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亮,街道上还有点湿。陈默扶着苏弦慢慢往前走,脚步很轻。他的手按在苏弦肩上,怕他摔倒。他们刚从通风管爬出来,身上都是泥和血。斩虚枪紧紧握在手里,枪尖低垂,上面沾着黑灰。
街角那面破旗还在飘。风吹过来,带着一股怪味。陈默皱眉,停下脚步。
雾起来了。
但这雾是红色的,像混了血一样,很快就把整条街都盖住了。只能看清前面三尺,再远就看不清了。空气变得很闷,呼吸困难。神识一放出去就疼,只好收回来。
“不对。”陈默低声说,把苏弦拉到身后,“这雾有问题。”
苏弦靠在他背上,一只手撑着骨琴。他没说话,手指滑过剩下的三根琴弦,轻轻一拨。
嗡——
声音很短,但耳朵很疼。他脸色变了:“这不是自然的。有人用人的血布阵,让声音共鸣。”
话还没说完,远处传来脚步声。
很整齐,很重,越来越近。
人影从街口出现。一个接一个,走在红雾里。他们都穿着黑袍,胸口有一道弯月形的血痕。带头的人很高,披着红袍,怀里抱着一把琴。
那琴通体发红,像是用骨头做的。七根琴弦泛着光,像是浸过血。琴身上有符文,有些还在动。
陈默认出来了。
这是魔宗血骨堂的一支——血琴堂。
领头的人叫血音,会用音乐杀人。听说他曾弹一首曲子,让全村人都七窍流血而死。
“是你?”血音站住,嘴角一扬,“坏了我的事,还想走?”
陈默不答。他把斩虚枪横在身前,枪尖燃起一团火。火光照进红雾,四周更暗了。
苏弦抬手,手指碰到琴弦。动作慢,指头已经裂了,流出血来,但他还是准备动手。
“别急。”陈默低声说,“等他先出手。”
血音一笑,十指一拨。
铮——!
一声尖响撕破雾气。三道红光在空中成形,像刀一样飞来,快得看不见。
“趴下!”陈默大喊,拉着苏弦滚开。
轰!轰!轰!
三道光劈在刚才站的地方。石头炸裂,裂缝 spreading 半丈,地面焦黑,像被火烧过。
“这琴……能把声音变成刀。”陈默喘气,左肩被擦到,衣服破了,肉翻了出来。
苏弦咬牙坐起,手指猛划琴弦。三声短音响起,一道金光扩散,挡住第二波攻击。可音刃撞上来时声音刺耳,金光晃得很厉害。
“不行。”苏弦声音发抖,“这血琴吃魂魄。每杀一人,它就更强。现在全镇的人都在它的范围里……只要死一个,它就能恢复力量。”
陈默看看四周。红雾越来越浓,墙开始变黑,像被腐蚀。远处有门打开的声音,接着是一声闷哼,然后就没声了。
有人倒下了。
不是被打倒,是生命力被抽干了。
“不能再等了。”陈默握紧枪,冲了出去。
他直奔血音。火顺着身体烧起来,每一步都很吃力。两丈距离,一下就到了。
可他刚举起枪,血音冷笑,双手同时拨动琴弦。
两道交叉的音刃飞来——一道砍肩,一道削腿。
陈默躲过一道,另一道没完全避开。左肩又被伤,血喷出来,整个人跪倒在地。他单膝撑地,枪插进石缝,才没彻底倒下。
“你撑不了多久。”血音冷冷看着他,“你受伤了,灵气乱了。苏弦也快不行了。这把破琴,还能响几次?”
苏弦靠着墙,十根手指都在流血。琴弦烫得冒烟,其中一根已经开始发黑。
他知道,不能拖了。
调音玉还在袖子里——这是他最后的办法。用了之后,琴音能强十倍,但代价可能是毁掉骨琴,甚至伤到自己的魂。
他毫不犹豫,伸手把玉拍进琴里。
咔!
一声脆响。玉石碎裂,能量冲进琴身。苏弦十指齐动,弹出一声高音。
嗡——!
音波炸开,前面的红雾被震散,露出一段空地。血琴堂的人被掀翻,有的捂着耳朵跪下,痛苦地叫。
“快!”苏弦喊,“趁现在!”
陈默想站起来,但左肩太伤,连火都压不住血。他只能靠着墙,一点一点往上挪。
红雾很快合拢。
血音站在原地,一点事没有。他低头摸了摸怀里的琴,笑了:“不错,有点本事。但这琴吃了九千怨魂,你这点声音根本动不了它。”
他抬起手,十指放在琴弦上。
“接下来,轮到你们了。”
琴声又起。
这次不是一道音刃——是七道。
七道红光一起射出,扇形展开,覆盖整条街。目标只有一个——陈默和苏弦。
苏弦想再弹,可手指刚碰琴弦,就被弹开。骨琴发出哀鸣,琴身出现裂痕。
陈默举枪挡,火全集中在枪面。第一道打来,枪震得厉害,手裂了;第二道,他被迫跪下;第三道,枪杆弯了。
第四道打中肩膀,他被掀飞,撞进墙里。砖头碎裂,灰尘飞扬。
他抬头看,发现苏弦还站着——抱着琴,挡在他前面。
第五道音刃飞来。
苏弦双手压琴面,拼尽全力,弹出一道护盾。
砰!
护盾碎了,他也被打飞,摔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第六道、第七道接连落下。
陈默想爬过去,身体却动不了。骨头像碎了一样,全身剧痛。他只能看着那两道红光冲向苏弦。
就在要打中的时候,苏弦抬起手,把骨琴举过头顶。
琴迎向音刃。
轰!
火焰从琴里爆发——不是红火,是白光。一下子照亮整条街,红雾都被逼退了几尺。
陈默睁大眼。
他看见琴上浮出一个符文——和他戒指上的纹路一样。
“这是……”他喉咙发紧。
苏弦趴在地上,手还抓着琴。他转头看向陈默,嘴唇动了动,声音很小:“毁掉它……必须毁掉血琴……否则……月蚀一到……全镇都会变成祭品……”
话没说完,他又吐了一口血。
血音站在远处,脸色变了。他低头看自己的琴,发现琴弦在抖,符文也在变暗。
“不可能!”他大吼,“这琴吃了三百精血,怎么会压不住!”
他疯狂拨动琴弦,想再发动攻击。
可这时,陈默看见苏弦的手指微微抬起,沾血的指尖轻轻碰了一下琴弦。
极轻的一声。
叮。
像雨滴落在铁片上。
可这一声响后,整条街的红雾突然停了。
所有声音都没了。
连风也不动了。
血音的动作僵住。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打出的音刃,在空中化成粉末。
苏弦闭上眼,倒在琴边。
陈默靠着墙,终于站了起来。他一步步走向苏弦,捡起地上的骨琴。
琴很烫,符文还在闪。
他抬头看向血音。
“你说这琴吃了九千怨魂?”他声音沙哑,“那它——吞过骨尊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