹拿出了压箱底的重甲步兵和战象部队,试图一举冲垮阮军的阵线。而阮福阔则布置了密集的弓弩阵和长矛兵,并埋伏了精锐的象兵和敢死队,准备从侧翼包抄。
决战那日,杀得是天昏地暗。箭矢如蝗,遮天蔽日;刀光似雪,映照着双方士兵狰狞的面孔。士兵的喊杀声和哀嚎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宽阔的河谷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绞肉场,每一寸土地都在被鲜血浸透,被生命争夺。
从清晨打到日落,双方都杀红了眼,也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郑楹的重甲步兵一度突破了阮军的中线,但很快被侧翼杀出的广南象兵冲散。
阮福阔的敢死队几乎冲到了郑楹的帅旗之下,却被拼死护卫的亲兵用身体挡了回去。
最终,郑楹凭借着略胜一筹的兵力和装备,以及黄家资助的一批犀利火器,勉强击溃了广南王的主力部队。广南王阮福阔在乱军中身中流矢,伤势严重,在亲兵拼死护卫下,才狼狈不堪地向南逃窜。
消息传回,郑楹站在尸山血海之上,看着战场上堆积如山的尸体和人人带伤的军队,脸上却挤不出一丝笑容。这哪里是胜利?分明是惨胜!他的精锐几乎损失殆尽,无数跟随他多年的将领战死沙场,国库也因为这场战争消耗一空。
没有十几二十年,根本恢复不了元气。而广南王那边,同样损失惨重,核心战力十不存一,短期内再也无力北上了。
黄少峰见时机已到,立刻按照原定计划,悄无声息地撤走了所有明面上的人手,仿佛从未出现过。但在离开前,他做了一件事,将王熙凤送来的一批粮草和药品,通过隐秘渠道,送到了黎朝皇室忠臣的手中。
这批资源,对于刚刚经历大战、国库空虚的黎朝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更重要的是,它巧妙地暗示了:在平安王穷兵黩武之时,仍有“忠义之士”心系皇室,暗中支持陛下。
这一手,不仅彻底撇清了黄家与郑楹的关系,避免了日后被清算的风险,更是暗中向黎皇示好,为他将来制衡郑楹增添了一份筹码,也间接保护了与皇室关系密切的水皇后薛宝钗。
当黄少峰带着队伍安然返回南宁时,安南的格局已然大变。
平安王郑楹和广南王阮福阔两败俱伤,元气大伤,未来许多年都只能忙于舔舐伤口,休养生息,无力再对外扩张或是挑起大规模纷争。
黄夫人“驱虎吞狼”之计,大成!黄家的威胁暂时解除,西南边境可保多年安宁。
王熙凤得知黄少峰平安归来,也彻底放心,并将好消息悄悄告诉了贾琏。贾琏听后,对这位干姐姐的手段和魄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深宫中的薛宝钗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能明显感觉到宫中的气氛发生了变化。
郑楹似乎因为战事失利而威望受损,变得收敛了许多,黎皇的腰杆仿佛挺直了些,连带着她们母子的日子也似乎安稳了一点。
她想起王熙凤信中提到她送了保皇党一批物资,心中更加安定,从此小心翼翼地经营着自己的生活。
南宁府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