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趣阁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趣趣阁 >  饮茶杂话 >   第1章 村校

刘老四蹲在村长家门槛上,手里攥着半截快燃尽的烟,烟灰簌簌落在洗得发白的蓝布裤腿上。四月的风还带着点凉,刮得院墙外的老槐树叶子沙沙响,也刮得他心里七上八下。

“老四,这事我只找你,”村长蹲在他对面,手里的搪瓷缸子冒着热气,“村小合并到镇上去了,旧校舍空着,总得有人看。管吃管住,每月五百块,你看行不?”

刘老四吸了口烟,烟屁股烫到手指才猛地回神。他四十出头,是邻村出了名的光棍,爹娘走得早,没手艺没本钱,这些年靠打零工混日子,有时连顿热饭都吃不上。五百块虽不多,可管吃管住,已经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行,”他把烟屁股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啥时候去?”

“现在就走,老王头在那儿等你交接。”村长站起身,从屋里拿出一串沉甸甸的钥匙,塞到他手里,“那校舍有些年头了,夜里可能不太平,老王头要是跟你说啥,你多听着点。”

刘老四没把这话往心里去。他跟着村长往村小走,越走越偏,最后拐进一条长满野草的土路,眼前才出现一座灰扑扑的教学楼。三层高的楼,墙皮掉得一块一块的,窗户大多钉着木板,只有值班室的窗户敞着,飘出缕烟。

“王大爷,我来接岗了。”刘老四走过去,看见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坐在值班室门口,手里端着个缺了口的茶碗。

老王头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的复杂,“你就是刘老四?”他点点头,老王头把另一串钥匙递过来,“这是教学楼的钥匙,一楼仓库,二楼三楼是教室,你记着,夜里听见啥动静,别出去,尤其别去三楼最东头那间。”

“咋了?那间屋有啥?”刘老四好奇地问。

老王头却不说话了,只是摆摆手,收拾起自己的小包袱,头也不回地走了,背影很快消失在土路尽头。刘老四站在原地,看着那座空荡荡的教学楼,夕阳把窗框的影子投在地上,像一个个黑洞洞的嘴,正对着他无声地张开。

他推开值班室的门,屋里一股霉味,靠墙放着张铁架床,床头有个掉漆的木桌,桌上摆着个老式座钟,钟摆“滴答滴答”地走,声音在空屋里显得格外响。他把行李——一个装着几件换洗衣物的布袋——扔在床上,又绕着教学楼走了一圈。一楼仓库堆着些破旧的课桌椅,上面落满了灰;二楼三楼的教室门大多虚掩着,推开门,里面的课桌上还留着孩子们画的涂鸦,墙角结着蜘蛛网。

走到三楼最东头那间教室时,刘老四停住了脚。门是锁着的,他凑过去往窗户里看,玻璃蒙着层厚灰,啥也看不清。他想起老王头的话,心里莫名有点发毛,赶紧转身下了楼。

夜里,刘老四在值班室煮了碗泡面,就着半瓶二锅头喝了几口,酒劲上来,困意也跟着涌来。他躺在床上,听着座钟的滴答声,迷迷糊糊刚要睡着,忽然听见楼里传来一声轻响——像是谁的脚步踩在木质楼梯上,“吱呀”一声,又轻又脆。

他猛地睁开眼,酒劲醒了大半。这时候哪会有人来?他竖起耳朵听,那脚步声又没了,只有窗外的风声呜呜地刮。“肯定是听错了,”他嘀咕着,翻了个身,可心里那点不安,却像生了根似的,再也睡不着了。

后半夜,刘老四是睁着眼睛熬到天亮的。他总觉得楼里有动静,一会儿是走廊里的脚步声,一会儿是教室门的吱呀声,可每次他披衣起身,拿着门后的铁棍想去看看,走到门口又缩了回来——老王头的话像根刺,扎在他心里。

天快亮时,他实在撑不住,趴在桌上眯了一会儿。等他醒过来,太阳已经照到了值班室的窗户上。他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决定去楼里看看,也好给自己壮壮胆。

他拿着钥匙,从一楼开始查。仓库的门好好锁着,里面的课桌椅没动过;二楼的教室门都还虚掩着,跟昨晚一样。他顺着楼梯往三楼走,木质楼梯被他踩得吱呀响,在空楼里回荡,听得他心里发紧。

走到三楼最东头那间教室,他停下了脚。门还是锁着的,他掏出钥匙,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敢打开。他绕到窗户边,用袖子擦了擦玻璃上的灰,往里看——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十张课桌椅,整齐地摆着,讲台上落着层灰,除此之外,啥也没有。

“真是自己吓自己,”刘老四松了口气,转身下了楼。

可到了第二夜,怪事真的来了。他还是喝了点酒,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被一阵“咚、咚”的声音吵醒。那声音很沉,像是有人用木棍敲楼板,从一楼开始,一下一下,慢慢往三楼爬。

刘老四的酒劲瞬间醒了,他猛地坐起来,竖起耳朵听。“咚——”声音到了二楼,“咚——”又到了三楼,接着就停了。过了一会儿,一阵细碎的“沙沙”声传了过来,像是谁在翻书页,一页一页,听得清清楚楚。

他攥着铁棍,手心里全是汗。去看看?可老王头的话在耳边响着;不看?那声音就在楼里,离他这么近,万一有啥东西……他咬着牙,悄悄走到值班室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听。

“沙沙——沙沙——”翻书声还在继续,从三楼传下来,断断续续的。他屏住呼吸,听了好一会儿,那声音忽然停了。四周静得可怕,只有座钟的滴答声,还有他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天一亮,刘老四就冲去了三楼。他先看了最东头那间教室,门还是锁着,窗户也好好的;再看其他教室,每一间都空荡荡的,楼板上干干净净,连个脚印都没有。他又去查楼梯,楼梯扶手和台阶上全是灰,也没有被碰过的痕迹。

“难道是老鼠?”他自言自语,可老鼠哪能发出那么沉的敲楼板声,还能翻书?他蹲在三楼的走廊里,看着空荡荡的教室,心里那点不安,又开始往上冒。

往后几天,楼里的动静就没断过。有时是后半夜的脚步声,有时是教室门“吱呀”的开合声,还有时是不知从哪传来的、轻轻的咳嗽声。刘老四每晚都攥着铁棍不敢睡,天一亮就去楼里查,可每次都啥也找不着。

他开始有点怕了,想跟村长辞工,可一摸兜里剩下的几十块钱,又把话咽了回去。五百块钱虽少,可对他来说,是活下去的指望。他只能安慰自己,也许是这老楼年头久了,风吹日晒的,难免有动静。

这天是他值白班,闲着没事,他找了把扫帚,想去二楼教室扫扫灰——总不能让校舍一直这么脏着。二楼有四间教室,前三间扫得很顺利,灰尘扬起来,呛得他直咳嗽。到了最后一间教室,他刚把扫帚伸进去,扫到讲台旁边,扫帚忽然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刘老四使劲拽了拽,没拽动。他弯腰一看,扫帚头卡在了地砖缝里,而地砖缝里,积着一层白花花的东西——是粉笔灰。

他心里纳闷,这村小空了快半年了,窗户都钉着木板,门也一直虚掩着,哪来的新粉笔灰?他蹲下来,用手指捻了点,指尖传来一丝暖意——这粉笔灰还是热的,像是刚从粉笔上掉下来没多久。

“奇怪了,”他嘀咕着,把扫帚拔出来,又用手摸了摸地砖缝,粉笔灰细细的,白得晃眼。他站起身,想看看讲台上有没有粉笔,刚转过身,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孩子的笑声。

那笑声脆生生的,像个小姑娘,“咯咯”地笑,听得人心里发甜。刘老四猛地回头,可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风吹着钉在窗户上的木板,发出“呜呜”的声音,哪有什么孩子?

他的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刚才那笑声,他听得清清楚楚,就在他身后,离得那么近。他又仔细看了看教室,课桌椅摆得整整齐齐,墙角的蜘蛛网还在,没有任何有人来过的痕迹。

“肯定是幻听,”他强装镇定,拿着扫帚快步走出教室,把门关上。可走出老远,他还觉得那笑声在耳边绕,心里的恐惧像潮水似的,一波波往上涌。

回到值班室,他找出老王头留下的一个旧搪瓷缸,倒了点白酒,一口灌下去。酒辣得他嗓子疼,可心里的慌劲却没压下去。他看着窗外那座灰扑扑的教学楼,第一次觉得,这地方可能真的不太平。

刘老四开始失眠。每天夜里,他都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听着楼里的动静,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就攥紧手里的铁棍。白天他也没精神,坐在值班室门口抽烟,眼神愣愣的,连路过的村民跟他打招呼,他都反应不过来。

他想去问问老王头,可老王头家在邻村,离这儿有十几里地,他又没自行车,只能作罢。这天傍晚,他去村头的小卖部买烟,老板娘看着他,忽然说:“老四,你最近咋没精神?是不是夜里没睡好?”

“嗯,”刘老四点点头,“楼里总有点动静,睡不踏实。”

老板娘的脸色变了变,压低声音问:“你没去三楼最东头那间屋吧?”

刘老四心里一紧,“没去,王大爷不让我去。那屋到底咋了?”

老板娘却摇摇头,把烟递给她,“别问了,问了更害怕。你要是实在怕,就辞了吧,别拿命开玩笑。”

刘老四拿着烟,心里更慌了。他回到值班室,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五百块钱的工资像块磁铁,把他牢牢吸在这儿。他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

这天夜里,他刚躺下没多久,就听见三楼传来“哗啦哗啦”的翻纸声。跟之前的翻书声不一样,这次的声音更响,像是有人在使劲翻一本厚书。他坐起来,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楼里。

他拿着铁棍,轻轻打开值班室的门,楼道里一片漆黑,只有月光从窗户缝里透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道影子。他顺着楼梯往上走,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动了什么。

走到三楼拐角,他忽然看见,最东头那间教室的门缝里,漏出一点光。不是电灯的白光,是黄澄澄的烛光,昏昏暗暗的,在黑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刘老四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贴着墙,慢慢往那间教室挪。离得越近,翻纸声越清楚,还夹杂着一阵细细的、像蚊子叫似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念书。

他屏住呼吸,把耳朵贴在门缝上。“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是小学课本里的《春晓》,声音细细的,软软的,真的是个小姑娘的声音。

他壮着胆子,用手推了推门。门没锁,“吱呀”一声开了道缝。他往里看,烛光从讲台上的一个东西里发出来,可教室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影。

“谁在里面?”他颤着声问,没人回答,只有那念书声还在继续。他咬咬牙,猛地推开了门。

教室里还是空的,只有讲台上放着一支点燃的白蜡烛,蜡烛旁边,摆着一张泛黄的纸——是一张课表。他走过去,拿起课表,上面用蓝墨水写着“三年级二班”,课程栏里填着语文、数学、美术,最后一节课是“自习”,时间栏里没有写数字,只画着一个黑圈。

就在这时,那念书声忽然停了。蜡烛的火苗“噗”地晃了一下,差点灭了。刘老四吓得手一抖,课表掉在地上。他赶紧捡起课表,转身就往门外跑,连蜡烛都忘了吹灭。

回到值班室,他锁上门,背靠着门滑坐在地上,手里还攥着那张课表。他看着课表上的黑圈,心里一阵发寒——那个黑圈,像一只眼睛,正盯着他看。

刘老四把课表藏在枕头底下,可夜里还是睡不着。他总觉得,那张课表上的黑圈,会从枕头底下钻出来,盯着他看。他开始有点后悔,不该一时好奇去三楼,更不该推开那间教室的门。

第二天,他去镇上赶集,路过一家卖杂货的小店,看见门口挂着把桃木剑。老板说这桃木剑能辟邪,他想都没想,花了二十块钱买了下来,挂在值班室的床头。

可夜里的动静还是没停。有时是念书声,有时是脚步声,甚至有一次,他听见有人在敲值班室的门,“咚咚咚”,敲得很轻,却敲得他心都快跳出来了。他没敢开门,直到敲门声停了,才敢喘口气。

这天他值完班,想回邻村拿点换洗衣物。他锁好值班室的门,沿着土路往村里走,路过村头的小卖部时,老板娘又喊住了他。

“老四,你脖子上咋挂着红领巾?”老板娘指着他的脖子,一脸奇怪。

刘老四一愣,“啥红领巾?我没戴啊。”他伸手一摸,脖子上真的绕着个东西,软软的,滑滑的。他拽下来一看,是条鲜红的红领巾,边角上用红线绣着一个“梅”字。

他的脑子“嗡”的一声。他今天早上出门时,明明穿的是件圆领t恤,脖子上空空的,怎么会突然多了条红领巾?而且这红领巾看着很新,不像旧的,也不是他的东西。

“这不是我的,”他赶紧把红领巾摘下来,扔到小卖部的垃圾桶里,“不知道咋回事,突然就有了。”

老板娘的脸色又变了,“老四,你还是辞了吧,那村小邪门得很,别再出事了。”

刘老四没说话,心里乱得像一团麻。他匆匆拿了换洗衣物,就往村小赶。回到值班室,他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脖子上空空的,没有红领巾。他松了口气,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沾上的,可到了夜里,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伸手摸了摸脖子,忽然僵住了。

那条红领巾,又绕在了他的脖子上,还是那个“梅”字,鲜红的颜色在夜里显得格外刺眼。

刘老四吓得“噌”地坐起来,一把扯下红领巾,扔到地上,用脚使劲碾。“别来找我!别来找我!”他吼着,声音在空屋里回荡。可吼完之后,他又怕了,蹲在地上,抱着头,浑身发抖。

他知道,这不是巧合。楼里的东西,是真的盯上他了。

刘老四再也撑不住了。第二天一早,他就拿着那串钥匙,跑到了村长家。

“村长,我不干了!这活我干不了!”他喘着气,声音都在抖。

村长正在喂鸡,看见他这副模样,愣了一下,“咋了老四?出啥事了?”

刘老四把这些天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敲楼板的声音、翻书声、孩子的笑声、课表,还有那条总也扔不掉的红领巾。他越说越激动,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村长,那楼里有东西,真的有东西!我再待下去,迟早要出事!”

村长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他放下手里的鸡食盆,拉着刘老四坐在门槛上,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老四,这事我本来不想跟你说,怕你害怕。那村小,十年前失过火。”

刘老四的身子一僵,“火灾?”

“嗯,”村长点点头,声音低沉,“十年前的冬天,也是这么个时候。三楼最东头那间教室,电线短路着了火。当时里面有个女老师,还有个三年级的学生,叫李梅。那天本来是周末,女老师想着李梅成绩不好,就留下来给她补课,结果火着起来,门被烧变形了,两人没跑出来。”

刘老四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了一下。三年级二班、李梅、自习课……这些词在他脑子里转,跟他遇到的怪事一一对应上了。课表上的三年级二班,红领巾上的“梅”字,还有那个念《春晓》的小姑娘声音,都是那个叫李梅的学生!

“消防员进去的时候,”村长的声音还在继续,“看见女老师抱着李梅,手里还攥着本语文课本,就是教《春晓》的那本。后来火灭了,那间教室就一直锁着,没人敢去。

刘老四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猛地站起身,扶着墙干呕起来——早上没吃多少东西,只吐出些酸水。村长递过来一杯水,他接过漱了口,手还在不停发抖。

“那……那女老师和李梅,最后……”他声音发颤,话都说不完整。

村长叹了口气,“都没了。后来村里把校舍修了修,可没人敢再用那间教室,再后来合并到镇上去,这地方就空下来了。老王头之前在这儿看了三年,去年冬天说啥也不干了,我才找的你。”

刘老四脑子里乱糟糟的,他想起那天在三楼教室捡到的旧照片——当时觉得只是张普通的学生照,现在想来,照片上的小姑娘,说不定就是李梅。他转身就往村小跑,村长在后面喊他,他也没回头。

冲进值班室,他翻箱倒柜地找那张照片。之前随手夹在老王头留下的旧报纸里,此刻报纸被他扯得满地都是,终于在床底的纸箱里找到了。照片有点褪色,上面的小姑娘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胸前系着红领巾,边角上绣着小小的“梅”字,背景正是三楼最东头那间教室的黑板,黑板上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太阳。

他拿着照片,手指忍不住摩挲着上面的小姑娘。这孩子,当年才多大?怕是还没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就没了。心里的恐惧忽然少了点,多了些说不出的难受。他把照片小心翼翼地夹在课本里,又把那张课表拿出来,铺在桌上——课表上的“自习”和黑圈,原来就是李梅和女老师出事的那天。

那天夜里,楼里没再传来动静。刘老四躺在床上,手里攥着那张照片,睁着眼睛到天亮。他没再想辞工的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想再去看看那间教室,想知道李梅和女老师,是不是还在等什么。

第二天,刘老四把值班室收拾干净,又去村里的小卖部买了些糖果和几本新的小学课本——有语文,有数学,还有一本画满彩图的美术书。老板娘看见他,又劝了句“别硬撑”,他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到了夜里,他没像往常一样攥着铁棍,而是把那些糖果和课本装进一个布包里,坐在值班室里等。座钟的指针“滴答滴答”地走,走到十点时,楼里果然传来了动静——还是那阵细细的念书声,从三楼飘下来,念的是《静夜思》。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布包,轻轻推开值班室的门。楼道里很静,只有那念书声在回荡。他顺着楼梯往上走,脚步很轻,生怕打扰到里面的人。到了三楼最东头的教室门口,门缝里的烛光又亮了,昏黄的光映在地上,像铺了层薄纱。

他没推门,就站在门口听。念书声停了,接着是一阵“沙沙”的翻书声,跟他之前听到的一模一样。过了一会儿,他听见一个温柔的女声,轻轻说:“李梅,这个字要这样写。”

刘老四的鼻子一酸。那应该就是女老师吧?他犹豫了一下,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的声音瞬间停了,烛光也晃了晃。他又敲了敲,轻声说:“我……我给你们带了点东西。”

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他走进教室,里面还是空荡荡的,只有讲台上的蜡烛在燃烧,蜡烛旁边放着那本语文课本,翻开的那页,正好是《静夜思》。他把布包里的糖果倒在讲台上,又把新课本一本本摆好,轻声说:“这些……你们用得上。”

说完,他转身想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细细的“谢谢”。他猛地回头,教室里还是没人,可讲台上的蜡烛火苗,却轻轻晃了晃,像是在点头。他笑了笑,轻轻带上门,走下了楼。

从那以后,刘老四每天夜里都会去三楼教室看看。有时会带些糖果,有时会带几支新粉笔,有时只是站在门口,听里面的念书声和讲课声。他不再害怕,反而觉得,这里不像个空校舍,更像个有人守护的课堂。

这天夜里,刘老四又去了三楼教室。他刚走到门口,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焦糊味——不是烧纸的味,是木头被火烤过的味,跟村长说的火灾时的味道很像。他心里一紧,推开门冲了进去。

教室里的烛光比平时亮,讲台上的课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黑乎乎的木头渣,焦糊味就是从那里来的。他走过去,蹲下身摸了摸木头渣,还是热的。就在这时,他听见一阵“噼啪”的燃烧声,像是火苗在舔舐木头。

他抬头一看,教室的墙角竟然出现了一小团火苗,火不大,却在慢慢往上烧。“不好!”他赶紧去找水,可值班室里只有一个搪瓷缸,他接满水跑回来,火苗却不见了,墙角还是好好的,只有那堆木头渣还在冒着热气。

他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奇怪。刚才的火苗,不像是真的火,更像是……十年前火灾的影子。他想起村长说的,女老师和李梅就是在这间教室里被火困住的,难道是她们的记忆,又重现了?

他坐在讲台上,看着那堆木头渣,心里一阵难受。他掏出烟,想点一根,却想起教室里有蜡烛,又把烟塞了回去。他轻声说:“都过去了,别再想了。”

忽然,他觉得肩膀一沉,像是有人轻轻拍了他一下。他回头,还是没人,可他的衣服上,却多了一块淡淡的焦痕,跟那堆木头渣的颜色一样。他摸了摸焦痕,不烫,却觉得心里暖暖的。

第二天,他去镇上买了一桶油漆和一把刷子,把三楼教室的墙角重新刷了一遍,又在教室里放了几个灭火器——虽然知道可能用不上,可他还是想做点什么。村长来视察时,看见教室里的新课本和灭火器,笑着问他:“你不怕了?”

“怕啥,”刘老四说,“就是两个想上课的孩子和老师,我守着他们,他们就不会孤单了。”

村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说话。从那以后,村长偶尔会让村里的人送些米面和蔬菜过来,有时还会带几本书,让刘老四转交给“里面的人”。

天气慢慢热了起来,村小周围的野草长得比人还高,刘老四每天都会去割草,把校舍周围收拾得干干净净。他还在三楼教室的窗台上摆了几盆野花——是他在山上挖的,开得很艳,给空荡荡的教室添了点生气。

这天夜里,刘老四没去三楼教室,他坐在值班室里,听着楼里的动静。往常只有李梅的念书声和女老师的讲课声,可今天,他却听见了好几个孩子的声音,叽叽喳喳的,像是在讨论题目。

他好奇地站起来,往三楼走。到了教室门口,他看见门缝里的烛光比平时亮了很多,里面的声音也更热闹了——有孩子问“老师,这个题怎么做”,有孩子笑“李梅,你又写错字了”,还有女老师温柔的回答声。

他悄悄往门缝里看,烛光下,讲台上站着个穿旗袍的女人,头发挽着髻,正低头给一个孩子讲题;底下坐着好几个孩子,都穿着蓝白校服,其中一个就是李梅,正拿着笔在本子上写着什么。他们的身影很淡,像是笼罩在一层薄雾里,可却看得很清楚。

刘老四的眼睛湿了。他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在这样的教室里上课,老师在讲台上讲课,同学们在底下吵吵闹闹,日子过得简单又快乐。他没推门进去,就站在门口,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声音,直到烛光慢慢暗下来,孩子们的笑声也渐渐消失。

等他推开门时,教室里又恢复了空荡荡的样子,只有讲台上的蜡烛还在燃烧,旁边放着几个用粉笔写的字:“谢谢刘叔叔”。他笑了笑,把蜡烛吹灭,轻轻带上门。

从那以后,每个月都会有几天,教室里会变得热闹起来,像是有很多孩子来上自习课。刘老四知道,那些都是李梅和女老师的“朋友”,他们也想来这间教室里,听一次课,写一次作业。

冬天来了,村小周围的草都枯了,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疼。刘老四在值班室里生了个煤炉,每天都会把煤炉烧得旺旺的,还会给三楼教室的窗户贴上塑料布,挡住冷风。

这天夜里,下了很大的雪,把村小的屋顶和操场都盖得白茫茫的。刘老四坐在值班室里,喝着热茶,听着楼里的动静。往常这个时候,三楼的烛光应该亮了,可今天却没动静。他心里有点慌,穿上棉袄,拿着手电筒,往三楼走。

楼梯上积了点雪,很滑,他走得很慢。到了三楼最东头的教室门口,门是锁着的——他明明记得早上没锁。他掏出钥匙,打开门,里面一片漆黑,没有烛光,也没有声音。

“李梅?老师?”他轻声喊了句,没人回答。他打开手电筒,照了照教室,里面的东西都好好的,糖果还在讲台上,课本也摆得整整齐齐,可就是没有动静。

他心里有点失落,坐在讲台上,看着窗外的雪。难道他们走了?不再回来了?他掏出那张旧照片,摸了摸上面的李梅,轻声说:“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要是你们走了,我会想你们的。”

就在这时,他听见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他抬头一看,烛光忽然亮了,李梅的身影出现在讲台上,还是穿着蓝白校服,手里拿着那本语文课本。她看着刘老四,轻轻说:“刘叔叔,我们没走,就是怕你冷,想让你在值班室里暖和暖和。”

女老师的身影也出现在李梅身边,她对着刘老四笑了笑,温柔地说:“谢谢你这半年来的照顾,我们很开心。”

刘老四的眼泪掉了下来。他站起身,摸了摸李梅的头——虽然摸不到,可他还是觉得很温暖。“我会一直在这里守着你们,”他说,“只要你们想来上课,这间教室就永远为你们开着。”

那天夜里,刘老四在三楼教室里待了很久,听李梅念书,听女老师讲课,直到天快亮了才回到值班室。窗外的雪还在下,可他心里却暖暖的。

后来,村里的人都知道,村小有个不怕鬼的看门人,叫刘老四。有人问他,夜里真的不害怕吗?他总是笑着说:“怕啥,我守着的,是一群想上课的孩子,还有一位好老师。”

每年冬天,当第一场雪落下时,刘老四都会在三楼教室里点上一支蜡烛,放上些糖果和课本。他知道,那阵细细的念书声和温柔的讲课声,会像往常一样,在夜里响起,陪伴着他,守着这间小小的村校,守着一段不会被忘记的时光。

趣趣阁推荐阅读:嫡女谋之盛世凰宠传道达人张道林国民老公带回家:偷吻55次武神主宰重生白手起家韩三千苏迎夏张逸风姜凤家族禁令韩三千苏迎夏蜜爱傻妃女神的上门豪婿赵旭李晴晴豪门宠婚:酷总裁的新欢真龙赘婿韩三千苏迎夏快穿之前任攻略计划取骨换皮?这逆天凰命你配吗1913新军阀被女神捡来的赘婿叶青肖莹忆天眼机智笨探炎武战神清穿之十福晋她又忽悠人混血王子的蝙蝠玩偶玄天龙尊内网游之剑走偏锋山城风乍起冷漠无情,开局拔刀逼千金结婚林海柳馨月闪婚后左医生他掉马了冷艳总裁的贴身狂兵秦风李秋雪快穿:大神总想和球球崽崽贴贴空间之超级农富妻吾为元始大天尊七零军婚,团宠胖妻好孕连连白月光前妻重生后,逆天医术杀疯太上武神诀棺妻美人杀怪就升级,废材女竟是满级大佬地府禁忌:从被重金求子开始厉少,夫人又把你拉黑了苟在根据地夫人藏起孕肚逃跑,靳总全球疯找一见钟情的叶先生柳萱岳风清宫熹妃传神算风水师灵魂实录老公狠坏,狠强势!幸福系统化仙穿越痴傻女,相公竟是幕后大佬大魔头从今天起是球王
趣趣阁搜藏榜:四合院:开局设计坑贾家阴棒梗全洪荒都知道魔祖在闹离婚.快穿喜当妈后,炮灰她总遇病娇!嗷呜,今天也要揪揪夫君绒绒兽耳海贼王之我是革命军携空间三系统重生八零后逆袭人生玄学大佬下山后,真千金惊艳全球我捡到了一只水手服幽灵四合院,满院都是我下的崽明月清风两相宜手握剧本我怕谁执念深深宿主她又在生子小世界里捡对象某美漫的超级进化五十五,向春行从汉末开始的封神之旅乱杀:你跟我一魔术师玩牌?断亲后,乱世囤粮养成皇级军队霍先生,这次真有了!诉云人非晓星稀主神腿长腰窄还风骚,乖,别太野树洞自救指南王爷,失踪的小郡主在乡下种田呢一吻成婚:抱得甜妻归位面祭坛真假千金之当大小姐还是有难度神凰赋觉醒骷髅从泰拉瑞亚开始闯荡万界敢提分手试试相见欢:不负相思意春庭恨穿越不穿补丁裤,我在民国当首富当个俗人诡语神探霍格沃兹之非典型斯莱特林重生异世界之去尼玛的奴隶海贼之开局我家没了玄灵道圣宝可梦:我的精灵降维打击爱恨三界间聂先生攻婚日常快穿:你让一个厨子拯救世界一千零一个诡异夜天降孕妻,老公你别跑呀!来自旧时光凹凸世界之坠落黎明我的绝美鬼夫快穿:怎么办,男主又又又吃醋了?平明拂剑任我去
趣趣阁最新小说:网游重生无双天下辅警黎明能当销冠的演员才是真巨星四合院:碾碎易中海,绞杀聋老太强汉之墨色如血幕后黑手从校园开始缅北:强迫臣服综武:收徒万倍返还,抄底小龙女穿越到清末民国求生的小孩贝利亚:我家有只会说话的杰顿九皇子被贬,开局召不良帅定天下我靠双眼!从寒门到权倾天下仙尊归来扭转乾坤永恒模组:我以灾厄铸神环大夏书圣大衍启元当秦始皇读完凡人修仙传后开始联盟骂我傻,骑士十冠你哭啥七世缘:清宫劫与时空归血色炊烟:我的佣兵生涯!穿越奥特:反附了?可我想回家!逆天悟性:我在修仙界证道长生红警系统在都市的称霸之路断亲后,我靠自己买房娶村花老婆大明神医:开局救活朱雄英市井蛊人重生后,我闯进校花卧室误会,我真的不是天师啊流水线厂花她撩人不自知末世降临:我是男主继妹文明微光:刘子洋的守夜之旅吞噬星空之元级智能差十岁的豪门姐弟恋咒术回战,混沌迷途带着手机重生1985今天真的不想加班爱如荆棘:重逢后他步步紧逼仙临仙途异源问道甄嬛传之安陵容苟到富贵闲人时清风伴月向星河穿越六零:我的口粮堆成山重生:开局就是母女花踏平五代,我建最强帝国修仙学院:弟子各有千秋为师要完甄嬛传之宜修重生出阁前混沌不朽剑尊噬浊:修仙废体逆天改命游戏入侵:开局双天赋她玩转副本九变道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