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趣趣阁 >  饮茶杂话 >   第31章 阿纤

奚山是山东高密人,打小就跟着镇上的老商贩学做买卖,后来自己挑了担子走南闯北,常年在蒙阴、沂水一带往返——那片山地多,村里人种的粟米、织的土布,还有山里采的野货,都要靠他们这些行商运到城里换盐、换针线,再把城里的稀罕物捎回乡下。他为人实诚,不缺斤短两,山里人都信他,走一趟总能赚些辛苦钱,家里虽不富裕,倒也安稳。

这年秋末,奚山又挑着一担针头线脑往沂水去,想赶在天冷前多跑一趟。谁知走到半路,天忽然变了脸,乌云跟泼墨似的往天上涌,风裹着雨点子砸下来,起初还是零星几点,没半袋烟的功夫就成了瓢泼大雨。他穿的粗布短褂瞬间湿透,贴在背上凉得刺骨,挑着的担子也沉了不少——线团子吸了水,坠得扁担咯吱响。

山路本就泥泞,雨一浇更滑得站不住脚。奚山眯着眼往前瞅,远远望见山坳里好像有几间土坯房,心里一松,紧赶慢赶往那边挪。等挪到近前,雨势稍小些,可天已经黑透了,月亮躲在云里,就剩几颗星星漏出来,昏昏暗暗的连房檐都看不太清。

那是处孤零零的院落,院墙是黄泥糊的,墙根儿长着半人高的蒿草,一看就不常有人走动。奚山放下担子,揉了揉酸麻的肩膀,伸手敲了敲院门上的木闩——“咚咚咚”,声音在空荡的山坳里飘开,没半点回音。他又敲了几遍,还是静悄悄的,连狗叫都没有。

“莫非是空屋?”奚山心里犯嘀咕,往四周看了看,除了这片院子,再往远走就是黑沉沉的树林,风一吹,树叶“哗啦啦”响,倒叫人心里发毛。他叹了口气,把担子往墙根挪了挪,靠在门板上想歇会儿,脚刚站稳,身后的两扇木门忽然“吱呀”一声,竟自己豁开了道缝。

奚山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就见门里站着个老头——穿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头发胡子都半白了,脸上皱巴巴的,可眼睛亮得很,瞅着人不慌不忙。老头先开口,声音哑哑的,像被风吹干的树皮:“这位客官,是躲雨的?天这么黑,没处去了吧?进来坐。”

奚山又惊又喜,忙拱手:“老丈费心了,我是个走商的,半路遇雨,想借您这儿歇一晚,绝不多叨扰。”老头点点头,往旁边让了让:“进来吧,外头冷。”说着就伸手帮他拎担子,奚山赶紧拦住:“不敢劳烦您,我自己来。”

他把担子拎进院,又回头把拴在门外槐树上的驴牵进来——那驴叫“蹇驴”,走得慢,却是他跑买卖的老伙计,平日宝贝得很。进了正屋,屋里更暗,老头点了盏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奚山才看清,堂屋里空荡荡的,连张桌子、几把椅子都没有,就墙角堆着些干柴,地上扫得倒干净。

老头搓了搓手,有点不好意思:“客官别见怪,我不是开客栈的,就是看你淋了雨,又没地方去,才让你进来。家里就我、老伴儿和一个小闺女,这会儿都睡熟了,也没法给你腾屋子。”他顿了顿,又说:“灶上倒还有点前几天剩的吃食,就是凉的——我老婆子手脚慢,闺女又小,实在没法生火再做,你要是不嫌弃,就将就吃点垫垫肚子。”

奚山忙说:“老丈肯让我避雨就够恩情了,哪还敢挑拣?凉的热的都成,不麻烦您才好。”老头笑了笑,转身进了里屋。没一会儿,他抱了个矮脚的木板床出来,往地上一放:“你先坐这儿歇着,别总站着。”又转身去搬了个短腿的小方几,来来回回跑了两趟,额头上都见了汗。

奚山看着过意不去,赶紧站起来:“老丈您歇着,我自己来就行,您这年纪,别累着。”老头摆摆手:“没事,几步路的事儿。”说着又要往里屋走,奚山硬把他拽到木板床边坐下,自己站在旁边,心里反倒踏实了些——这老头看着面善,不像是坏人。

没等多久,里屋的门帘“哗啦”一挑,走出来个姑娘,手里端着个粗瓷碗,碗里是半盏酒。老头抬头看见她,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笑着说:“哟,我家阿纤醒了?”奚山顺着老头的目光看过去,心里猛地一跳——那姑娘看着十六七岁的模样,穿件浅蓝的布裙,料子普通,却衬得她身段窈窕,肩膀细细的,像阵风就能吹倒。脸是鹅蛋形的,皮肤白得像刚剥壳的鸡蛋,眼睛亮闪闪的,瞅着人时带着点怯生生的笑意,风致嫣然,比他在高密城里见过的姑娘都要俊。

奚山忽然想起家里的三弟奚三郎——三郎今年十七,读了几年书,性子文静,到现在还没说亲事。他心里偷偷琢磨:要是能把这姑娘娶给三郎,那真是三郎的福气。这么想着,他就问老头:“老丈,敢问您贵姓?家里是做什么的?”

老头端起姑娘递过来的酒,抿了一口,慢悠悠地说:“我叫古士虚,就是个普通百姓。以前有过几个孩子,可惜都没留住,就剩阿纤这一个闺女。刚才怕吵醒她,没敢叫,想来是我老伴儿听见动静,把她喊醒了。”奚山又问:“那阿纤姑娘,许了人家没?”老头摇摇头:“还没呢,家里条件不好,没敢随便给她找婆家。”

这话一出口,奚山心里更喜了,琢磨着得趁这机会把事儿定下来。又等了会儿,老太太也端着盘子出来了,盘子里有烙饼、咸菜,还有一小碟酱肉,看着像是早就备好的,不像是“剩菜”。几个人围着小方几坐下,奚山一边吃,一边跟老两口搭话,越聊越觉得这家人实在。

吃完了饭,奚山擦了擦嘴,郑重地给古士虚作了个揖:“老丈,老太太,我跟你们素不相识,你们却肯留我歇脚、给我饭吃,这份恩情,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我知道我这话唐突,可我实在是真心实意——我三弟奚三郎,今年十七,在村里的私塾读书,不笨,也懂事,我想替他求亲,娶阿纤姑娘为妻。我们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但绝不会委屈阿纤,您二老要是不嫌弃,就应了这门亲事吧。”

古士虚没想到他会提这事儿,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实不相瞒,我跟老伴儿在这儿也是暂住,总想着找个安稳地方落脚。要是能把阿纤托付给你们家,我们老两口也能放心,就算搬到你们村附近住,也省得惦记她。”奚山一听这话,赶紧应下来:“没问题!我们村地方大,找个房子不难,您二老尽管搬过去,有我在,绝不会让你们受委屈。”

古士虚和老太太都高兴,又说了几句家常,就给奚山找了床旧被子,让他在堂屋的木板床上歇着。奚山累了一天,倒头就睡,直到鸡叫头遍才醒。一睁眼,古士虚已经站在院里了,看见他醒了,就喊他:“客官,起来洗漱吧,我烧了热水。”

奚山洗漱完,收拾好担子,心里过意不去,就从钱袋里摸出几文钱,递到古士虚手里:“老丈,这是饭钱,您收下。”古士虚赶紧推回去,脸都板起来了:“你这是啥意思?留客人吃顿饭,哪有收钱的道理?再说,咱们都快成亲家了,你这不是打我脸吗?”奚山见他坚决,只好把钱收回去,又谢了几句,才牵着驴、挑着担子出了院。

这趟买卖走得顺,奚山在沂水待了一个多月才往回走。快到他们村的时候,离村口还有一里多地,就看见路边有个老太太,领着个姑娘,两人都穿素色的衣服,看着像是刚上完坟。走近了,奚山一眼就认出那姑娘是阿纤——她比上次见时瘦了点,脸色也白,可模样没变,还是那么俊。

阿纤也看见他了,频频回头看,还拽了拽老太太的袖子,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老太太就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奚山问:“你是姓奚吗?”奚山点头:“是,我叫奚山。您是古老丈的老伴儿吧?”

老太太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就沉了,眼圈也红了,声音发颤:“唉,不幸啊……老头子前几天被倒塌的墙压着了,没救过来,我们这是刚从他坟上回来。家里没人,我跟阿纤不敢待,想请你在路边等会儿,我们取点东西,就跟你一起走。”奚山听了心里也不好受,忙说:“您别着急,我在这儿等你们。”

老太太拉着阿纤进了旁边的树林,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手里拎着个小包袱。这会儿天已经黑了,风一吹,有点冷。奚山让阿纤牵着驴,自己帮老太太拎包袱,几个人一起往村里走。路上,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说家里有多难,老头子没了,就剩她们娘俩,无依无靠的,说着说着就哭了,阿纤也跟着掉眼泪。奚山听着心酸,一个劲儿地安慰她们。

走到半路,老太太忽然说:“我们原来住的那地方,人心坏,我跟阿纤两个寡妇孤女,待不下去。阿纤既然要嫁给你弟弟,不如现在就跟你回村,省得在路上耽误时间,再出点事儿。”奚山觉得有理,就点头应了。

到了奚家,老太太先帮奚山倒了碗热水,然后对着他说:“我早就想着你要回来了,家里存的粟米都卖了,就剩二十多石,放在原来住的地方,太远了,没法运。往北走四五里地,有个村子,村口第一家,主人叫谈二泉,就是买我粟米的人。你能不能辛苦一趟,先用你的驴运一袋过去,跟他说,南村里的古老太太还有几石粟米,要卖了当路费,让他派车来拉。”

奚山刚歇下,本来有点累,可看老太太说得恳切,就答应了:“行,我这就去。”老太太赶紧把粟米装在袋子里,递给奚山。奚山牵着驴,扛着袋子往北边去,到了谈二泉家,敲了敲门,出来个肚子圆滚滚的男人,听奚山说明了来意,就让他把粟米先卸下来,又喊了两个伙计,套了五头骡子,跟着奚山往回走。

到了古家原来住的地方,老太太领着奚山往后院走,掀开墙角的一块石板,底下竟是个地窖——地窖里堆的全是粟米,黄澄澄的,看着就不少。奚山帮着量粟米、撑袋子,老太太负责倒,阿纤在旁边收袋子口,三个人忙忙碌碌,没一会儿就装好了一车。谈二泉的伙计跑了四趟,才把二十多石粟米全运走。

谈二泉给了老太太卖粟米的钱,老太太留了一个伙计和两头骡子,收拾好行李,就跟着奚山往高密走。走了二十多里地,天才亮,到了一个镇上,奚山在镇上租了几匹马,让谈二泉的伙计先回去,自己陪着老太太和阿纤继续赶路。

回到家,奚山把古家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跟父母说了。奚老爹和奚老妈一听有这么个俊姑娘要嫁给三郎,高兴得不行,赶紧把家里的另一处闲院收拾出来,让老太太和阿纤住下,又找先生算了个好日子,给奚三郎和阿纤办了婚事。老太太疼闺女,给阿纤准备的嫁妆也齐全,被褥、衣服、首饰,都是新做的。

阿纤嫁过来以后,性子特别温和,不爱说话,也从不生气,不管谁跟她说话,她都笑眯眯的,白天黑夜地纺纱织布,手里就没停过。奚家上上下下都喜欢她,连村里的邻居都夸三郎有福气,娶了个好媳妇。只有阿纤,私下里跟三郎说:“你跟大哥说一声,以后再往西走,别跟人提我和我娘的事儿。”三郎虽不明白为什么,但看她说得认真,就答应了。

就这么过了三四年,奚家的日子越过越富,三郎也考上了秀才,一家人过得和和美美。有一回,奚山去蒙阴办事,路过以前投宿的那个山坳,顺便在附近的村里找了个旧相识家住下。晚上吃饭的时候,两人闲聊,奚山就说起当年遇雨,在古士虚家投宿的事儿。

那家主人听了,愣了一下,说:“你记错了吧?东边那院子是我大伯的闲房,三年前谁住进去都能看见怪事,空了好多年,哪有什么老头老太太留你住宿?”奚山心里咯噔一下,说:“不可能啊,我记得清清楚楚,那老头叫古士虚,还有个闺女叫阿纤。”

主人又说:“你是真不知道,那院子空了十年都没人敢进。有一回,后院的墙塌了,我大伯去看,看见一块大石头底下压着只大老鼠,跟猫一样大,尾巴露在外面还动呢。我大伯吓得赶紧跑回来,喊了村里人一起去看,结果石头底下啥都没有,连点老鼠毛都没剩。村里人都猜那老鼠是妖精变的。又过了十多天,有人再去看,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啥动静都没有,又空了一年多,才有人敢住进去。”

奚山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心里犯嘀咕:难道当年遇见的不是人?可阿纤明明嫁过来好几年了,温柔贤惠,怎么会是妖精?他心里存着事儿,办完事就赶紧往家赶。回到家,他没敢跟父母说,就偷偷跟三郎讲了。三郎听了,皱着眉说:“大哥你别瞎想,阿纤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她待我那么好,怎么会是妖精?”

可奚山的话像颗种子,在奚家人心里发了芽。家里人私下里都议论,说阿纤来路不明,说不定真是什么妖精变的。阿纤心思细,慢慢就察觉了,大家看她的眼神都不对,说话也躲躲闪闪的。

有天晚上,阿纤坐在灯下,看着三郎,眼圈红红的,说:“我跟你过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也没丢过奚家的脸。现在大家都把我当怪物,不把我当人看,你给我写封休书吧,我走,你再找个好姑娘。”说着就掉眼泪。

三郎赶紧把她搂进怀里,说:“你别听他们瞎胡说,我心里只有你。自从你嫁过来,家里日子越来越好,大家都说是你带来的福气,哪有什么坏话?”阿纤擦了擦眼泪,说:“我知道你对我好,可别人不这么想啊,日子长了,你说不定也会嫌弃我,跟扔破扇子一样把我扔了。”三郎劝了她半宿,说了好多掏心窝子的话,阿纤才慢慢缓过来,没再提休书的事儿。

可奚山还是不放心,天天在村里找厉害的猫,想试试阿纤是不是真的怕猫——都说老鼠怕猫,要是阿纤是老鼠变的,肯定怕。阿纤见他天天找猫,心里也明白,虽然不害怕,可脸上总带着愁容,话也更少了。

有天晚上,阿纤跟三郎说:“我娘有点不舒服,我去看看她,今晚就不回来了。”三郎没多想,就答应了。第二天一早,三郎想着去看看丈母娘,刚走到闲院门口,就看见院门虚掩着,推开门进去,屋里空荡荡的,桌子上放着个包袱,里面是阿纤的衣服和首饰,人却不见了。

三郎吓得魂都没了,赶紧喊家里人,分头去四处找,村里村外、河边树林,都找遍了,连个人影都没找着。三郎心里急得跟火烧似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整天发呆。奚老爹和奚老妈还有奚山,反倒松了口气,觉得阿纤走了是好事,省得是妖精害了三郎,就劝三郎再娶个媳妇。三郎心里只有阿纤,怎么都不同意,天天闷闷不乐的。

就这么过了一年多,还是没阿纤的消息。奚老爹和奚山天天说他,三郎没办法,只好买了个小妾,可心里还是惦记着阿纤,对小妾也冷淡得很。又过了几年,奚家的日子渐渐不如以前了,生意越来越差,家里的钱也越花越少,从以前的丰衣足食,慢慢变得紧巴巴的——田里的收成时好时坏,奚山跑买卖总遇着行情差,三郎读书不管家事,小妾又只会花钱,没过多久,连家里的存粮都见了底。

这时候,家里人反倒天天念叨起阿纤来。奚老妈坐在门槛上纳鞋底,叹着气说:“要是阿纤在就好了,她手巧,织的布能卖好价钱,还会过日子,家里也不会这么难。”奚山听着,心里也不是滋味——当年是他先起了疑心,把人逼走了,现在想想,阿纤在的时候,家里哪受过这种苦?三郎更是沉默,每天干完活就坐在院子里,盯着阿纤以前织布的机子发呆,心里的悔意压得他喘不过气。

又过了两年,奚山的叔弟奚岚要去胶州办事。奚岚比三郎小两岁,性子活络,以前跟阿纤也亲近,总喊她“嫂子”。他走之前,三郎特意嘱咐:“你路上留意着,要是见着一个姓古的姑娘,十七八岁,长得文静,就多问问,说不定是你嫂子。”奚岚点点头,把这话记在了心里。

到了胶州,办完事,奚岚想着顺路去看看表亲陆生。陆生家住在城郊的一个小村里,院子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晚上,奚岚刚躺下,就听见隔壁传来女人的哭声,哭得断断续续,哀哀切切的,让人听着心里发堵。他累了一天,没力气多问,翻个身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奚岚跟陆生一起吃早饭,又听见隔壁的哭声。他忍不住问:“陆哥,你家隔壁住的是谁啊?怎么天天哭?”陆生放下筷子,叹了口气:“是两年前搬来的一对母女,姓古,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跟村里没人来往,谁也不知道她们是从哪儿来的。上个月,老太太病没了,就剩那姑娘一个人,无依无靠的,估计是想她娘了,天天哭。”

“姓古?”奚岚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追问:“那姑娘多大年纪?长什么样?”陆生想了想:“看着二十出头吧,长得挺俊,就是太瘦了,脸色也不好,总穿着素衣服,见了人就躲。”奚岚越听越觉得像阿纤,猛地站起来:“陆哥,我得去看看!那说不定是我嫂子!”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隔壁院门口,院门是木头做的,有点破旧,虚掩着一道缝。奚岚轻轻敲了敲门:“有人在家吗?”里面的哭声停了,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开了一条小缝,一个女人探出头来——头发挽得整齐,穿件洗得发白的素色布裙,脸上还挂着泪痕,可那双眼睛,奚岚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阿纤。

阿纤看见门外站着个陌生男人,吓了一跳,赶紧要关门,声音带着颤:“你是谁?我家没男人,你走错门了。”奚岚赶紧说:“嫂子,你别关!我是奚岚啊,三郎哥的堂弟,阿遂!你还记得我不?以前你刚嫁过来,我总去你家蹭吃的,你还给我做过糖糕呢!”

阿纤愣住了,盯着奚岚看了好一会儿,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慢慢把门打开,让奚岚进来。院子里种着几棵青菜,墙角堆着柴火,跟当年在山坳里的院子一样,简单却干净。进了屋,屋里更简陋,就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子上放着个小小的牌位,上面写着“先母古氏之位”——是古老太太的牌位。

阿纤坐在床边,手撑着桌子,哭得肩膀直抖:“阿遂,你怎么来了……我跟我娘搬到这儿,就没跟人提过以前的事儿,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们……”奚岚看着她这模样,心里也发酸:“嫂子,你这几年过得太苦了。三郎哥天天想你,家里人也都后悔了,你跟我回去吧,三郎哥见着你,肯定高兴。”

阿纤摇了摇头,擦了擦眼泪,声音哑得厉害:“我不回去。当年我跟我娘走,就是因为他们不把我当人看,说我是妖精。现在回去,他们就能改主意了?要是回去了,大家还是戳我脊梁骨,我还不如死了干净。”奚岚赶紧劝:“不会的!三郎哥跟我保证了,这次回去,他跟大哥分家,你们单独过,谁也不敢说闲话。要是你不回去,三郎哥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阿纤沉默了半天,才慢慢说:“要回去也行,必须跟奚山分家,各过各的,不然我宁肯在这儿饿死,也不踏奚家一步。”奚岚见她松口,赶紧答应:“行!我这就回去跟三郎哥说,让他来接你!”

奚岚当天就辞了陆生,快马加鞭往回赶,一进家门就喊三郎:“三哥!我找着嫂子了!她在胶州城郊的陆家村,你快跟我去接她!”三郎正坐在院子里发呆,听见这话,猛地站起来,手里的书“啪”地掉在地上,抓着奚岚的胳膊问:“真的?你没骗我?阿纤她……她还好吗?”

“好是好,就是太苦了,一个人住着,天天想老太太。”奚岚把阿纤的话跟三郎说了,三郎连连点头:“分家就分家!别说分家,只要她肯回来,让我做什么都行!”当天晚上,三郎就跟父母和奚山说了要去接阿纤,还要分家的事儿。奚老爹和奚老妈心里有愧,没敢反对;奚山看着家里的光景,又想起阿纤的好,也红着眼圈说:“是我当年糊涂,委屈了阿纤。分家也好,你们好好过,我不拦着。”

第二天一早,三郎揣着家里仅有的几两银子,跟奚岚一起,骑着马往胶州赶。走了三天三夜,终于到了陆家村。刚到阿纤的院门口,就看见阿纤正坐在院子里洗衣裳,阳光照在她身上,还是那么瘦,可脸色比奚岚说的好了点。

三郎停下脚步,嗓子发紧,轻轻喊了声:“阿纤。”阿纤手里的衣服“扑通”掉在盆里,猛地回头,看见三郎,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却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三郎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抓着她的手,手冰凉,他哽咽着说:“阿纤,我来接你了,跟我回家吧,以后我再也不让你受委屈了。”阿纤点了点头,眼泪掉在手上,烫得三郎心里发疼。

第二天,三郎去跟陆生辞行,又想着跟房东把房租算清。阿纤的房东姓谢,是个监生,家里有点钱,人却不地道。三郎找到谢监生,刚提房租的事儿,谢监生就眯着眼笑了:“房租啊,好说。你媳妇在我这儿住了两年,一个月一两银子,一共二十四两,你给了钱,就可以带她走。”

三郎心里一沉——他身上就带了五两银子,二十四两根本拿不出来。他皱着眉说:“谢老爷,能不能宽限几天?我回去凑了钱,再给您送来。”谢监生脸一沉:“不行!我这房子不是白给人住的,今天拿不出钱,就别想带她走!”

三郎急得满头汗,回到家跟阿纤说了。阿纤却没慌,拉着他往屋后走——屋后有个小地窖,阿纤掀开石板,里面竟堆着满满一窖粟米,黄澄澄的,看着有三十多石。“这是我跟我娘以前存的,卖了就能换银子,付房租够了。”阿纤说。三郎又惊又喜,赶紧去跟谢监生说,想用粟米抵房租。

可谢监生却摇头:“我不要粟米,我就要银子!你要是拿不出银子,要么把你媳妇留下,要么这事儿没完!”三郎这才明白,谢监生是看上阿纤了,以前没敢明说,现在见阿纤有男人来接,就故意刁难。三郎气得脸都红了,就要去县衙告他。

陆生赶紧拦住他:“别冲动,谢监生在县里有点人脉,你告不赢他。不如这样,我帮你把粟米分给村里的乡亲,大家凑点银子,先把房租给了,赶紧带阿纤走,别在这儿惹麻烦。”三郎没办法,只好答应。陆生去跟乡亲们一说,大家都可怜阿纤,你一两我五钱,没一会儿就凑够了二十四两银子,给了谢监生。谢监生见没辙,只好让他们走。

三郎牵着阿纤的手,坐上雇来的车,往高密赶。路上,阿纤才慢慢跟三郎说了实话:“其实,我跟我爹,都是山里的老鼠精。我爹活了几百年,就想找个安稳地方过日子,当年遇见你大哥,是真心想把我托付给你。后来墙塌压着的,就是我爹——他那天出去找吃的,被石头砸了,没来得及躲,才露了原形。我跟我娘怕被人发现,才赶紧搬走。”

三郎握着她的手,更紧了:“我不管你是什么,你都是我的媳妇,是我要过一辈子的人。以前是我不好,没护好你,以后不会了。”阿纤靠在他肩上,笑了,眼里却含着泪。

回到高密,三郎就跟奚山分了家,在村里另找了个小院子,跟阿纤住在一起。刚搬过去的时候,家里穷得连一斗米都没有,阿纤却不慌,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她这几年攒的碎银子。“咱们先盖个粮仓,以后日子就会好起来的。”阿纤说。三郎听她的,找工匠盖了个小粮仓,里面空荡荡的,谁也没当回事。

过了一个多月,三郎去粮仓里拿米,一推门,吓了一跳——粮仓里堆满了粟米,装得满满的,都快到屋顶了。他赶紧喊阿纤:“阿纤,你来看!粮仓满了!”阿纤笑着说:“这是我夜里出去找的——山里的田鼠洞,藏了不少粟米,我就拿来了,都是没人要的,不偷不抢。”

三郎这才明白,以前家里日子富裕,也是阿纤偷偷拿了田鼠洞里的粮食。他没怪她,反而觉得心疼——她为了这个家,默默做了这么多。从那以后,阿纤还是天天纺纱织布,夜里就出去找粮食,粮仓里的米从来没断过。过了几年,三郎又开了个小铺子,阿纤帮着打理,生意越来越好,家里渐渐又富了起来,比以前还要兴旺。

而奚山那边,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阿纤看着不忍心,就跟三郎说:“大哥当年也是担心你,不是故意害我。咱们现在日子好了,帮帮他吧。”三郎点点头,阿纤就经常让三郎给奚山送些粮食和银子,有时候还喊奚山的孩子来家里吃饭。

奚山心里过意不去,亲自上门道谢。阿纤给他倒了杯茶,笑着说:“大哥不用谢。你是三郎的哥哥,就是我的哥哥。当年要是没有你,我也不会认识三郎,更不会有现在的日子。”奚山红了脸,愧疚地说:“阿纤,以前是我糊涂,你别往心里去。”阿纤摇摇头:“都过去了,一家人,不说这些。”

从那以后,奚山和三郎两家又和好如初,经常互相走动。阿纤还是那样,温和少言,手里总不闲着,只是再也没人提过她的来历。有时候夜里,三郎会看见阿纤坐在窗边,看着月亮发呆,眼睛亮闪闪的,像山里的星星。他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在想什么?”阿纤回头,笑着说:“在想,能跟你在一起,真好。”

日子就这么安安稳稳地过下去,阿纤给三郎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像三郎,文静爱读书;女儿像阿纤,乖巧手巧。村里的人都羡慕三郎,说他娶了个好媳妇,是奚家的福气。没人再记得当年“老鼠精”的传言,就算有人偶尔想起,也只会笑着说:“就算是精怪,也是个好精怪,比人还善良呢。”

奚山后来再跑买卖,路过当年那个山坳,总会特意绕过去看看——院子早就住了人家,炊烟袅袅,安安静静的。他站在远处看一会儿,心里就觉得踏实,转身牵着驴,慢慢往家走——家里有父母,有弟弟一家,还有阿纤给准备的热饭,那才是真正的安稳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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