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的手臂还在抖，横梁压得他肩膀发麻。苏珊和卡尔把合金支架顶上去的时候，他差点一头栽下来。
“行了。”卡尔抹了把脸，“你再撑下去，不是被砸死，就是累趴。”
陈浩没回嘴，蹲在地上喘气。他摸了摸后背，刚才撞墙的地方还在疼，但比冻僵强。
娜娜站在控制台前，手指在面板上划了几下。屏幕闪了两下，只亮起一小块区域。
“主电源断了。”她说，“现在靠的是临时拼的电池组，输出不稳定。”
“那就别指望它干太多事。”卡尔解开安全绳，走向电源箱，“先把能固定的东西都锁死，这船再晃下去，零件都得散架。”
苏珊已经动手拆线路接口。她用夹子一个个卡紧松动的数据线，动作不快，但稳。
陈浩爬起来，捡起地上的废金属条。“我去找焊枪。”
“在右边柜子第三层。”苏珊头也不抬，“上次修风扇用过。”
陈浩翻出焊枪，试了下火。火焰跳了一下，熄了。他又按了两下，才重新燃起来。
“这玩意儿比我命还脆。”他嘟囔着，蹲到操控台旁边开始焊接护栏。
卡尔用锁链缠住电源箱底部，绕过支架拉紧。链条发出摩擦声，他咬着牙拧紧卡扣。
“这船以前是有人维护的吧？”他说，“现在倒像是我们给棺材钉最后一颗钉子。”
“别说得那么丧。”陈浩手一抖，焊点歪了，“我还想多活几天。”
“你胖成这样，风暴都能把你当炮弹甩出去。”
“那也得先炸别人。”
娜娜忽然抬头：“左舷压力上升百分之十二，外壳轻微变形。”
“又来？”苏珊停下动作。
“不是撞击。”娜娜盯着数据，“风暴引力在变，方向偏移了。”
“偏哪边？”陈浩问。
“正前方。”
她调出星图，画面断断续续。坐标点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几个勉强辨认的恒星标记。
“外部传感器全毁了。”她说，“雷达失效，光学镜头还能用，但视野受限。”
“那就用人眼。”陈浩把焊枪放下，“反正也没别的办法。”
苏珊从工具包里取出一个扁平镜片，递给卡尔。“这是无人机的备用镜头，焦距可调。”
卡尔接过去，装在三脚架上，对准舷窗。外面一片灰白，风暴搅动着空间，像一层流动的雾。
“什么都看不清。”他说。
“等粒子流减弱。”娜娜说，“每隔三十秒会有短暂平静期，那时候能捕捉到背景星位。”
他们轮流守在镜头前。每过半分钟，就有人凑上去看一眼，记下星星的位置变化。
陈浩负责记录。他拿笔在纸上画了几道线，连成角度。
“比起上次校准，偏了大概七度。”他说。
“修正航向。”娜娜输入参数，手动调整推进器输出。
船身晃了一下，倾斜角度稍微恢复。
“管用。”卡尔说。
“暂时。”娜娜没放松，“风暴还在加速，我们只是没被直接撕开。”
苏珊突然出声：“那边！”
她指着镜头。灰雾中闪过一点微光，很快又被遮住。
“再等等。”娜娜说。
十秒后，光点再次出现。这次不止一个，而是三个，排成三角形，朝这边移动。
“不是碎片。”卡尔低声说，“太整齐了。”
“会不会是别的幸存船？”陈浩问。
“在这种风暴里还能保持队形？”卡尔摇头，“要么是自动的，要么……有脑子。”
娜娜立刻关闭所有主动信号发射源。控制台上几盏灯灭了。
“别让他们发现我们。”她说。
陈浩凑近镜头。光点又闪了一下，距离明显近了。
“试试看它跟不跟。”他说，“我动一下船。”
他轻轻推了下操纵杆。船体微调方向，幅度极小。
不到五秒，那三个光点同步偏转，继续朝他们逼近。
“跟上了。”苏珊声音低下去。
“不是巧合。”卡尔抓起安全绳，“准备应急跃迁？”
“能量不够。”娜娜说，“曲率引擎最低启动需要一组完整晶体，我们现在只剩半格残量。”
“那就躲。”陈浩坐回副驾位置，“关灯，别出声，当石头。”
主控舱只剩下应急红光。四人系好安全绳，各自守住岗位。
娜娜持续演算航线偏差，手指在面板上快速滑动。她的瞳孔偶尔闪过蓝光，那是知识库调取数据的反应。
苏珊守在右侧通道口，手里拿着扳手。卡尔检查了一遍电源箱锁扣，确认不会松脱。
陈浩盯着舷窗外。灰雾翻滚，光点时隐时现。
“你说它们是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他低声问。
“不知道。”娜娜说，“但它们改变了轨迹，说明注意到了我们的动作。”
“那咱们刚才那一下，是不是等于挥手打招呼？”
“有可能。”
“早知道我就多挥两下。”
没人笑。气氛太紧，谁也轻松不起来。
又一波引力冲击袭来。船体剧烈摇晃，头顶管道发出刺耳摩擦声。
镜头被震歪了，卡尔扑过去扶正。他刚调好焦距，就看见远处多了两个新光点。
“数量增加了。”他说。
“五组目标。”娜娜看着推演结果，“正以稳定速度接近。”
“它们要是撞上来，能不能顶住？”陈浩问。
“外壳最多承受三次同等强度撞击。”娜娜说，“之后结构会断裂。”
“那就是说，再来两下，我们就成零件快递。”
“前提是它们真要撞。”
“不然呢？请我们喝茶？”
苏珊突然伸手拍了下警报按钮测试键。滴的一声短响后，系统反馈正常。
“万一它们靠近，我就按下去。”她说。
“别太早。”卡尔说，“声音可能引来更多。”
“我知道。”
娜娜切换到被动侦测模式，放大光学影像。画面抖动得很厉害，但她强行稳定帧率。
五个光点排列成菱形，中间一个稍大，其余四个分布在角上。
“像是某种编队。”她说。
“巡逻队？”陈浩说，“还是猎杀小组？”
“不像自然现象。”苏珊盯着屏幕，“这种规律性，只有智能才能做到。”
“那问题来了。”陈浩靠在座椅上，“它们是敌是友？”
“在这种地方，还分什么敌友。”卡尔说，“活着的就是敌人。”
“悲观。”陈浩说，“我宁可相信宇宙里还有讲礼貌的外星人。”
“那你去打个招呼。”
“等它们离近点再说。”
娜娜没有参与对话。她正在调取机器人知识库里的航行模型，对比当前情况。
数据库里没有完全匹配的案例，但有一条记录提到“高危空域中的自律追踪单元”，属于古代预警系统的一部分。
她把信息调出来，快速筛选可用参数。
“如果它们是防御机制的一部分。”她说，“那我们闯入了不该进的区域。”
“所以现在是误入禁区被抓现行？”陈浩说，“能不能申请缓刑？”
“不能。”娜娜说，“而且它们不会审判，只会清除。”
“清除了怎么办？”
“船毁，人亡。”
“说得真直接。”
“事实如此。”
苏珊看了眼角落的能量读数。红色数字静静闪烁，剩下不足百分之八。
“就算它们不来，我们也撑不了多久。”她说。
“那就赌一把。”陈浩握紧扶手，“要么被撞死，要么饿死，选一个？”
“都不选。”卡尔说，“我们还没输。”
娜娜忽然抬手，点了下屏幕。
“它们减速了。”
所有人看向镜头。五个光点停在远处，不再前进。
“停了？”陈浩眯眼，“是在观察？”
“可能性很高。”娜娜说，“它们在评估威胁等级。”
“那我们装死。”陈浩压低声音，“不动，不亮，不呼吸。”
“呼吸可以停，心跳停不了。”苏珊说。
“尽量安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船体仍在晃动，但内部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十分钟。
二十分钟。
光点依旧悬浮在原地，没有靠近，也没有离开。
“它们在等什么？”卡尔低声问。
“也许等我们先动。”陈浩说，“谁先动，谁就是活靶子。”
娜娜手指在面板上轻轻敲击。她在计算下一波引力潮汐的时间。
预计还有六分钟，风暴会再次增强。
到时候，船体震动加剧，想藏都藏不住。
“必须做决定。”她说，“要么冒险跃迁，哪怕只挪一小段；要么继续保持静默，赌它们不会主动攻击。”
“跃迁要耗能。”苏珊说，“用了就没得救了。”
“不动也可能被拖进风暴核心。”卡尔说，“一样死。”
陈浩盯着屏幕。五个光点像钉在那里，冷冷注视着他们。
“我有个主意。”他说，“不一定靠谱。”
“说。”娜娜看着他。
“我们假装故障。”他说，“关掉更多系统，让它们以为我们已经报废了。”
“怎么装？”卡尔问。
“切断部分电源，制造失联假象。再放点残骸出去，伪装成解体状态。”
“残骸从哪来？”苏珊问。
“货仓里有的是破烂。”陈浩说，“随便扔几个出去，它们说不定就走了。”
娜娜快速演算可行性。
“有百分之三十七的概率成功误导。”她说，“但如果失败，暴露跃迁意图，会立刻引发追击。”
“三成几率比等死强。”陈浩说，“总比坐着被盯死好。”
卡尔沉默几秒，点头：“干吧。”
苏珊拿起工具包：“我去准备释放口。”
娜娜开始编写程序，模拟系统崩溃信号。
卡尔检查跃迁预备线路，确保能在最后一刻启动。
陈浩最后看了眼舷窗外。
五个光点依然静止。
他轻声说：
“兄弟们，准备好演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