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勇的目光在黑布上胶着了许久,指尖在裤缝里蹭了蹭——方才摸到信纸时的腥气,此刻似乎又浓了些,混着井边潮湿的霉味,缠在鼻尖散不开。他深吸一口气,抬脚朝着石井栏走过去,每一步都踩得格外重,像是要把心底的发慌踩进泥土里。
井栏上的青苔又滑又凉,他伸手扶了一把,指尖立刻沾了层湿冷的绿,下意识地往衣服上蹭了蹭,却蹭出一道暗绿色的印子,像块洗不掉的斑。终于,他站到了黑布跟前,那布比远看时更脏,布面上不仅有泥点,还沾着几根枯黄的草叶,甚至能看见几处被虫蛀出的小洞,风从洞里钻过,发出“咻咻”的轻响。
他犹豫了半秒,指尖缓缓伸过去,刚碰到布面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气突然顺着指尖往上爬——那不是深秋夜风的凉,是种像冰碴子裹着水的冷,直往骨头缝里钻,冻得他猛地一哆嗦,指尖瞬间发麻,差点缩回手去。
“怎么这么冷?”李勇皱着眉嘀咕,另一只手举着手电,光柱死死盯着黑布。他试着用指尖轻轻戳了戳布面,底下不是坚硬的井壁,反而软乎乎的,像是蒙着什么活物,还带着细微的起伏。就在这时,一道极轻的“咕咚”声突然从井里传出来,闷闷的,像是深水里的水泡慢悠悠浮上来,在水面轻轻破掉的声音。
李勇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指尖立刻从黑布上挪开,往后退了半步。他盯着黑布,连呼吸都放轻了——布面安安静静地垂着,方才那声“咕咚”像是他的幻觉。可没等他松口气,黑布突然轻轻鼓了一下,像是井里有什么东西往上顶了顶,布面凸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还没等他看清,又迅速瘪了下去。
这一次,他看得真切,绝不是风——风刮起的布角是飘的,而这鼓起来的动静,是从井里往外顶的,带着股沉甸甸的力道。他攥着手电的手开始发颤,光柱在黑布上晃了晃,又赶紧稳住。紧接着,“咕咚”声又响了,比刚才更清晰,还跟着一阵细微的“哗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井里划水。
布面又鼓了起来,这次的动静比刚才大得多,凸起的弧度也更明显,甚至能看见布面底下有个模糊的轮廓在动,像是有什么东西用肩膀或者后背撞了撞井壁,连井栏都跟着轻轻晃了晃,扶在井栏上的手能感觉到那细微的震动,顺着手臂传到心口,震得他心慌。
“谁在里头?”李勇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声音刚出口就有些发飘,在空荡的院子里撞了撞残破的屋墙,又弹回来,变成断断续续的回音,“谁……在里头……”那回音混着风,竟像是有人在暗处跟着他说话,听得他后颈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
井里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咕咚”声还在继续,间隔越来越短,像是底下的东西越来越急。风突然变大了,从厢房的破窗里灌进来,穿过院子,卷起地上的枯叶,绕着石井栏打了个转,然后猛地吹向黑布——布角被吹得高高飘起,露出更大一块井口的黑,那黑比刚才看得更清楚,像是一潭凝固的墨,连手电的光柱照进去,都像是被吸走了似的,连一点反光都没有。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风穿过破窗的声音变了调,不再是“呜呜”的响,反而像是女人压抑的哭声,“呜呜咽咽”的,时高时低,飘在院子里,缠在他耳边。他甚至能隐约听出那哭声里的委屈和怨怼,像是有什么人被关在井里,正对着他哭诉。
李勇又往后退了两步,后背已经贴到了身后的断墙,冰凉的砖石硌着他的后背,让他稍微清醒了些。他盯着黑布,布面还在被风刮得晃动,可刚才那从井里顶出来的动静却没了,只剩下“咕咚”声和越来越响的“哭声”。他突然想起老赵说的捡破烂的看到的“女人的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折叠刀,指尖碰到冰凉的刀鞘,才稍微有了点底气。可井里的“咕咚”声还在响,那“哭声”也越来越近,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井壁爬上来,马上就要掀开黑布,出现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