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驮着王老三在黑夜里疯跑,车轮碾过碎石的“咕噜”声、车厢里货物晃动的“哗啦”声,还有老马急促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夜里搅成一团。王老三死死攥着车辕,指甲几乎嵌进木头里,直到身后那渗人的哭声和笑声彻底消失,老马才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一片相对平坦的土路上,浑身的鬃毛都被汗水打湿,贴在皮肤上,四条腿抖得厉害,像是随时会栽倒在地。
王老三瘫在车辕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心脏“咚咚”地跳着,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敢慢慢抬起头,借着残月那点惨淡的光往后看——身后的路黑漆漆的,只有车轮留下的两道印子延伸向远方,没看见那些缺胳膊断腿的黑影,也没看见之前的白影,可那股挥之不去的腐臭味还在,混着夜里的寒气,往鼻子里钻,让他心里依旧发慌。
“老伙计,辛苦你了。”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老马的脖子,老马低低地嘶了一声,像是在回应他,又像是在诉说疲惫。王老三叹了口气,这一路的惊吓,让他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可眼下最重要的是检查车厢里的货——李掌柜订的布和红糖要是出了差错,他这趟活儿不仅白干,还得赔钱。
他挣扎着从车辕上下来,脚刚沾地,就觉得腿一软,差点摔倒,赶紧扶住马车的栏杆才站稳。他走到车厢边,伸手去掀盖在上面的油布,手指刚碰到油布,就觉得不对劲——油布上黏糊糊的,像是沾了什么东西。他心里咯噔一下,赶紧缩回手,借着残月的光低头一看,瞬间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叫出声来。
他的手上,沾满了暗红色的东西,黏糊糊的,还带着点温热的触感——是血!
王老三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明明没看见有人碰过车厢,一路上除了那白影和黑影,连个活人的影子都没见着,怎么会有血?他赶紧用袖子擦了擦手,可那血渍怎么都擦不干净,反而蹭得袖子上都是,看着格外刺眼。
他强压着心里的恐惧,颤抖着双手掀开油布。这一掀,他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油布内侧,全是一道道深浅不一的血痕,像是有人用指甲硬生生抓出来的,血还没干,顺着油布的缝隙往下滴,滴在车厢的木板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听得他头皮发麻。
“这...这是咋回事?”王老三的声音都变调了,带着哭腔,他赶紧把油布全部掀开,去看里面的货。只见那几匹蓝布和白布上,也沾了不少血渍,暗红色的血渗进布里,晕开一个个不规则的印子,看着触目惊心。更让他恶心的是,那半袋红糖上,除了血渍,还缠了几根黑色的长发,头发又长又粗,像是女人的头发,混在红糖里,说不出的诡异。
他往后退了两步,靠在马车上,浑身冰凉。难道是刚才那些黑影弄的?可那些黑影明明只是在后面追,没靠近车厢啊!还是说,在他没注意的时候,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车厢?他越想越怕,脑子里全是刚才那些黑影血肉模糊的样子,还有那白影黑洞洞的眼窟窿,吓得他牙齿不停地打颤。
他不敢再看车厢里的血痕,只想赶紧把血擦干净,要是带着一车厢沾血的货去李家坳,李掌柜肯定会以为他出了什么事,说不定还会拒收。他摸出腰间的帕子,刚想上前擦血,目光却落在了车厢的角落里——那里放着一个白色的帕子,帕子叠得整整齐齐,上面绣着一朵红色的梅花,针脚很细,绣得很精致,可帕子的边缘,却沾着点暗红色的血渍,和车厢里的血痕一模一样。
王老三的心跳又加快了,他敢肯定,这个白色的帕子不是他的,他自己的帕子是蓝色的粗布帕子,也不是李掌柜订的货——李掌柜订的只有布和红糖,没有帕子。那这个帕子是从哪里来的?什么时候出现在车厢里的?
他慢慢伸出手,想去拿那个帕子,可手指刚碰到帕子,就觉得一股寒气从帕子上传来,冻得他赶紧缩回手。他盯着那个帕子,越看越觉得熟悉——刚才那个白影的衣服上,好像也有类似的梅花图案,只是因为光线太暗,他没看清楚。难道这个帕子,是那个白影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王老三就吓得浑身发抖。他不敢再碰那个帕子,也不敢再擦车厢里的血痕,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车厢里的血痕和那个白色的帕子,脑子里一片混乱。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也不知道那个白影和黑影还会不会追上来,更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帕子,到底意味着什么。
风又刮了起来,吹得车厢上的油布“哗啦”作响,像是有人在耳边低语。王老三攥紧了怀里的护身符,心里不停地念叨着“菩萨保佑”,可这一次,连护身符都像是失去了作用,没能给他带来一点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