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巴车在盘山公路上颠簸了三个小时,最后“吱呀”一声停在王家村外的土坡下。车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混着泥土、腐叶和牲口粪便的味道涌进来,王刚皱了皱眉,又很快舒展开——这味道陌生又熟悉,像他藏在衣柜最底层的旧毛衣,带着十年前的温度。
他弯腰提起脚边的行李箱,轮子在碎石路上磕磕绊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箱子是大学毕业时买的,米白色的外壳早已被磨得发黄,边角处露出深褐色的塑料底,提手处的缝线也松了几针,晃悠着几根线头。这箱子跟着他在城里漂了八年,如今终于跟着他回到了起点。
王家村卧在山坳里,三面被青山围着,像被巨人的胳膊圈住的孩子。远处的山尖蒙着层薄雾,灰绿色的轮廓在天光大亮时仍显得模糊,像水墨画里没晕开的墨团。泥土路被昨夜的雨浸得发黏,鞋底踩上去“啪嗒”响,每走一步都要费点劲。路两旁的田埂里种着油菜,这会儿刚抽苔,嫩黄的花骨朵挤在枝头,风一吹就轻轻晃,可田埂上没见着一个干活的人,连看家的狗都没叫一声,整个村子静得反常。
快到村口时,才看见老槐树下聚着几个人。那棵老槐树得两个人才能合抱,树干上爬满了青苔,枝桠歪歪扭扭地伸向天,像老人干枯的手指。树下的石墩上坐着三个老人,都穿着深蓝色的旧棉袄,手里夹着自卷的烟,烟雾慢悠悠地飘起来,遮住了他们的脸。
王刚认得他们,是村西的王大爷、二叔,还有住在村口的赵老根。他停下脚步,笑着喊了声:“二叔,王大爷,赵叔,我回来了。”
烟圈顿了顿,三个老人抬起头。王大爷的眼睛半眯着,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才认出他来,嘴里“哦”了一声,点了点头,没多说话。赵老根则扯了扯嘴角,像是想笑,可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反而显得更沉郁。只有二叔站起身,走过来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手指触到箱子的瞬间,王刚感觉二叔的手在抖。
“刚子,一路累了吧?”二叔的声音压得很低,比平时沙哑些,“先去你娘的老房子歇着,我让你二婶给你煮点粥。”
王刚点点头,跟着二叔往村里走。老槐树下的烟味还飘在身后,他回头看了一眼,见那三个老人又低下头,凑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眼神时不时往他这边瞟,像在避讳什么。
“二叔,村里怎么这么静啊?”王刚忍不住问,“我记得以前这时候,田埂上都有人干活,狗也叫得欢。”
二叔的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只含糊道:“天冷,大家都懒得出来。”
王刚没再追问。他知道母亲走后,这老房子就空着,去年年底二叔给他打电话,说房子漏了雨,让他有空回来修修,不然开春就塌了。他在城里的工作刚辞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回来处理房子,顺便给母亲上柱香。
走了大概十分钟,就到了母亲的老房子。土坯墙的颜色已经发暗,墙根处爬着几丛杂草,院门上的铁锁生了锈,锁孔里塞着点枯草。二叔掏出钥匙,插了好几次才插进去,“咔嗒”一声打开锁,推开院门时,门轴发出“吱呀——”的长响,在安静的村里显得格外刺耳。
院子里的地面裂着缝,角落里堆着母亲生前用的柴禾,有的已经发了霉。靠墙的地方种着一棵石榴树,枝桠光秃秃的,树皮上有几道深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抓过。王刚的目光在石榴树上停了停,心里有点发堵——这棵树是他十岁那年和母亲一起种的,母亲说等他结婚了,就让他带着媳妇回来吃石榴。可现在,树还在,母亲却不在了。
“刚子,你先收拾收拾,我去喊你二婶煮粥。”二叔把行李箱放在屋檐下,转身要走,又突然回过头,抓住他的胳膊,手指用了点劲,“刚子,记着,夜里别出门。”
王刚愣了一下,笑了笑:“二叔,我都多大了,还怕黑啊?”
“不是怕黑。”二叔的脸绷得紧紧的,眼神里带着他看不懂的恐惧,“是后山的山猫,邪性。这阵子不太平,夜里别往外跑。”
“山猫?”王刚皱了皱眉,“不就是普通的野猫吗?有什么邪性的。”他在城里见过不少流浪猫,最多就是偷点东西吃,哪有什么邪性可言。
二叔还想说什么,嘴张了张,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松开他的胳膊:“你别不当回事,听二叔的话,夜里锁好门窗,别出门。”说完,就转身走了,脚步比来时快了些,像是在躲避什么。
王刚看着二叔的背影,摇了摇头。他知道农村的老人都有点迷信,什么山神、鬼祟的说法一大堆,他从小听得多了,从没当真过。他走进屋里,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潮湿的霉味,墙上挂着母亲的遗像,黑白色的照片里,母亲笑得很温和。他走过去,擦了擦遗像上的灰尘,轻声说:“娘,我回来了。”
接下来的一下午,王刚都在收拾屋子。把母亲的旧衣服叠好,放进柜子里;把桌子上的灰尘擦干净;把院子里的杂草拔掉。太阳快落山时,二婶端着一碗粥过来,还带了一碟咸菜和两个馒头。二婶的话不多,放下东西就走,走之前也跟他说:“刚子,夜里别出门,听你二叔的。”
王刚点点头,心里觉得奇怪——怎么连二婶也这么说?他喝着粥,看着窗外的天一点点暗下来,远处的青山渐渐变成了深黑色,像蹲在那里的巨兽,正盯着村子。
天黑透时,他锁了院门,又把屋门反锁,躺在母亲的旧床上。床板有点硬,盖在身上的被子带着点霉味,他翻了个身,看着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织出细碎的影。村里静得厉害,连虫鸣都没有,只有风刮过窗棂的声音,“呜呜”的,像有人在哭。
他想起二叔的话,心里有点发毛,可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也许是村里最近丢了鸡,所以老人才说山猫邪性。他闭上眼,想早点睡着,可翻来覆去,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一阵凄厉的叫声突然划破了寂静。
那叫声不是从院外传来的,更像是在后山方向,隔着几里地,却清晰得像在耳边。不是猫叫——王刚在城里听过猫叫,要么是软绵绵的“喵喵”声,要么是发情时的“嗷嗷”声,可这声音不一样。
它像婴儿的啼哭,带着撕心裂肺的委屈,可又裹着野兽的粗粝,尾音拖得很长,“嗷——呜——”,每一声都像刀子一样刮在耳朵上。第一声刚落,第二声又接了上来,比第一声更凄厉,更急促,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受苦,又像是在发怒。
王刚猛地坐起身,心脏“咚咚”地跳,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被子。他屏住呼吸,仔细听着,那叫声还在继续,一声比一声近,仿佛那东西正从后山往村里跑。
他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慢慢掀开窗帘的一角。窗外的月光很亮,把院子里的地面照得发白,石榴树的影子歪歪扭扭地映在地上,像怪物的爪子。他顺着声音往后山的方向看,远处的山坡黑漆漆的,只有矮树丛的轮廓在月光下隐约可见。
就在这时,一道灰影突然从矮树丛里窜了出来。速度快得像风,贴着地面掠过去,转眼间就消失在另一片树林里。那影子比普通的猫大得多,大概有半只狗那么大,浑身灰扑扑的,跑起来的时候,尾巴绷得笔直,像根棍子。
王刚的眼睛瞪得溜圆,手指攥着窗帘,指节都发白了。他确定自己没看错——那东西绝对不是普通的猫,普通的猫没有那么大的体型,也没有那么快的速度。
叫声还在响,可已经往山深处去了,越来越远,最后渐渐消失在寂静里。村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王刚站在窗边,直到腿都麻了,才慢慢退回到床上。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全是那道灰影和凄厉的叫声,怎么也睡不着。
他想起二叔的话,“后山的山猫,邪性”,心里第一次有点发怵。难道村里真的有什么邪性的山猫?
天快亮时,王刚才迷迷糊糊地睡着。等他醒来,太阳已经照到了窗台上。他揉了揉眼睛,起身打开屋门,院子里的空气很清新,带着点泥土的味道。昨晚的叫声和灰影像是一场梦,可心里的悸动感还在。
他洗漱完,打算去二叔家问问情况。路过张婶家的院子时,看见张婶正在院子里晒衣服。张婶是母亲生前的邻居,为人很热情,以前经常给他们家送菜。
“张婶,早啊。”王刚走过去打招呼。
张婶回过头,看见他,笑着说:“刚子,醒啦?昨晚睡得怎么样?”
“还行,就是……”王刚顿了顿,还是问了出来,“张婶,你昨晚有没有听到后山有叫声?像婴儿哭,又像野兽叫的那种。”
张婶的笑容突然僵住了,手里的衣服掉在晾衣绳上,她赶紧伸手扶住,脸上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叫声?没有啊,我昨晚睡得早,什么都没听到。”
“不可能啊,那叫声很大,全村应该都能听到。”王刚有点急,“我还看到后山有一道灰影,跑得特别快,比猫大很多。”
张婶的眼神闪了闪,低下头,手里的衣服拧得紧紧的,声音也低了些:“刚子,你是不是太想你娘了,没睡好,出现幻觉了?村里哪有什么灰影,更没有什么叫声。你别胡思乱想,好好休息几天。”
王刚看着张婶,心里有点疑惑。张婶平时不是这样的,有什么事都愿意说,可今天却明显在回避。他的目光落在张婶的袖口上,突然顿住了——张婶穿的是件深蓝色的外套,袖口处沾着几根灰黑色的毛,长短和粗细都差不多,看起来像是动物的毛。
“张婶,你袖口上的毛……”王刚指了指她的袖口。
张婶的身子猛地抖了一下,赶紧把袖口往身后藏,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了不少:“没、没什么,可能是昨天喂鸡的时候,沾到的鸡毛。”
“鸡毛不是这个颜色的。”王刚皱了皱眉,“这毛是灰黑色的,比鸡毛粗。”
张婶的嘴唇动了动,没再说话,只是拿起盆,转身往屋里走,脚步很快,像是在逃跑。“刚子,我还有事,先回屋了。”说完,就进了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王刚站在原地,看着张婶家的房门,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张婶肯定知道什么,可她为什么不肯说?还有那几根灰黑色的毛,到底是什么动物的?难道真的和昨晚的山猫有关?
他想起母亲的老房子后院,还有块荒废的菜地没收拾。也许收拾菜地的时候,能发现点什么。他转身往老房子走,脚步比来时快了些,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预感——村里的平静,恐怕没那么简单。
母亲的老房子后院,比前院更荒芜。地面上的杂草长得有半人高,狗尾草的穗子垂着,沾着晨露,风一吹就晃悠,像是在偷偷打量来人。靠墙的地方堆着几个旧花盆,是母亲生前种月季用的,如今花盆裂了缝,里面的土干裂成一块块,只剩下几根干枯的花茎,像老人蜷曲的手指。王刚找来一把镰刀,木柄上还缠着母亲当年用的蓝布条,布条已经褪色发白,边缘起了毛。他攥着木柄,指腹蹭过布条的纹路,心里忽然有点发酸——这把镰刀,还是他十二岁那年,母亲为了让他学干活,特意去镇上铁匠铺打的。
他挥起镰刀割草,刀刃有点钝,割到硬梗子的时候会“咯吱”响。汗水很快浸湿了后背,贴在衣服上,有点痒。阳光穿过头顶的梧桐树叶,洒下细碎的光斑,落在杂草上,可他总觉得这阳光暖不进心里。他时不时地往院墙外看,墙外是村里的小路,再远些就是后山的林子,墨绿的树冠连在一起,像道密不透风的墙,总让他觉得有双眼睛藏在树后面,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割到墙角的时候,镰刀突然“当”地一声,碰到了什么硬东西。王刚心里一紧,停下手里的活,蹲下身,拨开缠在墙上的牵牛花藤——那藤子长得疯,藤蔓已经钻进了土坯墙的裂缝里,叶子上还沾着昨晚的露水,凉丝丝的。等他把藤蔓扯开,墙角的景象让他的呼吸一下子停住了。
土坯墙上,留着三道并排的爪痕。不是猫爪那种细碎的小印子,每道爪痕都有成人手指那么长,深深嵌在砖缝里,像是用铁钩子硬生生刮出来的。爪痕的边缘还沾着点干硬的暗红,颜色发乌,像是干涸了很久的血迹,牢牢粘在土坯的缝隙里,抠都抠不下来。最让他心慌的是爪痕的尺寸——他比了比自己的手掌,这爪痕比普通猫爪大两倍还多,甚至比他家以前养的土狗的爪印还要宽,边缘锋利得能看到土坯被撕裂的纤维。
“这是什么东西弄的?”王刚的声音有点发颤,他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爪痕,土坯的粗糙感蹭过指尖,那道暗红的痕迹却纹丝不动,像是长在了墙上。他忽然想起昨晚的灰影,想起那凄厉的叫声,后背一下子冒起冷汗——难道这爪痕,是那只“邪性”的山猫留下的?可山猫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爪子?
他掏出手机,想把爪痕拍下来,发给城里做动物保护志愿者的朋友问问。手机屏幕亮起来,他打开相机,对准爪痕,刚要按快门,屏幕突然“咔嗒”一声黑了。他以为是误触了电源键,按了按开机键,可屏幕还是黑的,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拍了拍手机,又长按电源键,屏幕依旧死气沉沉,像块没用的废铁。
“奇了怪了,昨晚还好好的。”王刚皱着眉,把手机揣回兜里——这手机是去年刚换的,电池还很新,怎么会突然关机?他站起身,刚要转身回屋拿充电器,目光却落在了爪痕旁边的地上。
地上多了一小撮灰黑色的毛。
那撮毛散落在土块上,大概有手指那么长,粗细比猫毛粗些,颜色是深灰带黑,和张婶袖口上沾的毛一模一样。毛的根部还沾着点暗红,像是没干透的血,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王刚的心脏“咯噔”一下——他刚才蹲在地上看爪痕的时候,明明没看到这撮毛,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就凭空冒出来了?
他蹲下身,想把毛捡起来看看,手指刚要碰到,就听到院门外传来“咳咳”的咳嗽声,声音沙哑,带着点颤。
王刚猛地抬起头,看见村头的王大爷扛着锄头站在院门口。王大爷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裤腿卷到膝盖,露出干瘦的小腿,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脸色却白得吓人,像是刚受了什么惊吓。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墙角的爪痕,嘴唇抖得厉害,手里的锄头杆“哐当”一声撞在门框上,他都没察觉。
“王大爷,您怎么来了?”王刚站起身,心里有点发虚,下意识地挡住了地上的那撮毛。
王大爷没回答,只是一步步走进院子。他的脚步有点踉跄,像是腿软,走到离爪痕还有两步远的地方,突然停住了。他伸出手,手指在爪痕上方悬了悬,却没敢碰,嘴唇动了动,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这是……这是‘山爷’的印子……”
“‘山爷’?”王刚愣了一下,这名字他还是第一次听,“王大爷,‘山爷’是什么?是后山的野兽吗?”
王大爷的身子猛地一震,像是被“野兽”两个字烫到了。他转过头,看着王刚,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声音也在发抖:“你不知道‘山爷’?你娘……你娘没跟你说过?”
“我娘没说过。”王刚摇了摇头,心里的疑惑更重了,“我十岁就跟我娘去城里了,村里的事大多都忘了。‘山爷’到底是什么?是不是跟昨晚的叫声、还有这爪痕有关?”
王大爷的脸色更白了,他往后退了一步,脚腕撞到了旁边的杂草堆,差点摔倒。他赶紧扶住锄头杆,眼神却还盯着那道爪痕,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别问了,别问了……”他嘴里不停地念叨,声音越来越小,“你别碰这爪痕,也别找‘山爷’,不然……不然会出事的。”
“出什么事?”王刚追上去一步,“王大爷,您跟我说清楚啊!张婶今早也躲着我,她袖口上还有跟地上一样的灰毛,村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王大爷的嘴唇哆嗦着,像是想说话,可他看了看墙角的爪痕,又看了看院墙外的后山,突然用力摇了摇头,扛起锄头转身就往院门外走。他走得太急,脚后跟绊到了门槛,踉跄着差点摔出去,手里的锄头掉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巨响。他没捡锄头,只是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嘴里还喊着:“你赶紧收拾房子,早点回城里去!别待在村里,别待……”
王刚想追出去,可刚跑两步,就看到王大爷已经拐进了村头的小路,身影很快消失在树影里。他蹲下身,捡起王大爷掉在地上的锄头,锄头杆上还沾着王大爷的手汗,有点湿滑。他看着锄头,又回头看了看墙角的爪痕,心里的不安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山爷’……到底是什么?”他喃喃自语,目光又落在地上的那撮灰毛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小心翼翼地把毛包起来,塞进了口袋——这毛说不定是个线索,不能丢。
他不敢再留在后院,拿起镰刀和锄头,匆匆忙忙地往屋里走。走到屋门口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后院的墙角,那三道爪痕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像是一张咧开的嘴,在无声地笑着。风从院墙外吹进来,卷起地上的杂草,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耳边低语,听得他浑身发毛。
他走进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靠在门板上,胸口还在不停起伏。他掏出刚才被黑屏的手机,按了按开机键,这次屏幕居然亮了,电量显示还有百分之六十。他愣了愣,打开相册,里面没有刚才没拍成功的照片,像是刚才的黑屏只是一场幻觉。
可墙角的爪痕是真的,地上的灰毛是真的,王大爷的恐惧也是真的。
王刚走到桌前,把包着灰毛的纸巾放在桌上,又拿出手机,想给二叔打个电话问问“山爷”的事。可他刚点开拨号界面,就听到院门外传来“吱呀”一声——像是有人推开了院门。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手里的手机差点掉在桌上。他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慢慢掀开窗帘的一角,往院子里看。
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那棵石榴树在风里晃悠。可刚才的“吱呀”声,他听得清清楚楚,绝不是幻觉。他的目光扫过院门口,突然停住了——院门上的铁锁,明明是他早上打开后挂在门环上的,现在却不见了。
锁去哪了?
王刚的后背一下子凉透了,他想起二叔说的“夜里别出门”,想起张婶躲闪的眼神,想起王大爷发白的脸。他慢慢后退,走到母亲的遗像前,看着照片里母亲温和的笑容,突然觉得,这栋他从小长大的老房子,好像藏着无数他不知道的秘密,而这些秘密,正像那只“邪性”的山猫一样,在暗处盯着他,随时准备扑上来。
他走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风刮过院墙的声音,杂草晃动的声音,还有……远处后山传来的,隐约的“呜呜”声,像是野兽的低吼,又像是谁在哭。
他攥紧了拳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村里,一定有问题。他必须找到答案,不管那“山爷”是什么,不管那爪痕是谁留下的,他都要弄清楚。
清晨的雾还没散,王家村就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搅碎了平静。王刚是被哭声惊醒的,他揉着眼睛坐起身,窗外的天刚蒙蒙亮,雾色像薄纱一样裹着村子,连近处的石榴树都只剩个模糊的影子。那哭声是从村东头传来的,断断续续,夹杂着男人的叹息和女人的嘶吼,听得人心里发紧。
他套上衣服,匆匆洗漱完就往村东头跑。刚到村口,就看见李娃子家的院子外围了不少人,村民们都低着头,脸上带着沉郁,有人还在偷偷抹眼泪。李娃子的娘坐在院子里的泥地上,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全是泪痕,怀里抱着一件蓝色的小外套,哭得几乎晕厥过去。李娃子的爹蹲在一旁,手里攥着一根树枝,树枝被他捏得变了形,眼眶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咋回事啊?”王刚拉着旁边的邻居刘勇问。刘勇是村里的壮实汉子,平时话多,可今天却皱着眉,叹了口气:“李娃子……不见了。”
“不见了?”王刚心里一咯噔,“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下午。”刘勇的声音压得很低,“李娃子说去后山摘野枣,出门的时候还跟他娘说了,可到了傍晚还没回来。他爹娘找了一整晚,昨天全村人都上山找了,找了一天一夜,啥也没找着。”
王刚的脑子“嗡”了一下,他想起昨晚听到的低吼,想起后院的爪痕,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没找到一点线索吗?”
刘勇摇了摇头,刚要说话,就看见村西的王大爷扛着锄头从山上下来,脸色苍白,脚步踉跄。他走到李娃子爹面前,嘴唇抖了抖,从兜里掏出一只布鞋。
那是一只小孩的布鞋,蓝色的鞋面,鞋底已经磨得发白,鞋面上破了个洞,洞口还卡着半根灰黑色的毛——和张婶袖口上的、后院地上的毛一模一样。
“这……这是在山腰的山洞外找着的。”王大爷的声音发颤,“除了这只鞋,啥也没有。”
李娃子的娘看到布鞋,哭声一下子变得更凄厉了,她扑过去抓住布鞋,贴在脸上,嘴里反复喊着:“娃啊!我的娃啊!这是你的鞋啊!你去哪了啊!”喊着喊着,就晕了过去。周围的村民赶紧上前,掐人中的掐人中,递水的递水,院子里乱成一团。
王刚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只布鞋,尤其是鞋洞里的半根灰毛。他的后背一阵发凉,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这毛,一定和那只“邪性”的山猫有关。难道李娃子的失踪,和山猫有关?
“是‘山爷’!一定是‘山爷’收走了娃!”突然,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王刚循声看去,是住在村北的张婆婆,她拄着拐杖,脸色发青,“每年都这样!‘山爷’要收人了!李娃子是被‘山爷’带走了!”
“对!是‘山爷’!”有人跟着附和,“前几年丢的那两个娃,不也是这样?找着的时候,就剩点衣服碎片!”
“别胡说!”李娃子的爹猛地站起身,眼睛通红,“什么‘山爷’!就是只野猫!我儿子肯定还活着!我还要去找!”说完,就抓起地上的锄头,转身要往山上跑。
“你别去!”王大爷拉住他,“后山危险!‘山爷’在山里,你去了也是白送命!”
“放开我!我儿子还在山里!我要去找他!”李娃子的爹用力甩开王大爷的手,声音里满是绝望。
村民们赶紧上前拉住他,七嘴八舌地劝着,可李娃子的爹像是疯了一样,挣扎着要往山上冲。王刚看着眼前的混乱,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山爷”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村民们提到它就这么害怕?前几年还丢过孩子?
他趁着混乱,拉着二叔走到一旁。二叔的脸色也不好看,手里攥着个酒葫芦,时不时地喝一口。“二叔,你跟我说实话,‘山爷’到底是什么?李娃子的失踪,是不是跟它有关?”
二叔灌了口酒,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来,他抹了抹嘴,眼神躲闪着:“你别问了,这事跟你没关系。你赶紧收拾好你娘的房子,早点回城里去。”
“怎么跟我没关系?”王刚急了,“李娃子是活生生的人,要是真跟‘山爷’有关,咱们得想办法啊!你刚才也听到了,前几年还丢过孩子,难道就一直不管吗?”
二叔的身子晃了晃,像是被王刚的话问住了。他沉默了半天,才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山爷’不是人,是后山的山猫,活成精了。几十年前就有了,每年都要‘收’个人,尤其是孩子。咱们村里人都不敢惹它,只能躲着。”
“山猫成精?”王刚皱着眉,觉得有点荒唐,可看着二叔严肃的表情,又不敢不信,“那前几年丢的孩子,都是被它害的?”
二叔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恐惧:“那时候我还年轻,跟着村里的人去找过。找到的时候,就剩点衣服碎片,还有几根灰毛。村里的老人说,是‘山爷’发怒了,咱们不能惹它,只能认命。”
王刚的心里一沉,他想起母亲的日记,想起日记里写的“山洞里有骨头”,难道那些骨头,就是失踪的孩子的?他看着远处雾气缭绕的后山,突然觉得那座山像一张巨大的嘴,正等着吞噬下一个猎物。
“那咱们就眼睁睁看着?”王刚的声音有点发颤,“李娃子才六岁,咱们不能不管他啊!”
二叔摇了摇头,又灌了口酒:“管不了。谁也不敢惹‘山爷’,除非不想活了。”说完,就转身走了,留下王刚一个人站在原地,心里又急又乱。
他看着李娃子家院子里的混乱,看着李娃子娘哭晕过去的样子,心里突然有了个决定——他要去找李娃子,也要弄清楚“山爷”的真相。不管它是山猫成精,还是什么别的东西,他都不能让更多的孩子失踪。
他转身往老房子走,脚步比来时快了些。他要准备一下,晚上就去后山的山洞看看——那里,一定藏着他想要的答案。
天黑得很快,王家村早早地就没了灯光,只有几声零星的狗叫,很快又被寂静淹没。王刚把母亲的老房子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窗户都用木板钉死了,门也锁了两道,还搬了柜子抵在门后。他坐在桌前,手里攥着一把菜刀,菜刀是母亲生前用的,刀刃磨得很锋利,在油灯下泛着冷光。
桌子上放着他白天准备的东西:手电筒、打火机、绳子,还有一包压缩饼干。他打算等夜深了,就去后山的山洞。可一想到二叔说的“山爷”,想到李娃子的布鞋,他的心里还是有点发怵。
油灯的火苗晃了晃,墙上的影子也跟着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跳舞。王刚喝了口热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想起母亲的日记,想起日记里写的“它又来了,在窗外叫”,心里突然有点不安——今晚,那只山猫会不会来?
后半夜,就在王刚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吱呀”一声响。那声音很轻,却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是有东西在抓挠窗户。
王刚猛地睁开眼睛,手里的菜刀一下子攥紧了。他屏住呼吸,仔细听着,那“吱呀”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更清楚了,就是从他卧室的窗户传来的。
他蹑手蹑脚地站起身,走到窗边,慢慢凑近木板。木板之间有缝隙,他透过缝隙往外看,外面一片漆黑,只有月光偶尔从云缝里漏出来,照亮一小片地面。
就在这时,一道绿光突然从缝隙里闪了过来。
王刚的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赶紧后退一步,手里的菜刀握得更紧了。他再次凑近缝隙,这次看清楚了——窗玻璃上,映着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比拳头还大,正死死地盯着他,眼神里满是凶狠和贪婪。
那是什么?是“山爷”吗?
王刚的浑身都在发抖,他想喊,却发不出声音。就在这时,“哐当”一声巨响,门板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整个门都晃了晃,抵在门后的柜子也跟着动了动。
“谁啊?”王刚终于喊出了声,声音却在发抖。
外面没有回应,只有“哐当”、“哐当”的撞门声,一次比一次用力,门板像是要被撞碎了一样。王刚吓得往后退,后背撞到了桌子,桌子上的油灯晃了晃,差点掉在地上。
他不知道外面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它有多大的力气。他只知道,那东西很危险,随时可能撞破门进来。他攥着菜刀,靠在桌子上,眼睛死死地盯着门,浑身的冷汗都湿透了衣服。
撞门声持续了大概几分钟,突然停了。外面又恢复了寂静,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王刚还靠在桌子上,不敢动。他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什么都没有。难道那东西走了?
他犹豫了半天,还是鼓起勇气,慢慢走到门边。他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还是什么都没有。他又透过门缝往外看,外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他不敢开门,也不敢再靠近窗户。他坐在椅子上,手里攥着菜刀,一夜没睡。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他才敢闭上眼睛,稍微休息了一会儿。
天亮后,王刚第一时间就去检查门窗。他先打开门,门后的柜子还好好地抵着门,可门板上却多了三道深爪痕——和后院墙角的爪痕一模一样,深深嵌在木门里,边缘还沾着点灰黑色的毛。
他又去检查窗户,木板还好好地钉在窗户上,可窗玻璃上却有几道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抓过。他绕到院子里,在窗户下面的地上,发现了一小撮灰黑色的毛,和门板上的毛一样。
王刚的后背一阵发凉——昨晚撞门的,果然是那只山猫。它不仅来了,还试图闯进屋里。如果不是他钉死了窗户,搬了柜子抵门,后果不堪设想。
他看着门板上的爪痕,心里的恐惧越来越深,可也多了几分坚定。这只山猫太危险了,必须想办法除掉它,不然还会有更多的人遭殃。
他回到屋里,收拾好昨晚准备的东西,决定今天就去后山的山洞。不管里面有什么,他都要去看看——他必须找到李娃子,也必须弄清楚“山爷”的真相。
王刚没有立刻去后山,他知道,仅凭自己一个人,去山洞太危险了。他需要更多的线索,需要知道“山爷”的弱点。他想起村里最老的赵婆婆,赵婆婆今年快九十岁了,瘫痪在床,村里的事她知道得最多。也许,赵婆婆能告诉他更多关于“山爷”的旧事。
他买了些水果和点心,往村西头的赵婆婆家走。赵婆婆家的房子很旧,土坯墙已经有些倾斜,院门上挂着个破布帘。他掀开布帘,走进院子,院子里很安静,只有几只鸡在角落里啄食。
“赵婆婆,您在家吗?”王刚喊了一声。
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接着是赵婆婆沙哑的声音:“谁啊?进来吧。”
王刚走进屋里,屋里很暗,只有一扇小窗户,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小片光斑。赵婆婆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脸色苍白,头发全白了,像一团雪。
“赵婆婆,是我,王刚。”王刚走到床边,把水果和点心放在床头柜上,“我来看您了。”
赵婆婆眯着眼睛,看了他半天,才认出他来:“哦,是刚子啊。你娘……还好吗?”
王刚的心里一酸:“我娘去年走了。我这次回来,是处理她的老房子。”
赵婆婆叹了口气:“唉,都走了。你娘是个好姑娘,命苦啊。”
王刚沉默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问:“赵婆婆,我想跟您打听点事。您知道‘山爷’吗?”
赵婆婆的身子猛地一震,眼睛一下子睁大了,眼神里满是恐惧:“你……你问‘山爷’干什么?你别问它,别惹它!”
“赵婆婆,您别害怕。”王刚赶紧安慰她,“我就是想知道,‘山爷’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村里的人都这么怕它?”
赵婆婆的嘴唇抖了抖,沉默了半天,才慢慢开口,声音沙哑,断断续续的:“几十年前……那时候我还年轻,村里有个猎户,姓周,打猎很厉害。有一天,他去后山打猎,打了一只大灰猫。那猫特别大,比狗还大,毛是灰黑色的,眼睛绿油油的。”
王刚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知道,赵婆婆说的大灰猫,就是现在的“山爷”。
“周猎户把那猫带回家,剥皮吃肉,还把猫皮挂在院子里。”赵婆婆的声音更低了,像是在说什么秘密,“可没过几天,周猎户就没了。有人说,他是在后山被野兽吃了,找到的时候,就剩点骨头。他家里的娃,才五岁,也不见了,再也没找着。”
王刚的心里一沉,原来“山爷”的来历是这样的。
“再后来,后山就有了‘山爷’。”赵婆婆继续说,“每年都要‘收’个人,尤其是孩子。村里的人都说是那只大灰猫的魂回来报仇了,成了精,叫‘山爷’。谁也不敢惹它,只能躲着。”
“那前几年丢的孩子,都是被‘山爷’害的?”王刚问。
赵婆婆点了点头,眼泪流了下来:“是啊,都是些可怜的娃。有一年,村里的二柱子家的娃丢了,找了半个月,在山洞里找着了,就剩点衣服碎片,还有几根灰毛。从那以后,村里的人都不敢让孩子去后山了,晚上也不敢出门。”
王刚想起母亲的日记,想起日记里写的“山洞里有骨头”,心里更确定了——那些骨头,就是失踪的孩子的。
“赵婆婆,您知道我娘的事吗?”王刚突然想起二叔说的,母亲当年也差点被“山爷”收走,“我二叔说,我娘当年也差点被‘山爷’收走,是我外婆把她锁在屋里,才躲过的。”
赵婆婆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是啊,你娘当年也差点没了。那时候你娘才六岁,跟你外婆住在一起。有一天晚上,‘山爷’来了,在你外婆家的窗外叫,像婴儿哭一样。你外婆知道是‘山爷’来了,赶紧把你娘锁在屋里,用柜子抵着门,还在门口撒了米。”
“撒米?”王刚疑惑地问。
“老辈人说,米能驱邪。”赵婆婆说,“那天晚上,‘山爷’撞了一夜的门,可就是没进来。天亮后,你外婆开门一看,门口有很多爪痕,还有几根灰毛。从那以后,你外婆就带着你娘去城里了,再也没回来过。”
王刚终于明白了,母亲为什么从来没跟他说过村里的事,为什么她不愿意回王家村。原来,母亲当年也经历过这么可怕的事。
“赵婆婆,那‘山爷’有什么弱点吗?”王刚问,“我们就不能想办法除掉它吗?”
赵婆婆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绝望:“没用的,谁也斗不过它。它跑得特别快,爪子特别锋利,还会躲在暗处偷袭。以前村里有几个年轻人不信邪,拿着猎枪去后山找它,可最后都没回来。”
王刚的心里一凉,难道真的没办法除掉“山爷”吗?
“刚子,听婆婆一句劝。”赵婆婆抓住他的手,枯瘦的手很凉,“你赶紧收拾好你娘的房子,早点回城里去。别管村里的事,别惹‘山爷’,不然你也会出事的。”
王刚看着赵婆婆恐惧的眼神,心里很矛盾。他想走,可他又放不下李娃子,放不下村里的人。如果他走了,还会有更多的孩子失踪。
“赵婆婆,谢谢您告诉我这些。”王刚站起身,“我知道了。您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您。”
他走出赵婆婆家,心里乱糟糟的。他知道了“山爷”的来历,知道了它的可怕,可他更清楚,他不能走。他必须想办法,除掉“山爷”,为村里的人,也为母亲,讨回一个公道。
他回到老房子,收拾好东西,决定今天下午就去后山的山洞。
从赵婆婆家回来,王刚的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沉得喘不过气。他坐在母亲的旧屋里,看着桌上那包灰毛,又想起赵婆婆说的旧事——周猎户的惨死、失踪的孩子、母亲当年的遭遇,每一件事都让他脊背发凉。他知道,要查清“山爷”的真相,光靠听来的消息不够,必须找到更实在的线索。
他的目光落在了母亲的旧木箱上。那木箱是母亲嫁过来时带的嫁妆,枣红色的漆皮已经斑驳,铜锁也生了锈,放在衣柜最底层,里面装的都是母亲生前的旧物。以前他总觉得箱子里都是些老衣服、旧布料,没什么好看的,可现在,他突然觉得,这里面或许藏着他不知道的秘密。
他蹲下身,打开衣柜,把木箱拖了出来。木箱很沉,他费了点劲才掀开盖子,一股混杂着樟脑丸和旧布料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果然堆着几件母亲年轻时穿的衣服,还有几条绣着花的手帕,叠得整整齐齐。他伸手把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放在床上,仔细翻找着。
就在他快要把箱子翻空的时候,手指突然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他心里一动,伸手摸了摸,是个笔记本大小的物件,被裹在一块蓝布里。他把蓝布解开,露出一本泛黄的日记本——封皮是牛皮纸做的,已经磨得发毛,边角也卷了起来,上面用钢笔写着“我的日记”四个字,字迹娟秀,是母亲年轻时的笔迹。
王刚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他小心翼翼地翻开日记本,里面的纸页已经泛黄,有的地方还沾着水渍,字迹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了——从一开始的娟秀,到后来的潦草,最后几页的字迹更是歪歪扭扭,像是写得很着急,甚至有些笔画都断了。
日记里记的大多是母亲年轻时的生活琐事:今天种了什么菜、邻居送了几个鸡蛋、王刚小时候的调皮事……字里行间都透着平凡的温暖。王刚一页一页地翻着,眼眶渐渐湿润了——他已经很久没这样“靠近”母亲了。
翻到最后几页时,他的手指突然顿住了。这几页的内容,和前面的温馨截然不同,字里行间都透着恐惧。
“今天夜里,它又来了。在窗外叫,像娃哭,又像野兽吼,听得我心里发慌。我不敢开灯,躲在被子里,听着它在窗外走过来走过去,爪子抓着窗户,‘吱呀’响。”
“我偷偷掀开窗帘看了一眼,看到了它的爪子——很大,比猫爪大得多,沾着血,在月光下泛着光。它的眼睛是绿色的,死死地盯着我的窗户,像要把我吃了一样。”
“我不敢待在家里了,想去城里找刚子。可我走不了,它好像一直在盯着我。我想起娘当年说的话,它是‘山爷’,是来索命的。”
“后山的山洞里,有好多毛,灰黑色的,还有……骨头。我不敢靠近,可我知道,那是它藏东西的地方。它是不是还会再来找我?我好怕。”
最后一页,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只有几行歪歪扭扭的字还能看清:“它来了,在门口……我听到它撞门的声音了……刚子,娘对不起你……”旁边还画着一个歪歪的圈,圈里写着“山猫”两个字,字的旁边沾着一点暗红的印记,像是干涸的血迹,已经发黑。
王刚拿着日记本的手止不住地抖,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终于明白了,母亲去世前,并不是安详地离开的,而是在恐惧中度过了最后的日子。母亲说的“它”,就是那只山猫,是“山爷”!母亲一定是见过那只山猫,甚至被它威胁过,才会写下这些恐惧的文字。
那点暗红的印记,是血吗?是母亲的血,还是山猫的血?母亲最后到底经历了什么?
无数个问题在他的脑海里盘旋,让他既心疼又愤怒。心疼母亲在恐惧中离世,愤怒那只山猫不仅害了村里的孩子,还折磨了他的母亲。
他把日记本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母亲最后的牵挂。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娘,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到那只山猫,为您,也为那些失踪的孩子,讨回公道。
他站起身,把日记本小心地放进包里,又拿起桌上的菜刀看了看——刀刃很锋利,可他知道,仅凭一把菜刀,未必能对付得了那只凶猛的山猫。他需要找个帮手,一起去后山的山洞。
他想到了刘勇。刘勇是村里的壮实汉子,力气大,胆子也比一般人大,昨天还帮着李娃子家找孩子。如果能让刘勇一起去,胜算会大一些。
他揣好日记本,拿起菜刀,转身往刘勇家走去。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屋里,却照不进他心里的沉重。他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可能是一场生死较量,但他没有退路。
刘勇家住在村东头,院子里养着几头猪,老远就能闻到一股猪粪味。王刚走到院门口时,正好看到刘勇蹲在院子里劈柴,斧头抡得高高的,劈在木头上,发出“哐当”的巨响。
“刘勇,你忙着呢?”王刚喊了一声。
刘勇停下手里的活,抬起头看到他,笑了笑:“刚子啊,有事吗?”
王刚走进院子,把刘勇拉到一旁,压低声音说:“刘勇,我想跟你说个事。我知道李娃子可能在哪,也知道‘山爷’的底细了。我想请你跟我一起去后山的山洞看看,说不定能找到李娃子。”
刘勇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手里的斧头也放了下来:“后山的山洞?你疯了?那可是‘山爷’的地盘!村里的人都不敢靠近,你还敢去?”
“我没疯。”王刚从包里拿出母亲的日记,递给刘勇,“你看,这是我娘的日记,里面写了,山洞里有山猫的毛和骨头,那肯定是‘山爷’藏东西的地方。李娃子的布鞋是在山洞外找到的,他说不定就在山洞里,或者被‘山爷’藏在了附近。”
刘勇接过日记,半信半疑地翻看着。当他看到最后几页关于山猫和山洞的描述时,脸色渐渐变了,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恐惧,但更多的是愤怒——他和李娃子家是邻居,李娃子从小就跟在他屁股后面“勇哥、勇哥”地叫,他早就把李娃子当成了自己的弟弟。
“这……这是真的?”刘勇的声音有点发颤。
“是真的。”王刚点了点头,“赵婆婆也跟我说了,‘山爷’就是一只成精的山猫,害死了很多孩子。我们不能再躲着它了,不然还会有更多的人遭殃。李娃子可能还活着,我们得去救他。”
刘勇沉默了半天,手里的斧头被他攥得紧紧的,指节都发白了。他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后山,又想起李娃子的笑脸,终于咬了咬牙:“好!我跟你去!就算找不到李娃子,也要看看那‘山爷’到底长什么样!”
王刚心里一喜:“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准备,带上家伙,下午就出发。”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王刚带了手电筒、菜刀、绳子和母亲的日记;刘勇则找了一把猎枪(是他爷爷留下的,里面还有几发子弹)、一把柴刀和一个打火机。为了不引起村民的注意,他们没告诉任何人,只说去山上看看能不能找到李娃子的线索。
下午两点多,两人偷偷出了村,往后山走去。后山的林子很密,树木长得很高,枝叶交错在一起,把阳光都挡住了,林子里阴森森的,只有偶尔传来的鸟叫声,显得格外冷清。
地上铺满了厚厚的落叶,踩上去“沙沙”响。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都没说话,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和脚步声。越往山里走,空气就越冷,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像是动物腐烂的味道。
“你知道山洞在哪吗?”刘勇小声问,眼神警惕地盯着四周。
“我娘的日记里说,山洞在山腰的北边,靠近一道悬崖。”王刚也小声回答,手里的手电筒已经打开了,光柱在林子里扫来扫去。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他们终于在山腰北边找到了那道悬崖。悬崖不高,大概有十几米,崖壁上长满了青苔。在悬崖的中间,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大概能容一个人弯腰进去,洞口周围散落着一些枯枝败叶,还有几根灰黑色的毛——和王刚之前见过的毛一模一样。
“就是这里了。”王刚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他指了指洞口,“你闻,有腥臭味。”
刘勇皱了皱眉,往洞口凑了凑,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像是腐烂的肉和动物的粪便混合在一起,差点让他吐出来。“妈的,这味道也太臭了!”他骂了一句,端起猎枪,“我们进去吧,小心点。”
王刚点了点头,拿着手电筒走在前面,刘勇跟在后面,猎枪对准了洞口深处。刚走进洞口几步,里面的腥臭味就更浓了,让人窒息。手电筒的光柱在洞里扫过,王刚突然停住了脚步,手里的手电筒也晃了晃。
“怎、怎么了?”刘勇的声音有点发颤,顺着光柱看去,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洞壁上挂满了灰黑色的毛,一缕一缕的,有的还沾着干硬的血迹,像是从什么动物身上掉下来的,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头皮发麻。地上散落着几块白骨,有的是腿骨,有的是肋骨,看形状和大小,像是小孩的骨头,已经发白,显然有些年头了。
“这、这些是……”刘勇的声音都在发抖,手里的猎枪也跟着晃了晃。
“是孩子的骨头。”王刚的心里一沉,他想起了赵婆婆说的话,想起了母亲日记里的描述,“是‘山爷’害死的孩子,它把骨头藏在这里了。”
刘勇的眼睛一下子红了,他攥紧了猎枪,牙齿咬得咯咯响:“这畜生!居然害死了这么多孩子!”
就在这时,王刚的目光突然落在了角落里——那里堆着几件破旧的衣服,有的已经烂得不成样子,有的还能看出原来的颜色。其中一件,是蓝色的,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补丁,正是李娃子失踪时穿的外套!
“刘勇,你看那!”王刚指着那件蓝色外套,声音有点激动,“是李娃子的衣服!他肯定来过这里!”
刘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看到那件蓝色外套时,眼睛一下子亮了,他刚要冲过去,却被王刚拉住了。
“等等!”王刚的声音很警惕,“这里太安静了,‘山爷’可能就在附近,我们小心点。”
刘勇这才冷静下来,他点了点头,端着猎枪,一步一步地往角落里挪去。手电筒的光柱扫过那件外套,上面没有血迹,也没有破损的痕迹,像是被人随手扔在那里的。
“李娃子呢?他不在这。”刘勇的声音里满是失望,还有一丝担忧,“难道他被‘山爷’带走了?”
王刚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在洞里扫来扫去,希望能找到李娃子的踪迹。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了一阵“呜呜”的声音,像是野兽的低吼,从山洞深处传来,越来越近。
两人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们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恐惧。
“是‘山爷’!它来了!”刘勇压低声音说,手里的猎枪对准了山洞深处。
王刚也握紧了菜刀,手电筒的光柱紧紧地盯着山洞深处——那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那“呜呜”的低吼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呜呜”的低吼声越来越近,像是从山洞最深处的黑暗里渗出来的,带着一股潮湿的腥气,黏在皮肤上,让人浑身发紧。王刚的手心全是汗,握着菜刀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手电筒的光柱死死锁着洞口深处——那里像是个无底的黑洞,正慢慢吐出令人恐惧的存在。
刘勇端着猎枪的手也在抖,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枪托抵着肩膀,却连扳机都不敢轻易扣动。他活了三十多年,在山里见过野猪、见过狼,却从没见过这么让人发怵的气息——那不是普通野兽的凶悍,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恶意”的阴冷,仿佛早就看穿了他们的恐惧,正猫戏老鼠似的,一点点收紧包围圈。
突然,黑暗里闪过一道灰影,快得像一道闪电。王刚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秒,那道灰影就稳稳地站在了离他们不到十米的地方,挡住了山洞深处的光线。
这一下,两人终于看清了“山爷”的模样。
它比成年的土狗还要大一圈,浑身覆盖着灰黑色的毛,毛丛里沾着干枯的树叶和暗红色的污渍,有些地方的毛纠结成块,像是凝固的血痂。它的四肢粗壮得不像猫,肌肉在毛皮下绷得紧紧的,每一根线条都透着爆发力,爪子从毛茸茸的肉垫里伸出来,足有成人的指甲那么长,泛着冷硬的白光,像是刚磨过的刀片。最吓人的是它的脸——耳朵尖得像三角形,额头上的毛拧成一团,遮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比夜里的狼眼还要亮,死死地盯着他们,瞳孔缩成一条细线,里面没有丝毫温度,只有纯粹的凶狠和贪婪。
它的嘴里还叼着一块带血的肉,肉上连着几根浅棕色的毛发,不知道是哪只动物的。鲜血顺着它的嘴角往下滴,落在地上的白骨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在寂静的山洞里格外刺耳。
“这……这就是‘山爷’?”刘勇的声音发颤,牙齿都在打哆嗦。他之前还想着要为李娃子报仇,可真见了这只山猫的模样,浑身的勇气瞬间就被抽走了大半——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山猫,说是“山精”都不为过。
王刚也觉得后背发凉,喉咙发紧。他见过后院的爪痕,见过带血的灰毛,也听过那凄厉的叫声,可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邪性”两个字的含义。这只山猫的眼神太不对劲了,它看着他们的样子,不像看猎物,更像看两个“闯入者”,带着一种被冒犯的愤怒。
山猫站在原地,没有立刻扑上来,只是微微低下头,用鼻子蹭了蹭嘴里的肉,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像是在警告他们。它的尾巴绷得笔直,尾尖偶尔轻轻晃一下,每一次晃动,都让王刚和刘勇的心跳快一分。
空气像是凝固了,洞里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还有山猫低沉的吼声。王刚紧紧攥着菜刀,脑子里飞速盘算着——跑肯定跑不过它,刚才那速度他看在眼里;硬拼的话,刘勇有猎枪,可他现在吓得连扳机都不敢碰,自己手里的菜刀也未必能伤到它。
就在这时,刘勇突然“啊”的一声,手里的猎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转身就往洞口跑。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了,眼前这只山猫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跑,赶紧跑出这个山洞。
“别跑!”王刚想拉住他,可已经晚了。刘勇的脚步太急,一下子就冲出去了两步。
山猫原本还在对峙,看到刘勇转身逃跑,绿幽幽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狠厉。它猛地丢下嘴里的肉,四肢在地上一蹬,像一道灰黑色的箭一样射了出去,速度比刚才还要快,带起的风里都裹着腥气。
刘勇只觉得后颈一凉,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后背就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像是被一块巨石砸中。他“咚”的一声摔在地上,脸直接磕在了坚硬的岩石上,鼻血瞬间流了出来,眼前发黑,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
紧接着,他感觉到腿上一阵钻心的疼,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划了一下。他挣扎着回头,看到那只山猫正站在他的腿边,爪子上沾着他的血,绿幽幽的眼睛盯着他,嘴里发出威胁的低吼,仿佛下一秒就要咬断他的脖子。
“刘勇!”王刚大喊一声,顾不上恐惧,攥着菜刀就冲了上去。他知道,现在不能退,一旦退了,刘勇肯定活不成。
山猫听到王刚的吼声,转过头,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不耐烦。它松开踩在刘勇腿上的爪子,身体微微弓起,像是准备扑击的姿势。
王刚没有停,他咬紧牙关,举起菜刀,朝着山猫的头部砍了过去。他知道自己的力气不如山猫,只能拼尽全力,争取一击命中。
可山猫太灵活了。就在菜刀快要碰到它的瞬间,它猛地往旁边一跃,轻松躲过了这一击。菜刀“哐当”一声砍在地上的岩石上,火星四溅,刀刃都崩了一个小口。
王刚的手臂被震得发麻,还没等他收回菜刀,山猫就绕到了他的身后。他只觉得后背一凉,紧接着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疼——山猫的爪子划在了他的后背上,衣服瞬间被划破,鲜血渗了出来,黏在皮肤上,又疼又痒。
“嘶——”王刚倒吸一口凉气,赶紧转过身,再次举起菜刀。可山猫根本不给他机会,它像是算准了他的动作,每次都能提前避开,还时不时地用爪子挠他一下,在他的胳膊、胸口添上新的伤口。
很快,王刚的衣服就被鲜血染红了大半,脸上也沾了血,看起来格外狼狈。他的力气在一点点流失,呼吸越来越急促,握着菜刀的手也开始发抖。
山猫似乎玩够了,它不再躲闪,而是猛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四肢蹬地,朝着王刚的胸口扑了过来。它的速度太快,王刚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下意识地举起胳膊去挡。
“噗嗤”一声,山猫的爪子划在了王刚的胳膊上,留下了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一下子喷了出来,溅在了山猫的脸上。
山猫似乎被血刺激到了,它仰起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声音比夜里听到的还要刺耳。然后,它张开嘴,露出锋利的牙齿,朝着王刚的肩膀咬了下去。
“啊!”王刚疼得大叫起来,肩膀像是被铁钳夹住一样,骨头都要碎了。他能感觉到山猫的牙齿正在一点点深入,鲜血顺着山猫的嘴角往下流,滴在他的衣服上,温热的液体让他更加清醒。
他不能死在这里!他还要找李娃子,还要为母亲报仇,还要让王家村的人不再受这只山猫的威胁!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涌了上来,王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松开握着菜刀的手,双手死死地抱住山猫的脖子,用力往两边掰。他的手指抠进了山猫脖子上的毛里,摸到了温热的皮肤,还有跳动的脉搏。
山猫被他勒得喘不过气,嘴里的牙齿松了松,发出“呜呜”的低吼,爪子不停地挠着王刚的后背,想把他甩开。可王刚抱得太紧了,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无论山猫怎么挣扎,都不肯松手。
后背的伤口越来越疼,鲜血顺着后背流下来,浸湿了裤子,滴在地上。王刚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山猫也变得越来越重。可他知道,一旦松手,他就彻底完了。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洞口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刚子!刘勇!你们在哪?”
是村里的人!他们来了!
王刚的心里一喜,抱着山猫脖子的手又用了点劲。山猫似乎也听到了脚步声,它的挣扎变得更加剧烈,嘴里发出愤怒的嘶吼,想要挣脱王刚的束缚,逃进山洞深处。
洞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几道手电筒的光柱照了进来,落在了他们身上。
“在那!刚子和刘勇在那!”有人大喊一声。
“还有那只畜生!是‘山爷’!”
王刚看到李娃子的爹举着锄头冲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几个村民,手里都拿着镰刀、斧头,脸上满是愤怒。
山猫看到这么多人,眼神里终于露出了一丝恐惧。它猛地用力,挣脱了王刚的怀抱,然后转身就往山洞深处跑,速度快得像一道灰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里。
王刚失去了支撑,“咚”的一声倒在地上,他想站起来,可浑身的伤口太疼了,稍微一动,就疼得钻心。
“刚子!你怎么样?”李娃子的爹跑过来,蹲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扶起他。
“刘勇……刘勇在那边……”王刚指了指不远处的刘勇,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几个村民赶紧跑过去,把刘勇扶了起来。刘勇的腿伤得很重,血流了很多,脸色苍白,已经快晕过去了。
“快!把他们抬出去,送医院!”李娃子的爹大声喊道。
村民们七手八脚地找来树枝,做成简易的担架,把王刚和刘勇抬了上去,匆匆忙忙地往洞外走。
王刚躺在担架上,看着山洞顶部的岩石,还有散落的白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活下来了,而且,那只山猫跑了,暂时不会再伤害人了。
可他心里也清楚,这只是暂时的。那只山猫没有被杀死,它还在山里,只要它还在,王家村就不会真正安全。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母亲日记里的字迹,还有李娃子的笑脸。他在心里暗暗发誓:等他伤好了,一定要回来,彻底除掉那只山猫,为那些死去的孩子,也为母亲,讨回一个公道。
担架抬出山洞的时候,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暖洋洋的。可他知道,这场和“山爷”的较量,还远远没有结束。